巨兵长城传:龙与献祭

12-真正的地狱(4)

    冯文淑愣了片刻,缓过神来后才赶忙记录在本子上。

    “天哪,这么可怕......我的确知道善主们玩得很花,但没想到会这么乱......克拉丽莎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必须得查清楚那些肉的来源和去向。”

    “打住打住——”

    大荒连忙摆手,

    “谁跟你‘我们’!我要回去睡觉了,永别!”

    “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是担惊受怕地跟着你横跨了大半个边境城,又从泥水坑里把烂醉如泥的你给救了回来,这当然是我们的计划咯。”

    冯文淑附身向大荒,伸手抓着他的肩膀,

    “来吧,勇敢的少年,姐姐我带你去冒险。我是这次行动的主脑,负责幕后操纵,而少年你负责行动,上吧,我会付你钱的。”

    【少年?我儿子都多大了......】

    然而此时大荒的心中的确有一股热血在沸腾,自己曾经也是一颗踌躇满志的种子,可后来无数场大雨把自己给浇死了。如今突然有一个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有可能从人人喊打的“尾巴上带条的”变成英雄!

    对,英雄!我被收养长大,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家人的帮助来到金沙求学,那么多的苦难都没能把我打倒,为什么我如今会变成一个只能在边境城做小偷小摸的事情的渣滓?我之所以那么辛苦,不是为了过这种人生的!只有英雄能配得上我!

    “少年?考虑得怎么样了?”

    大荒点了点头:“好的——老板。”

    冯文淑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她重新坐定,撩了撩耳边的头发,道:“那么听好了,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去给我泡壶茶吧。”

    走到灶台边,大荒见随意放在桌上的纸和笔,想到了什么,便转向冯文淑问道:“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纸和笔吗?我想给我的家人写封信。”

    冯文淑专注着复盘刚才的笔记,便随意地挥了挥手:“随便用,别那么拘谨。对了——”

    她从口袋里翻出一个钥匙丢给大荒,大荒扬手握拳接住。

    “这是这里的备用钥匙,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你就先住在这里吧。”

    大荒松了口气,在将水壶架在灶台上后,便拿起纸笔伏在桌上写了起来。

    “爸爸,原谅我好几个月忘记给你写信了,我的工作一直很忙你知道,但是放心有干爹照顾所以一直都很好,不用担心。”

    他想了想,又接着写道:

    “我会凑够给你治疗眼睛的钱,弟弟和阿娅一切都好吧?大壳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可以的话”

    他本想写下让大壳也去金沙读书,但是低头见自己昨晚被殴打的满身伤痕,又叹了口气。

    “我会攒够足够的钱,让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然后大壳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再见爸爸,我爱你”

    他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想了又想,最终把最后一句厚厚地涂掉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写,青水人从不这样说话的。

    “我去寄信了。”

    “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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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惆怅地走出邮局——倒不是因为又被刁难的缘故,而是他想到青水和黑峰的信件往来并不方便,尤其是在浣熊村那种偏远的地方,这一封信寄出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家人的手里,而一想到油哥那总能收到父亲的信,不知道他到底寄了多少封过来,而自己却总是不敢回信——混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没脸见家里人啊。

    “侦探先生。”

    是格林夫人,她手里抱着一沓寻人启事,眼睛哭得红红的,也来到了邮局。

    “莱宾他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你有见到他么?”

    大荒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当然知道水獭莱宾去了哪,但面对眼前这个憔悴的怀孕的焦急的寻找丈夫的妻子,他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夫人,我找不到莱宾先生......你还是去报告哨兵队吧。”

    “你肯定有发现什么的吧?他甚至都没有回家啊!求你了,不管你知道多少,告诉我吧!”

    大荒将眼神移向别处,此刻他不敢直视格林哀求着的脸,

    “夫人......请好好的生活下去吧。”

    格林夫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寻人启事散落一地,

    “他......他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了,很抱歉告诉你这个。”

    “等等,到底发生什么,求你了——”

    格林伸手拽着大荒的胳膊,大荒突然抽出手臂,快步跑到了人群中,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那女人追着跑了一阵,最终绝望地跪在地上嚎哭起来,来往的人群很默契地在她身边让开了一个圆圈的空地。

    “呼、呼......”

    这一路跑过来,大荒都不敢回头,直到跑到了渔区的码头。

    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冯文淑正打着阳伞站在不远处的前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侦探,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又有任务了——”

    “唔——”

    大荒闭着眼将腰往后仰,稍微放松了一下才问道:“怎么了?”

    “我的线人告诉我,有一个绝对不可能载着水果的水果运货架总是在晚上停在南瓜酒馆的后巷,然后天一亮就会被人拉走.....很显然,那应该就是处理‘肉’的载具,追踪它的去向就能知道那些肉到底被送去哪儿,是谁在使用了......从方向上看应该是运送去了水灯区。你的任务是查清楚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肉,以及运向的具体地点和具体收货人。”

    “我明白了。”

    “我得提醒你,那个运货架的脚夫都是骆驼,他们的脚力很快,而且从商业区到水灯区有很长的一段路,如果你打算徒步的话很可能会累垮在半路上。诚心建议你叫个机灵点的车夫拉你过去,车费我出——”

    “等等等等等等——这件事有那么急吗?”

    大荒皱着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直跑一直挨打,现在骨头都要散架了......要不我休息几天再调查吧?”

    听到这话,冯文淑立刻收起了笑容,她走过来,神情严肃,

    “你们昨晚点了酒馆对吧?”

    “啊——我刚刚在邮局找过,报纸上没有这方面的事。”

    “那是肯定的。南瓜酒馆是克拉丽莎和善主们联络的平台,她打死也不会让善主知道任何关于酒馆的负面消息,所以她现在是一面封锁消息,一面找到肇事者然后悄悄地处理掉——而且南瓜酒馆出事,送货车的路线也许会更改也许会暂停来躲避风声,就在这几天了,非常关键。”

    “唉、”大荒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我做。”

    冯文淑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加油哦,侦探先生。”

    【反正她出手大方,索性叫上好兄弟一起挣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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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嚯!侦探二人组出动!犯罪分子们都给我小心点——”

    海狸阿纳托利尽管已经快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中年发福的他依旧还是在得到大荒的邀请后激动地手舞足蹈。

    “要知道你这么喜欢大声嚷嚷,我就不叫你来了。”

    大荒在人力车上坐定,海狸阿纳托利便抬起了车把手,

    “懂的懂的,之前也不是没有带你跟过人。这次是什么案子?”

    “唉,不能跟你透露,而且这次案子动静估计不小......”

    “嚯,大荒你出息了啊!那这次岂不是全世界都会知道你的名字了!大荒!大荒!大荒!然后你老伙计的名字就印在你下面,托利!托利!托利!”

    想到自己可能会出人头地,阿纳托利忍不住又喋喋不休起来:

    “说实在的,我早就受够了每天在外拉车在家给孩子擦屎把尿的生活了!等你出名了就有人为你出书立传,我也能跟着你沾光,嘿嘿嘿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一样被一起写进故事里——你就告诉我嘛,这次到底是什么内容?我好给你些建议,将来在你的传记里对白也多一些——”

    想到莱宾先生的遭遇,又想到这次案子或许会牵扯到许多善主,大荒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好好拉车,别的别问。”

    【托利和我一样已经为人父,不能让他再冒险了......抱歉了老朋友,这次是真的不能说。】

    海狸阿纳托利虽然已不如年轻时有力气,但那些骆驼拉的货架实在是过于沉重,因此大荒他们也能在视线范围内跟住骆驼们,就这样到了水灯区,见那货架停在了街道旁一个店铺的前方。

    “好了,停下。”

    跟到这里就足够了,再靠近的话托利可能就会牵扯进来了——但是要摆脱这家伙可不容易啊,他一定会问东问西并且强烈要求自己也跟过去——

    “托利,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请你务必把它交给渔区码头的冯小姐,这次任务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他将那家店的名字写在信纸上后交给了阿纳托利。

    “什么?我吗?哦,天哪,老托利居然帮大忙了,放心,一定送到!”

    托利一口气都没停下来歇息便拉起车把掉转车头,朝码头跑去。

    搞定!

    大荒终于松了口气,朝着那家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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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灯街的住宿环境与大荒所处的老街有着云泥之别,干净而整洁的道路旁边排布着舒适又精致的高档店铺,洁净又稍稍湿润的空气中充满了金钱的芬芳,这里的居民们在街上悠哉悠哉地走着,丝毫看不到老街人脸上为生活奔波的苦闷和不安,仿佛他们生来就是要享乐一般,这里的一切是那么恰到好处,理所当然。

    货运架停在店铺门口后,那些骆驼脚夫便合力将一箱一箱贴着水果标签的箱子卸下后搬进了店铺内,等到那些骆驼们都从店里走出并将货运架拉走后,大荒这才走了过去。

    这是一家果盘店——将水果切碎后淋上一些乳制品就能卖出金子一样的价格,这是大荒不理解为什么会存在的店。果盘店的招牌旁有一个玫瑰标志。

    “你好,浣熊先生,想买什么?”

    店主是一只儒雅随和的中年水獭,外披翠绿色大衣,内穿白色衬衫,还打了条领带。见大荒进来,水獭店主便礼貌地打招呼——并没有因为大荒是“尾巴上带条的”而有任何偏见或不安的语气,这倒让大荒有点意外。

    “我们这里有最新款的拼盘,您可以选择喜欢的口味......蓝莓,车厘子,榴莲,您想挑几种混搭?”

    大荒一进来便在观察这家水果拼盘店,在确认了这里只有水獭老板一人后,便道:

    “刚才不是进了一箱嘛......里面是什么水果,我想要那里面的水果。”

    水獭店主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他勉强维持着笑容,磕磕巴巴地摊手向玻璃柜里的成品:

    “那些就是比较常见的青苹果......就是这里的款,您看看要哪一种?”

    “我就要你刚才进的那批,那批新鲜。”

    “啊......您想要新鲜的——”

    水獭店主眼珠僵硬地往左右看,便磕磕巴巴地抬手向仓库里的方向:“那边有冰镇好的,口感和保鲜都是极品,我去拿那里的给你——”

    “把那箱子里的卖给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你、你——”

    水獭店主突然大喊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质问我吗!我想进什么水果就进什么水果!你要是不买就别来这里捣乱!”

    “你急什么?”

    大荒眯起眼睛趴在玻璃柜台上,隔着柜台的水獭店主居然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摆满水果的货架上,

    “那里面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什么‘青苹果’啊?”

    水獭老板此刻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他眼角抽动着,张着嘴似乎还想挣扎,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一只水獭......居然能在水灯街盘下一个这么大的店面,看来伊丽芙罗娜家族对你不薄啊?你看起来像个精明的商人,不可能不像你上面要求得那样,不去确认一下——那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吧?”

    水獭老板缓慢上前,极其僵硬得将手撑在玻璃柜上,慢慢靠近大荒,

    “先生,老板,大哥,求求你了,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听说什么,这家店是我的命根子......我要是透露一个字,我一家老小就全完了。”

    “我是只讲道理的浣熊,你看,我还穿着风衣。你老老实实地说,大家都不会有事。”

    “你根本不明白——”

    水獭老板将声音压得更低,大荒也压低了声音,但却坚定无比地告诉他:

    “别逼我动手,快说!等我叫上流浪汉们去你家找你的小朋友玩的时候,看看你的老板会不会管这点破事。”

    水獭老板颤抖地将手按在了柜台上,慢慢地推向大荒:“我不小心把钥匙落在这了......如果有谁趁我不注意去仓库什么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荒伸手摸索过去,从他的手掌里抠出了钥匙,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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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库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显然大部分水果都放过期了。

    仓库的边缘排列着货物架,上面放着一筐一筐的水果,正中间则是刚刚被送进来的箱子——大荒认得那些箱子的形状。

    他朝箱子走去,心脏也跳的越来越快——他已经能猜到里面装着什么了。在伸手摸到盖子的边缘时,他犹豫了。内心的一个感觉强烈地要求他打开箱子,但另一个感觉却在尖叫着让他放弃,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是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箱子里的东西被锡箔纸包裹,里面散发出刺鼻的化学气味、厕所臭味和烟臭,那些过期水果的酒味这下可无法再为这些令人作呕的味道打掩护了。

    锡箔纸包裹的是被切好的肉。

    粉红色的肉。

    肉上面还有整齐的纹理。

    “......”

    “......!”

    “又是肉!我受够了!去nm的!”

    他阴沉着脸走出了仓库,水獭店主讪笑道:“看到了?违法的鱼肉......从......黑市买的,很危险,对吧......”

    “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皱着鼻子走到水獭店主面前,

    “这些人肉为什么会运到你这边?”

    听到“人肉”两字的瞬间,水獭老板像被雷击中一般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摊上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当初做这种事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吗?”

    “你什么都不懂!”

    水獭店主突然大喊一声,然后双手捂着脸,哭泣起来,

    “克拉丽莎,那个女人,她从学堂把我的女儿接回来......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还说她会给钱付我女儿的特效药......她经常发烧,流鼻血,一受伤就很难止住......医生说她活不过10岁,但是我女儿马上就要成年了,因为那个女人一直在替我支付天价的药......那个女人还说会用她的关系让我的女儿在水灯街上大学,只要我继续听话下去......我、我明明没有招惹过任何人,我老老实实地做事,该缴的税也交了,但是偏偏是我摊上了这种事!”

    大荒冷眼盯着他,问道:“那些箱子呢?你怎么处理它们?”

    “我所做的,只是保管它们,然后等到有人通知我,我就派人把那箱子送到善主区的一栋高级公寓里......今天那个人从我这里订了一盘水果,我过一会要派人送过去呢......”

    水獭店主像被放光气的皮球,颓废地拿笔写下地址和收货人在纸上。

    “龙神啊......说出来,心里真的好受多了......”

    “多谢了......既然你有心帮忙的话,索性好人做到底,这次让我去送货吧。”

    “不行,要是牵连到我,我的女儿就——”

    “不会牵连到你。果盘给我。”

    “好吧......”

    水獭老板极不情愿地叹了口气,

    “我这辈子应该是废了......当你要是不当心的话,还会连累到其他人的。”

    走出水果店,大荒长出一口气——早知道这么顺利,就不急着把阿纳托利支走了,现在自己得靠他才能进入善主区。

    不过,既然难得来一趟水灯街,索性就在这里逛一逛吧。自己已经和阿纳托利约定好了,等天黑了就会来接自己。

    想到这,他带上包装好的果盘,躺在了公园的长椅上,疲惫不堪的他在水灯街如天堂般的公园里很快就合上了双眼——

    “嗯?天黑了?”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天黑了!那么逛街的计划显然泡汤了。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居然没人趁他睡着拿走果盘。

    “大侦探,案子破了吗?”

    阿纳托利一边拉着车一边问道。

    “还没有......不过找到重要线索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失去你最重要的顾客的。”

    “什么最重要的顾客,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一样。再说了,你要是觉得是我的重要顾客,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小费?”

    “好朋友不需要小费......你这就不地道了。专心看路。”

    善主区,蓝瀑布大楼。

    “这里......就是善主居住的地区了。”

    大荒忍不住去想,以剥皮而闻名的埃蒂斯红豺家族竟要求其他人称他们为“善主”,真是何等的讽刺。

    “我是有正规手续的派送员,所以.....让我进去?”

    保安在核对了水果店的盖章后,便摆手让大荒进去了——这又让他感到意外,似乎从水灯街开始,关于种族间的界限模糊起来了,这些人只认身份,而不再注意自己是一只“尾巴上带条的”。

    大楼前的女招待微笑地对他鞠躬:“欢迎来到蓝瀑布大楼,先生,您是新入住的房客吗?因为我不认得您呢。如果不是受邀访客的话是不能进来的,所以很抱歉,您恐怕不能进去。”

    “是这样的,我来给......芭芭拉女士送果盘。”

    “让我看看......”

    女招待开始翻看访客名单,

    “啊,今天芭芭拉女士的确有一个物件要接受,请进吧。”

    【这一切也太顺了......不,这里感觉太棒了。在老街因为是浣熊受到的歧视,在这里一点都感觉不到......如果我一直就住在这里的话......】

    想到这,大荒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是住在这儿的吗?”

    女招待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我住在地下室。您就是希望听到我说这个对吗?是的我住地下室。”

    “不......我听了只会感到难过。”

    “不需要为我难过,住在地下室通勤很方便,而且也很便宜。重要的是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的努力而得到的,总有一天,我会攒够一笔钱,在水灯街买一栋自己的房子。不过要想够资格住在这里的话,恐怕要等下辈子了。”

    “希望你的付出是值得的。”

    大荒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后搭在脑门上,然后向前划过,便朝着大楼内部走去。

    靠墙的地方整齐地排列着花盆栽种的蝴蝶兰——那种又贵又难养的植物。

    “真的像蝴蝶一样......这里的植物比我认识的大部分人状态都好。”

    大荒走进了升降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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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地址走到了房门后,大荒按响门铃,很快檀木门打开,一只旱獭女佣走了出来。

    “你好?”

    “是芭芭拉女士吗?这里有你的包裹。”

    “啊,是果盘对吗?辛苦了。”

    女佣伸手就要拿过包裹,大荒有些意外的是收件人居然真的是这个女佣——可他联想到一楼的那个女招待,眼前这个女佣显然不是这这个单层房的主人,如果让她就这么把东西拿走的话,自己就依然对“肉”的真正去向一无所知还要白跑一趟。

    “能跟您确认一下收件人的名字吗?我也是照章办事。”

    “芭芭拉-门罗。虽然果盘不是给我的,但收件人确实是我。”

    【好谨慎的家伙!】大荒心道,【不管是女佣还是真正的收货人都是。但是就这么离开的话......】

    “那您看,这个价钱怎么说?”

    “您放心,我们已经和店家谈好了。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就行。”

    大荒只能将包裹交给女佣。

    “哦,对了,过几个星期再按照老样子送一些特殊的货过来。”

    【有戏!】

    大荒连忙问道:“什么特殊的货?”

    女佣明显有些不悦:“别问东问西的了,东西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关上了门。

    “......”

    不甘心就这么白跑一趟,大荒又发挥了作为浣熊偷鸡摸狗的老本行——

    他再一次趁走廊四下无人撬开消防门,随后从消防梯一直爬到了楼顶。

    蓝瀑布大楼的楼顶应该是大荒有史以来到过的最高的地方了,这可不是老街的酒馆能比的。这里的风很大,大荒的风衣被吹得哗哗作响,地面上的人们也变得如此渺小,虽然没有任何防备得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大荒却并不怎么感到恐高。

    【好奇怪的感觉啊......从上面往下看的话,很容易忘记地面上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生活得多么辛苦。】

    在楼顶,他遇到一只大鹅——那只大鹅只会冲他嘎嘎叫,也没有穿衣服,大荒便明白了,这并不是“公民”。有些物种并没有得到智慧,因此它们和同类并不一样,是可以吃掉而不必背负任何心理负担的,这种现象在鸟族和蛇族中很常见——有一些体型较小的鸟类和蛇类仍旧是野兽,它们是可以被当做肉类吃掉的,就像鱼一样。

    “谁最乖啊?你最乖了。”大荒坐在楼顶边缘,两脚悬空在数百米高空上晃荡着,伸手抚摸着大鹅的头。

    大鹅看起来很享受,眯起眼睛将头顶往大荒的手掌蹭。

    “好了,差不多该干活了。”

    大荒转过身,一点一点地将脚放下,摸索着能踩住的地方,随后双手抓紧楼顶边缘,一点一点往下爬——在踩到窗台时,他慢慢往旁边挪动,然后在身子下到窗户平行的位置时抓住窗台,再移过去,整个人就到了窗台上。

    “倒霉。”

    虽然这里从位置来看就是芭芭拉女佣所在的地方,但窗户被关上被上了插销,而酒红色的窗帘也被拉上挡住了视线,让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没办法,大荒只好抓着悬空的晒衣杠,然后荡到了隔壁邻居的阳台上去。

    “你好啊,陌生人。”

    大荒刚落地就看到有一个穿着浴袍的马族老男人走了出来,他脑袋上的毛都要掉光了,浑身的皮肤松松垮垮遍布着老年斑,而更可怕的是他那下垂的(消音)没能被浴袍遮住,几乎要贴到地面。

    大荒慌忙解释道:“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完蛋了,这么高的地方,只要那个老男人做点什么,自己在离开时就很容易就会坠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我不关心那个,我就看到你在这里荡来荡去,而且你的身后还挺厉害的。”

    老马一手握着高脚酒杯,另一只手拿着一瓶开了的红酒,

    “你的屁股很漂亮,看起来是练过的。”

    老马对大荒晃了晃酒杯:“来一杯吗?”

    “不......不了,所以......您打算让哨兵队来抓我吗?”

    “为什么?那关我什么事?”

    老马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日光椅上,戴上墨镜,将酒杯和酒瓶放在了旁边的小圆桌上,

    “小伙子,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你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现在从我的房间里出去然后再进来,我保证会让你每一天都能舒舒服服地赚一大笔钱。你身上危险的气息和市井味恰到好处,让我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不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你改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大荒临走时拿走了阳台上盆栽旁用来给花松土的小铲子。

    将小铲子塞进窗户的缝隙里,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动,这样就能打开插销了,大荒悄悄地拨开窗帘,见房间内无人后,这才小心地钻了进去。

    “MD,我玩大了......”

    一进来大荒就后悔了,这里似乎是书房,满墙都堆放着各种书籍,暗色书桌和地毯不似黄金般耀眼,但却要比单纯的黄金装饰更加昂贵,他意识到这里的主人身份非同小可。

    书房的正中是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只穿着黑峰军装的红豺。

    “剥皮豺吗......”

    大荒一下子浑身冒出冷汗。一个小偷闯进了军官的家中,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先生,您还好吗?”

    一个幼稚的声音几乎要让大荒嚎了起来,他猛一转身,发现两个穿着水手服的小红豺正在看着自己——两个小男孩约莫5、6岁的样子。

    “啊、我——我是来修桌子的木匠。”

    其中一个小红豺道:“您看起来不大对劲,您是不是特别穷?”

    “对,所以我给你们这样的人干活。”

    另一个小红豺道:“爸爸说只有买不起新东西的人才修东西。”

    大荒便顺势问道:“你们的爸爸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是科学院的院长!”

    年纪较大的红豺骄傲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他一眼,雇几百个助理!”

    “......好理想,到时候请对他们好一点。”

    “才不要!能服务我是他们的荣幸!我要让他们干活干得更努力,这样才能成为爸爸的骄傲。”

    【冷血动物。】大荒心道,他陪笑道:“小朋友们,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爸爸说你们这样的下层是没资格使唤我们的,我们可以随便吼你——哇啦啦——”

    那小孩怪叫起来,大荒连忙道:“别这样,我老板会炒了我的——”

    另一个小孩笑道:“那样你就会在下一个工作的时候更用心了,我们也可以得到一个更好的木匠,耶!”

    “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你们爸爸你们把他的文件丢出去了!”

    “你才不敢嘞。”

    大荒随便从书桌上拿起几叠纸就朝窗户走去——

    “好吧,先生,我们帮忙。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大荒便将纸还原到了原本的位置,“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OK?”

    “没问题。不过外面有人诶,我们出不去......”

    年纪较大的红豺推了另一只一把:“去看看他们还在吗。”

    年纪较小的激烈抗议道:“我才不要!你去!”

    “都安静,我去看看。”

    大荒便走到门边,透过钥匙孔观察着外面。

    外面似乎举办者一场优雅的晚宴,在烛光下,身穿贵族服饰的红豺正与其他的狼、熊们坐在极长的方桌旁,用刀叉有条不紊地切下前方小碟子里的肉。

    大荒看到其中一位便是书房画像上的人物——那个科学院长,而剥皮豺家族的掌门人,夏索尔-埃蒂斯赫然也在其中!

    只见芭芭拉女佣推来了送餐车,在列位贵族面前,神情淡然地切下了一块块肉,灵巧地装在每一个贵族前方的小碟子里。

    “!......”

    大荒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要跌在地上——他可太清楚那些人正在吃什么了。

    两只小红豺跑到他身边,扯着他的风衣问道:“怎么样?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小朋友可以出去了......对了,你们知道他们在吃什么吗?”

    两只小红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其中一只问道:“他们在吃什么?”

    “......”

    “快说!爸爸雇你过来干活,法律规定你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我不知道啊......”

    “哈哈哈,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很多优质的东西只有少部分人才能知道!他肯定不知道!”

    两只小红豺便推开门跑了出去。大荒便迅速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本书——

    “哦,这是能出版出来的......这东西对我没用。”

    他把洛克教授的《地缘论》放到一边,随后拉开抽屉把里面的纸一股脑拿走,最后走到了窗户边。

    隔壁的老马拿起墨镜,失望地又放回到脸上,再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没关系,什么样的男孩子我得不到,下次让他们送一批浣熊过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