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间
“听说了嘛?半月前以兵部尚书蒙大人为首的十七名大人在朝上共同谏言,称影卫横行肆虐,天下人深怨之,南方叛乱多是影卫千户滥用民力,掠夺民财,百姓苦不堪言,遂至叛乱,请陛下裁撤影卫,以安天下人之心。结果兵部侍郎陈忠云竟然站出来说蒙大人裁撤影卫,乃是其勾结北莽,十年前将边防图泄露给北莽,导致大皇子战死定襄,二十余万大军埋骨边野之事被影卫查出,裁撤影卫乃是想要清除陛下耳目,销毁证据,自己不敢欺瞒陛下,故而揭发。陛下龙颜大怒,把蒙大人当场锁拿,举族被擒,余下十六位大人也是充军的充军,被杀的被杀。”隔壁桌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喝酒,一个年长些,身着蓝色长衫,另一个身穿白色长衫,方才说话的就是蓝衫书生。
“当然也听说了,要说这影卫可真厉害,朝堂上哪些大人也斗不过他们。”白衫男子眼睛滴溜溜的接茬道。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任影卫提督是陛下少时的玩伴,深得陛下信赖,当年陛下杀兄夺位,这位影卫提督是出了大力的。十年前大皇子战死后,陛下伤心过度,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影卫的势力更是大到了没边,朝上很多大臣都被他们收买了,朝纲崩坏。这几年来,影卫借口陛下要再征北莽,横征暴敛,我听说,在涿郡、定襄等地汇集粮草一眼都看不到边,相信不日就要与北莽开展。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这些阉贼却构陷蒙大人,陈忠云这帮走狗,竟公然为影卫鸣冤,眼看朝廷又将失一柱石啊。还有那陈忠云,江左陈氏也是出过帝王的,即便陈忠云是旁系,也不该如此不堪,居然献媚于阉贼,枉他名字里还有一个忠字。”蓝衫书生又愤愤喝了一杯酒。
然后接着说道“这帮阉贼,内外勾连,蒙蔽圣聪,压榨百姓。独孤雁、陈忠云等人不思整肃朝纲,竟然还背叛同僚、为虎作伥,北面北莽大军压境,朝廷内外如此气象,我大魏难道要亡?”说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哀叹连连。
“二位客官,这里可不敢谈国事哈。”小二把炒菜放下,赶紧上说道。
“怎滴?话也不让说了?”刚才还在痛心疾首的书生拍案而起,大声呵道。
“小的没不让您说话,只是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小二哀求道。
“你怕啥,公道自在人心,只可恨我不会武功,一腔抱负无处施展,不然我必手提三尺剑,斩尽阉宦,匡扶社稷。”书生越说越大声。
“不错,这书生还挺有风骨,书没白读。”慕玄风赞道。
“是嘛,不见得吧,耍嘴皮子谁不会,小声八卦在前,无端厉声于后,妥妥的色厉内荏之辈。”灵狐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一阵喧闹,紧接着进来七个人,将书生这桌团团围住,来人皆身穿血红色中衣,黑色长衫,两臂处各绣着一只银色的犼,头戴笠帽,手持横刀,为首的一人看着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上下,身形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横练高手,一条皮制腰带,挂着一只黑铁腰牌,正面血红色大字写着“血衣卫”三个大字,据说乃是本朝太祖手书,背面有一行小字写着“玄武府凉州扶风小星官李原”。
血衣卫其中一人说道“怎么会无处施展,请这位先生跟咱们走一趟吧,咱们有地让您施展。”
“是血衣卫。”有人低呼一声,正在吃饭的众人立刻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血衣卫在大魏可算是凶名赫赫,乃本朝太祖亲设,共分为内外两司,内司负责拱卫皇城和皇帝仪仗,下设羽林府、禁军府。外司负责监察百官,缉拿不法,绞杀叛逆,共分为青蛟、白虎、玄武、朱雀四个府,分管大魏的二十八个州,二百五十二个郡,一千零八个县。每个府设镇府使一名,副镇府使两名。每个州设大星官一名,小星官九名,小星官下属四个卫队,每个卫队十八名血衣卫。
“李大人您可来了,就是此人,最近在书院抨击朝政,刚才还在大放厥词,您再不来,我就忍不住要把这个贼子拿下了。”刚才那名谄媚的白衣书生立刻起身,冲为首的一名血衣卫说道。
“你出卖我”声音夹杂着恐惧和愤怒,这名刚才还在疾呼的蓝衫书生,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好友。
“跟我们走一趟吧,诏狱的几个哥们最近都手痒了,你可有大用处了。”一名血衣卫上前,没有二话,立刻扭断了书生的胳膊。
“啊~,我是太原王家人,你们敢抓我,可要想清楚后果了。”手臂传来剧痛,这名血衣卫上来就捏断了书生的一条胳膊,剧痛之下书生再也不复刚才的慷慨激昂,内心恐惧非常,赶紧报出家世,若真是被抓去了诏狱,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太阳了,一时间鼻涕眼泪全流了下来。
听对方报上家门,这名血衣卫明显有些迟疑,但仍未松手,只是扭脸看向为首李原
“大人?”
“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非议朝廷,暗讽陛下,王家又怎么样,给老子抓走。”为首的一名年纪稍大的血衣卫大声呵道。王家,王家又怎么样,虽然说太原王氏是大魏一流门阀,但是他们晋阳李氏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早就调查过这个人,此人不过是王氏旁支之人,不是嫡系,刚才自己的一番说辞,就算是给这小子定了罪名,这么多人知道此人大逆不道的罪行,王氏疯了才会出面保他。
“是。”说着拖着这个浑身软趴趴的家伙往外走。
“等等”李原再次出声,右手按着刀柄,绕过书生这桌,缓步走向秦阳这边,其余五名血衣卫立刻紧随其后,
李原眯了眯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神神秘秘的”
“大人,我们是走镖的,路上遇到一伙土匪,有几个弟兄脸上受了点伤,怕吓到别人,因此戴着斗笠。我等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便走。初到贵地,大人行个方便,这点钱大人拿去喝酒。”赤奋若立刻起身说道,手里一张五十两得银票已经塞到了李原手里。
“走镖的可以,别在老子的地盘惹事,否则别怪我们不给情面。”李原捏住银票塞入腰间,转身离开。
出了门口,一名血衣卫上前暗声道“大人,我看这帮人,有问题,要不要我叫些帮手,把他们捕了?”
李原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吩咐“不要节外生枝,上峰前几日传来密令,近几日有机密任务要我等执行,此刻不要节外生枝,你去找几个兄弟盯住这帮戴斗笠的,要是敢闹事,立刻锁拿。”
“是,放心吧,大人。”一名血衣卫转身离去。
秦阳没有理会这段小插曲,转身上楼,大家也就不再多待,立刻跟上。
秦阳回到房间立刻吩咐道“抓紧时间换马,还是分批留人轮流值守,每次四人,其余人抓紧疗伤,再坚持一下,本使昨夜已飞鹰传信回山求援,快的话,今晚就有兄弟前来与我们汇合,只要过了今晚,我们就完成任务了。”
守在旁边赤奋若,轻微点头,便无声退去,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当年也是从海岛杀出来的,多年刀口舔血,一场伏击倒还吓不到他们,赤奋若觉得秦少使多虑了,实在没必要飞鹰回山求援,毕竟这群狗崽子们轻功虽好,但大部分武功平平,只有几名好手而已,三天前那次伏击,兄弟们也只是受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要不是秦少使严令要护卫这些小崽子们,不能反击追杀,兄弟们早就追上去把这些人大卸八块了,受次伏击就飞鹰求援,回头山上的弟兄们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呢,秦少使啥时候变得这般胆小了。但命令就是命令,赤奋若再有不满,也不敢不执行秦阳的命令。
见属下退去,秦阳起身上楼,回到房间闭目盘膝,好似正在疗伤,但其实秦阳心中有些乱,脑中再次想起伏击的杀手,从武功路数看应该就是扶风的流云宗。说起来流云宗也是武林一奇,开山鼻祖乃是一名女子,唤作慕容雪兰,凭借轻功、快剑、易容三法,独步江湖,其人千变万化,身如鬼魅,来去无踪,三十四岁赴北莽,只身刺杀右汉王阿史那波比,全身而退,名震江湖,继而创立流云宗,不过十数年便跻身武林一流门派。
只是自慕容雪兰死后,流云宗就开始走下坡路,后继之人好像始终参不透流云诀,无法复制先祖荣光,尤其是上代掌门慕容峰死后,流云宗的实力更是断崖式下跌,目前已经变成了一个三流小宗门,实力孱弱,他们为什么要单枪匹马截杀玄冥教少使,而且既然作出了截杀的勾当,就应该倾力一击,不留活口,哪里会像三天前那般稍落下风便即遁走,这几天也不再出手,这几天只是远远地跟着,时不时恶心一下自己,从来不倾力一击,一旦自己一行人回山,他们不担心破门灭宗之祸嘛?还有自己下船后就已经飞鹰传信回山,按照计划,圣教前来接应的,早在黄石镇便应该与自己汇合。但是自己没见到接应之人不说,居然还全是刺客,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回山的路线是殿主与左右护法定下的,按理说知道的人很少,怎么会出现伏击的事情?
越想秦阳心中的烦躁就越强烈,心头的不安愈挥之不去,这次任务特殊,容不得自己出半分差错。稍后连夜赶路,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若是流云宗受了迷惑,再敢出手,自己有把握击杀为首之人,再也不会让他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