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卡比塔下了一场雨。

    突如其来的雨卷走了热气，洗去了尘埃，秋雨，细微的雨丝落下，当远方的轰隆轻微升起时，“噼噼啪啪”的雨水击打在地面上，水花，行人撑着伞来来往往，一家餐馆在街道边，它等待着过路人来敲门。

    “叮铃”的门上铃铛响声。

    有客人来了。

    他浑身湿漉，发尖有雨水落下，他擦去了脸上的雨水，他的衣服像是可以拧出水来。

    陆天和若南坐在一张桌子上，这场雨之前，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毫无征兆的一场雨，店里变得忙碌，若南说道：“有一种辟水咒可以帮助他们躲开雨水。”

    “听说你已经会上百种魔法了？”

    若南皱了眉头：“这也是你听别人说的？”

    陆天怔怔地点点头，他大概猜测到了若南因为什么而不高兴，“你自身太优秀，很难不受其他人讨论。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你觉得这不算坏事，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若南说道：“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别人监督，假如你稍微做错了一点事情，倒不如说，稍微违背了一点他们为你制定的标准，莫名其妙就会受到他们的指责。”

    “好吧，也许我是没经历过。”陆天摸了摸后脑，继续说道：“但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就很自由。而且，你也没做什么事情值得他们讨论。”

    “也许如你所说。”若南继续说道：“不过，我想的是，也许你可以让其他人永远都不会来指责你。”

    陆天猜想她指的是什么，说道：“要真的这样的话，除非你能够让其他人完全的尊重你，你觉得与众人观念不合，反倒是他们的错误了。”

    陆天联想到了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尊重那些欺凌他的人的原因。往往大多数人的意见就形成了真理，在来卡比塔之前，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只是一个努力的要寻求真理的一文不值的人。

    他现在的处境也许改变了吧？陆天这么想，现在的他依旧没有赢得大多数人的尊重，如果国王坚持那个决定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可是，陆天并不认同，他不喜欢权势，不喜欢控制，在他心目中，权势并不等于尊重，真理也一样，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可究竟应该怎么解决？陆天也没有了答案。

    “聪明。”若南微微一笑：“可还有一种办法你不知道。”

    “什么办法？”

    “那就是让其他人都惧怕你，这样他们就都不敢讨论你。”

    “呃......”陆天歪着嘴，有些纳闷，这也算办法？难道你喜欢给其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吗？只不过他与若南只是初识，他不便反驳她罢了。

    这时，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

    一盘烤牛肉，一盘蔬菜，一瓶酒，两碗米饭。

    陆天听说过这里的酒很烈，这只是礼节性地要了一瓶，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喝酒。

    若南吃着饭菜，结束了刚才的话题，她一贯是如此淡定，或者说，干脆利落。

    陆天对若南一无所知，除了关于她的优秀，她的姓名，他甚至说不清楚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陌生关系有的时候比熟人更能让他相信。

    可不可避免地找不到话题可聊。

    两人在无声中进餐，偶尔传来餐具的碰撞声。

    陆天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来打破僵冷的气氛。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不方便询问对方的事，而是谈一些双方都知道的事。

    陆天有一件他很想要询问的一件事，在沉默中忍了很久，终于说道：“你记得我们曾经在办公室里见过面吗？当时你还对我笑了。”

    若南觉得奇怪：“我什么时候对你笑过？”

    “你忘记了？就是前几天在办公室的时候。”陆天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眼睛。

    若南想了想，说道：“你就是那个时候被里根老师训话的那个人？”

    提起被里根训话的事情，陆天实在是哭笑不得，毕竟是事实，他点头说道：“对，当时你不是对我笑了？”

    “得了吧。”若南忽然笑了出来：“你少自作多情了，当时是因为温妮老师站在你后面，我是对她笑的。”

    “是......是吗？”

    陆天的脸顿时红了。

    “干什么？”若南问道：“菜太辣了？”

    “不......”陆天勉强“哈哈”笑了两声，是的，他觉得非常难堪，让他印象深刻的微笑，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去给你拿点水过来。”若南说着正准备起身，陆天叫住了她，他刻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问若南说道：“你喝酒吗？”

    “谁不喝呢？”

    “确实，我也经常喝酒，因为北方太冷了，总是要喝酒来暖暖身子。”

    陆天说着开启了酒瓶，给自己和若南各倒了酒。

    说起北方，陆天可以说那里的大雪，说他怎么在大雪后的林子里为了捉一只小鹿跑了整整一天。

    他可以说他在冻湖边钓鱼。

    在雪地里烤飞龙。

    飞龙肉真的非常美味。

    若南却说起了战争。

    按道理来说，若南并不了解陆天，她不应该和陆天聊这种事情，人们往往会对其他人抱有戒心而不愿意靠近，所以不会对陌生人诉说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看来若南是很期望有人能够听她说这些事，也许她自己思考了很久，也许她从来没有人能够分享。

    “我认为陛下让红衣主教控制兵权是有问题的，权力应该分散，但是陛下手中应该抓住兵权，以免将来会有贵族谋反，现在的红衣主教可以借战争的名义来壮大自己的势力，谁都不知道红衣主教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红衣主教自然是忠诚于陛下的。”陆天轻声说道：“红衣主教的态度代表着陛下的态度，我是说，应该如此，如果红衣主教图谋不轨的话，陛下会揭发他的阴谋，还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说一些之前的事情。”也许是认为陆天的想法和她稍微有些不同，若南说道：“我是说，在战争开始之初的事情。”

    “这场战争最初的原因是亚顿国王想要夺取卡瓦王国的王位，因为当时的卡瓦国王没有子嗣，亚顿国王认为他是上一任卡瓦国王的孙子，于是因为王位的争夺而开始了战争，后来卡瓦国王认为自己的国土在寒冷的北方，在战争开始后不久，南下开始掠夺土地。”

    “我知道。”

    陆天最近看了一些历史书，他能听明白若南在说什么，而且也能在适合的时候和她讨论，提出他自己的看法。

    他们只是十二岁的少年，此刻却在探讨如此深刻的事情。

    雨滴从窗户上滑下。

    店里的客人不知不觉已经换了一批。

    在乌云的笼罩下，黄昏也成了昏暗的一片。

    那种初识的拘谨，在大雨中化成了水雾而消散。

    陆天和若南因为谈起了某件事情笑了起来。

    然后，若南起身说道：“行了，我要回去了。”

    陆天看着窗外的雨，有些担心：“你要怎么回去？会淋湿的，你等我一下，我去帮你买把伞。”

    “不用了，你忘了辟水咒了？”

    雨落，在这个属于她的黄昏。

    陆天看着她消失在雨水中，轻声说了一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