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霞谷
孔艽定了定神,眸子又瞥向妖蟒残骸旁边躺着的那具剑修尸体。
他身前被自己直接撼入巨坑崖壁之内,又被炼傀接连数十拳打得全身骨头碎了大半。
好在是四肢健全,并不影响孔艽用他来炼傀。
正好孔艽之前的炼傀西陵已经被乔天宇损坏,眼下也有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将炼傀重新炼制一副也就是了。
说干就干。
对于炼傀之法,已经有过经验的孔艽,倒是轻车熟路。
先是花了一些时间,将炼傀所需要的药材炼制出来,倾倒在那剑修的遗体上。
又取出那在沼泽中击杀的毒泷雾鳄之血,以神操炼傀的印法,对着妖兽之血就是一阵炼化。
这一次的妖兽血精,采自养轮八境妖兽,倒是比之前的炼傀西陵所用的七境妖兽血精要高出不少。
因而在炼制过程中,也多耗费了一些心力。
花了差不多近一个时辰,方才将那一罐妖血血精,彻底炼制完成。
在孔艽的引导下,血精朝着剑修的七窍流淌而去。
咔咔咔!
伴随着血精的吸收,剑修那被打断了数十根骨头的遗体,当即发出噼里啪啦,类似于炒豆子的声响。
断裂的骨头,在妖血的滋养下,自行拼接在了一起。
“炼傀到了这一步,基本上是完成了一大半。”
孔艽随手擦拭了一下额间的汗水,振作精神,开始了最后一步的炼制。
金色的神识金豆,在孔艽眉形绽放光泽,不断向着炼傀的腹部烙印上一道道金色的纹路。
又是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阵法完成。
孔艽神识力量,近乎枯竭。
脸色苍白入纸的孔艽,强撑着从盘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朝着炼傀腹部的阵法输入自己的灵力。
做完这一切,这副炼傀方才算是真正的炼制完成。
剩下的,只需要它自行吸收天地灵力,趋于饱和,就能行动了。
“等我将金鸣炼神法修炼至四层,效率应该会高不少,不用每一次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累,”疲惫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孔艽原地盘坐在了地面上,开始打坐修炼,恢复起自己耗费的灵力和神识力量。
有着银器碎片加持,孔艽恢复起来倒是挺快。
但是时间也在孔艽恢复的过程中慢慢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孔艽完全恢复,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时候。
那副炼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面上站了起来,默默地站在孔艽的身侧。
经受过炼傀之法的洗礼,这副炼傀的体质明显比他生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
原本因为年岁过大而有些佝偻的身躯,而今挺得笔直,皮肤饱满,隐隐有光泽闪烁。
相比西陵炼傀,这副炼傀明显又要强上一截。
毕竟西陵所用的只是七境妖兽之血,而这一具炼傀,用的是养轮八境毒泷雾鳄的血精。
检查了一遍炼傀的状态,孔艽脸上也浮现出喜意,随口给他取了一个名字。
“就叫你西陵二号吧。”
祭祀、炼傀这两个极其耗费时间的事情,在孔艽被困于这古旧屋宇下的时间里算是同时完成了。
这时候,外界的天色好像也慢慢变亮了。
孔艽顺着那挡在大门处的玄冰墙望向外界,都隐约可以看到天边那被灰雾笼罩的天际线上,泛起一抹鱼肚白。
想来用不了多久,朝阳就会升起。
只是这个时候了,笼罩着屋宇外的灰雾,依然没有散去的意思。
这让孔艽眉头皱了一下。
“这可不是好消息。”
正在孔艽盘算着,该继续等待在原地,还是等外界朝阳升起后,放西陵二号出去探一探情况的时候。
孔艽的眼珠突然一突,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玄冰墙体的后方。
借助着玄冰晶莹剔透的本体,孔艽隐约可以判断出,那道身影的轮廓,应该是一个人类。
“出现在灰雾中的人类修士。”这让孔艽心情顿时一沉,这个西陵小福地处处透露出诡异。
突然出现的身影,孔艽怎么可能也不会往好的方面去想。
正当他准备开口,试图和那站在玄冰墙后的身影交流的时候。
啪!一声脆响。
孔艽一直盯着玄冰墙的里,看到了一张苍白木讷,眼神呆滞的男性脸庞。
他将自己的脸狠狠地贴在冰墙上,似乎想要挤进来。
孔艽由霜雪之精加持的玄冰墙,竟然被他的脸,硬生生挤出一道裂缝。
那可是孔艽灵力凝聚的冰墙,普通养轮八境修士想要破开,就得费上一番手脚。
这个男性,居然凭一张脸,就差点把它挤烂了。
孔艽已经掏出了青铜战戟,看着那试图进入屋宇内的男子,以低沉的声音警告道:“道友,在往前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男子似乎并没有理睬孔艽的意思,继续那张脸慢慢的深入冰墙。
咔咔!冰面在诡异的挤压下逐渐裂开,出个窟窿,眼看着就要出现在屋宇内。
旭日东升。
一抹清晨的晨曦,突然从天边洒向庭院。
那个试图进入屋宇内的男子,在光芒照射在他身体上的刹那,整个身体逐渐化为透明。
和外界那重重灰雾一起,消散在了孔艽的视野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借助着光亮,孔艽在那男子消失的那一刻,看清楚了他的全貌。
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绣有古老绣饰的赤黄色衣袍,看上去就有浓郁年代感。
袖口位置,绣有一只登云雀图案。
无疑彰显着他的身份。
他是已经断绝了传承的,西煌小福地弟子。
咵啦!在门口伫立了一夜的冰墙,顺着那西煌小福地弟子挤压破坏的位置为中心,崩碎开来。
碎冰散落一地。
温暖的晨曦顺着门口照射入屋宇内,带给孔艽些许暖意。
而他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凉,眼神还凝望着那男子消失的位置。
那里已经被被金黄色的晨曦填满。
“这西煌小福地少说被封禁了数千年,没有修士能够抵抗得住这么久的岁月侵蚀。”
“刚才出现在门外的福地弟子,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孔艽心有余悸的回忆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敢肯定,要是真让他进来屋里,必定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饶是自己有鲜于宴鹤的法身帮助,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喉咙微微滚动,孔艽咽了一口唾沫。
即便他拥有掌生大能葛峡的阅历,也没有能从那些记忆中,找到和那福地弟子相吻合的知识出来。
孔艽的计划里,最危险的也不过是芜东那些,跟自己一起前来这西煌小福地争夺机缘的修士而已。
但是经历了方才的一幕后。
孔艽觉得,就算是潜龙榜上的天骄,和这小福地真正的危险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这个从芜东地界上,消失了数千年的福地,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我会看到数千年前的人。”
“这里的变故,是从直接导致福地覆灭的原因吗?还是说,这里的诡异现象,是从福地覆灭之后诞生的?”
一连串的问题,不受控制的从孔艽脑子里蹦出来。
他感觉这个西煌小福地有太多的秘密了。
而且,这里发生的变故,已经超出他的预料太多。
这无疑让前路变得更加危险,也更加充满了不确定性。
“本来还想着去了落霞谷后,再去一趟福地的山门看能不能捞到好处。”“现在看来,计划要变了,等我去了一趟落霞谷,就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这里终究不是久留的地方。”
孔艽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审时度势。
知道什么样的情况应该贪,什么情况应该急流勇退。
留在这个鬼地方越久,不确定的危险就越多,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两点可以确定。”
“那不人不鬼的福地修士,只会出现在灰雾里。”
“而灰雾不会弥漫入这小福地的建筑内,下次再遇到灰雾,必须要找与之类似的地方躲避。”
“再有一点就是,灰雾怕阳光。”
“所我尽量白天行动。”
根据晚上的经历,迅速总结出几点保命的规律。
孔艽一想到这里,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耽搁了。
因为他距离落霞谷还有一段距离。
“我必须赶在落日之前,抵达落霞谷。”
一念至此,孔艽收起炼傀,走出了躲避一夜的庭院。
回头看了一眼这里的位置,将其默默记入自己脑海,以便之后遇到类似的危险后,有地方可以躲避。
做完这一切,孔艽运转起全身的灵力,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西北方向狂奔而出。
他必须加快节奏了。
落霞谷,三面环山,中间的峰峦偏高,两端的则略低一头。
远远看去,像是一人展开了双臂,将这个山谷揽入怀中。
谷口朝着西面敞开,刚好是夕阳落下的方向。
落霞谷的中央,和霜月坛一样,修筑起一座高高的祭坛。
白瑕如玉的阶梯,从谷口一路延伸至祭坛之上。
与霜月坛祭坛不同的是,落霞谷的祭坛底下并不是实体的砖瓦。
而是一大片散发着赤金之色的池水。
只留下条通往祭坛中心的阶梯,其他地方尽皆被散发粼粼炫目光泽的池水填满。
这时候,小福地内正是处于傍晚。
落日西斜。
余辉普照在祭坛之下的池水之上,反射出更加耀眼的赤金光芒。
梦幻般的光泽将三面环山的山谷,照应得如梦似幻。
置身其中,有种与现实脱离的恍惚感。
落霞谷之外,一道少年的身影正急速从地平线上狂奔而来。
所过之处,在西煌小福地的大地上带起漫天的烟尘。
孔艽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着后方,那几乎已经落到地平线上一半的夕阳。
眼睛里明显带着焦急之色。
他已经赶了整整一天的路,这个西煌小福地大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路上他连一口水都没来记得及喝,就怕自己赶不到太阳落山之前,抵达落霞谷。
不过还好,看着前方已经近在咫尺的落霞谷。
孔艽知道自己赶上了。
约莫盏茶功夫后。
当太阳最后一丝余辉,消失在大地上的前一刻。
孔艽的脚也落在了前往落霞谷祭坛的阶梯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已经陷入一片黑暗的大地。
无数渗人的灰雾,正从大地下慢慢的升腾而起。
灰雾和太阳泾渭分明,一个掌管白昼,一个统领黑夜。
灰雾蔓延下,白日里看上去宛若仙境的西煌小福地,夜晚则如炼狱一般恐惧。
“呼呼!”孔艽站在阶梯上喘着粗气,脸上满是风尘,嘴唇也因为长时间赶路而没有和一口水,而干裂开来。
“这个福地太大了,要不是我脚力尚可,怕是要把命丢在这里。”
嘴里抱怨着福地的面积,孔艽拿起纳酒壶狠狠灌了几口清泉水,才让感觉快要干裂的喉咙重新恢复了活力。
他随即抬头,目光顺着阶梯而上,看见了屹立着的落霞谷祭坛。
在外界都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只有这里依然被赤金之色光芒笼罩。
祭坛下的池水,在黑夜中,照耀出宛若落霞的光芒,不仅将山谷周围的三座峰峦点缀。
光芒更是透过云层,照耀在天穹之上。
这无疑给了孔艽些许的安全感,因为有晚霞的地方,那种灰雾是不可能弥漫得进来的。
“起码不用担心,昨晚那种鬼东西进来了。”
孔艽收拾心情,拾阶而上。
他来这西煌小福地的主要目标,就是这落霞谷里的西煌落日霞。
然而,当他真正走上祭坛,看着眼前画面的时候,他心理满怀的希望,无情的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击碎了。
高耸到与山奇高的白玉祭坛,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从祭坛的顶部,一直延伸到了祭坛的坛底。
那道无情的伤痕,几乎要将整个巍峨祭坛一分为二。
祭坛的顶端,一具巨大的鸟兽尸骸成列在其上。
一柄浑身缠绕着黑色雷芒的长枪,插在尸骸的头颅位置。
无尽岁月过去,那柄长枪上携带的力量仍然没有消散,黑色的雷霆不断侵蚀着鸟兽的头骨。
将原本应该白洁的骨头,腐蚀成为了通体黝黑的黑骨。
那个长枪所定格的位置,正是这祭坛裂开的起点。
当孔艽跨入这祭坛的那一刻。
他就感受到了从长枪上弥漫出来的,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的气息。
那黑色的雷霆,仿佛能剿灭时间所有的生机。
即便是相距甚远。
暴戾,愤怒无数负面情绪,在孔艽目光定格在长枪的一刻,不受控制的在心底滋生。
他居然会被一件兵器影响到心神。
“呼!”孔艽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眼前一幕,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这个鸟兽即便是死了,那昂扬的身姿,依然残留着身前几分威压。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让孔艽心生敬畏。
它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不正是书籍中记载的,那只西煌小福地的镇派仙兽,登云雀吗?
那个被在古籍里,都拥有着极高评价的掌生妖王。
西煌小福地都以它为荣,甚至将其绣在门派服饰上,印在腰牌上。
传说中体内有着凤血,能极大可能迈入掌生之后下一个大境界的存在。
就这么样被那一杆长枪定死在了祭坛之上。
恍惚间,孔艽仿佛能够想象到那一天的画面,长枪破空而来。
登云雀扶摇直上,试图将其拦截。
却是被长枪一枪贯穿,定死在了祭坛上,连同身下的祭坛一起被摧毁。
同时也摧毁了西煌福地的命脉,这个能孕育出西煌落日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