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立于神颈

第十三章 夜袭【3】

    只不过这次的身体剧痛无比,而且自己的身体以一种非常明显的速度……粉碎。

    自己的整个身体被一种由内而外的力量慢慢朝四周推开,成块成片地四散剥离。这种触感并非是单一的摩擦和滑落,腔体内各个器件的顺滑也很明晰。

    甚至连白泉的意识,都被这种错乱所肢解。

    自己的记忆,被打包整理好的张哲的记忆,对自己的认知……

    这一切都被打碎重组,尽管有诸多的不合理,但依旧无法说不出哪里不对。

    “鼠不七打下空河,东祭垫祀抱的枕伞,斗爱吃明。”

    诸如此类的话语多如牛毛,像一根柔顺的鸟羽撩|拨他的神经,刺痒难忍却又无法自拔。

    有一节不知学名的肠子,业已经感受到了地面的温度与灰尘。

    “当啷!”

    插在腰间的水管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震鸣,红白之物被它震出朵朵浪花

    与其说是粉碎,这种突如其来的错乱更不如形容成“堆积”。

    无区别的打散,搅拌,像是一整只猪猪被丢进搅拌机,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被变成一大盒不规则的肉块。白泉的身体随着粉碎平躺在地上,四肢和躯干各自被撕成一堆堆红白相间的粗制馅料,未完全爆裂的右眼忽地迸发出一股惊人的金光。

    这金光渗人,顺着身体的裂口穿过,拴在了笔记本上面。

    慢慢拖拽,直到笔记本被拉进了已经成了红豆沙的脑袋里面,这种贯穿肉体和灵魂的错乱、分裂和刺痛才有轻微的缓解。

    被拖拽进原先大脑中央位置的笔记本一如白泉首次与它相见,古朴泛黄,不自主地往外散发诡异的气息。这股气息以白泉的脑袋为起始点逐渐蔓延,脖子、肩膀、双臂、下腹,直至双脚。

    终于,白泉身体虽不成型,但气息上总归是和这本笔记一模一样了。它持续震颤着,像是通过震动的幅度和频率向全身发出指令,一幅扭曲的情景悄然作用于整具身体,快速又静谧。

    以头颅为起始,未成形的馅料顺着气息蔓延的顺序不断滋生出触手一般形状的肉芽,像是渴求水源的藤蔓,攀附到距离最|近的肉块后慢慢相互联结往回收束,周而复始,将一团团散花的肉块重新聚拢回来。

    “啊!!!”

    未完全成型的、和拼图无二的手掌拄着地面慢慢坐起,指尖自然脱落的触手掉在躯干上融化入体,每一寸血肉都传来扎心般的疼痛,胸口的裂缝也在心脏一次次的跳动中化作递减的小型红色喷泉。

    整具身体重新被拼成人形,不再有任何的裂缝的那一刻,他的喉咙猛地喷出声色俱厉的一声哀嚎。

    溺水的人胸腔内被排光积水后,也会发出这种如释重负的惨叫。

    这惨叫凄厉,被街对面才刚刚下到二楼的李凯听的真切。心里想着或许是白泉被偷袭反扑,他立即收了散漫。

    提包疾走,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绕过街上瘫痪的车流跑上对面楼去。

    耳道内,依旧向内挤压、蠕动的白色液体混淆了白泉的听觉,外界的声响就像一粒打在铁盒里的骰子来回反震,回声||环||环||相套,完全听不清周遭的环境。

    双眼重新变得饱满,混着眉毛和眼睫毛的水液沿着眉骨的缝隙钻进眼窝,一滴一滴,如注入气球中的自来水一般点亮两颗灵魂之窗。

    待到下巴内部的骨头重新汇集,原本张哲年幼时种牙植入的植体被周围自动聚集的部分所排斥。

    它被附近碎骨贴合时滋生出的新生嫩芽卷起来,顺着耳洞钻进去凑近那件大凶之物,在它周围晃了一圈之后被嫌弃地从耳洞丢了出去。

    “嗖——”合金植体被打入混凝土墙面,留下一个微小的弹孔。

    两颗多余的立事牙和那颗假牙的剩余部分也被卷起来丢出嘴吧,骨刺滋生不断,一颗与周围牙齿无二的新牙展现在口腔里。

    大小、色泽、厚度,与原装正版无二。

    在身体内部修复,不断构造出原本应有的形体结构时,这样一种声音回荡在白泉脑海里。

    “饿!”

    “饿!”

    “饿!”

    视神经被一个饿字震得生疼,虹膜从眼窝里慢慢滑到正确位置,重新成型的眼球终于有了正常的视野。

    独眼转动观察四周,白泉的嘴唇干裂,浑身的毛发重新长出。

    意识,已经在腹部极度的饥饿中被磨损、被扭曲。此刻的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踉踉跄跄朝着那两个被他踢死的成年人走去,行走的同时颅内笔记本自动翻开第一页,正面的法阵消融在脑浆中,背面未名的文字相互挤压相互纠缠,汇聚成一个复杂的符号,烙在白泉的脑中。

    “嗞——”

    白烟顺着耳洞飘散在空中,泪水不堪痛苦,瀑布一般淌了下来。这味道与铁板煎羊脑别无二致,闹得嘴角的泪水也不经意地流了下来。

    身体已经完全修复,甚至被李凯打的暗伤、张哲久坐的腰突、鼠标手等等陈年老疾也被全部治愈。

    此刻的肉身,无疑是它出生二十年来拥有过最|健全的、最|强壮的一个状态。

    可惜它已经易主,不再姓张。

    提刀将两个男人的颈动脉划开,白泉右眼烟气不断溢||出汇聚在指尖,食指蘸着鲜血开始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很快一个法阵就显现在地面上。

    这法阵很小,只有排球||大小,但里面的线条却和笔记本第一页里面呈现的分毫不差。右眼的视野中,它整个散发慑人的气息,撕咬、吞噬周遭的一切活力。

    将两颗人头叠放在法阵中心,白泉口中念念有词,虽然自己不知道这些难念的音节代表什么,更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语言,但本能告诉他,如果完成这个笔记本烙印在脑子上的仪式,自己一定会从这种煎熬的饥饿感中脱离出来。

    甚至自己的身体能变得更加……超然?

    随着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血红的法阵爆发出一道红芒,将完全走进去的白泉笼罩在内。

    等到李凯走上二楼,看见白泉时,只看见一个勤劳的搬运工,一个忙着把尸体堆成小山的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