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去歇一会？兄弟们都绷不住了，你来我这还不如坐地上歇一会。”

    白泉腰间的刀始终在后背的包下面藏着，他的衣服不是很脏，但是日常被李凯打趴还是沾了很多泥土。

    金荣没多说什么，嘿嘿笑了两声就跑到几个男生中间窃窃私语，把他们说得两眼发光，不知道他口中描述的是什么光明的未来。

    “是……是活人吗？”

    从收银台里拿出一个指甲刀，靠在走廊门柱上剪个指甲的功夫，白泉两耳微动，忽然从自己的斜上方听见了几个人的说话声。

    “是……吧？”这是一个女生，压抑得颤抖的声线透露出她的恐惧和忌惮。“要不，陆冰你下去看看？”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楼下有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那东西没走，不是谁去谁死吗！”又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的声线有些许沙哑，她很愤怒，很恐惧，很……绝望。

    “全体都有，集合准备上三楼。”

    没有过多迟疑，白泉走到超市里把人召集起来，直接把打火机抓在手里，打算让未知的恐怖开局先捡个肥皂试试。

    三楼的学生不少，绝大多数是女生，甚至有几个男生矢口喊出几个班花院花的名字。走散的情侣也有几对，那些女生和男朋友相拥而泣的音量也不敢多大，不知道到底这栋楼里潜藏着多么骇人的未知。

    有一些女生原本就很瘦弱，在饿了几天之后整张脸都已经凹陷下去，一个个活像从下面爬出来的饿鬼。从男生手里拿到面包香肠的第一件事不是先吃，而是先哭个痛快。

    “谁是领头的？站出来。”

    玻璃杯轻轻敲击指甲刀，短暂且尖锐的噪音打断了场上所有人的热泪和相拥。

    绝大多数谈话戛然而止，就连啜泣也被相邻的男生示意收敛，只有站在边缘的几对情侣还在咬耳朵讲悄悄话。

    四个女生站了出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不少的伤痕。有一个身材最健硕的女生整条左臂自肩膀处被豁出一条伤口，像是被电锯割出来的。这条胳膊现在被一团团从各种衣服上面扯下来的布条裹紧，上面敷着白泉不认识的药膏。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在这栋楼里看见了什么，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四个女生总体来讲要比周围的同班要镇静许多，说话的条理性也比较强。

    经过一番交流，白泉能确定的是这栋综合楼里原本有一个浑身长着白色须子的东西，大小跟一头小牛差不多，潜藏在光线找不到的地方。

    一旦有人落单找不到，就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只剩下一身血衣在某个角落。

    “如果这东西这么厉害，这些人不应该全被杀了吗？还是说落单是一个被攻击的必备条件？”

    安慰了这几个领头的女生，白泉站在挑空楼梯中间扫视二楼，思考自己三个人活着跑出这栋楼的几率到底大不大。

    “你们四个，把你们的同学都召集起来，点好人头不要落下一个人，我们结队回到一楼。一楼还有我们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猜对了那怪物的袭击必要条件，一行人从三楼浩浩荡荡抬着各种物资下楼闹出的动静堪比小型乐队，可连那东西的影子都没瞧见。

    又是停电，又是建筑物里面，阴暗的角落已经快达到全覆盖式了，可它还不出手？

    是吃饱了？还是时机不成熟？

    白泉走在队伍最前面，时不时向身后看去，确认这些学生一个人也没少。

    回到一楼，两群学生一碰面就爆发出压制不住的嘈杂，无论是激动地相拥还是涕泪横流的诉苦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停息。白泉对江雪竹和李凯勾勾手指，二人遂来到人群外围。

    “这可能吗？浑身长着又白又长的毛发、喜欢袭击落单的对象、潜藏在阴暗的角落，个头和小牛犊子一边大，你让我怎么理解这东西的物种？”

    听完白泉简短的陈述，李凯第一个表示无法接受。

    “别说你了，我当时听完也一愣一愣的。问题是那边那个——”白泉指了指左臂基本残废的那个女孩：“她亲手和那怪物的毛发抢人，一个没注意让它给砍了一下，那东西长什么样就是她描述的。”

    还没等江雪竹发表自己的看法，一个上半身有几道较浅伤痕的女孩搓着指尖站在李凯身后，有些局促。

    “那个……我是李霓的室友，那天她应该去笃行楼提前占位置去了，如果她没跑到别的地方，可能现在还在笃行楼里面吧……”

    李凯的相貌实在说不上和蔼，高出一个头的压迫感让她更是窒息。在断断续续好几次鼓起勇气之后才终于把一句话说全。

    “带路！”二话不说，李凯直接大掌一挥，连忙让所有学生列队整理，五分钟之后就向笃行楼进发。

    就在不少学生都在祝贺李凯即将找回亲人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忽然从卫生间里炸开，让所有人的汗毛根根直立。

    “妈的，什么情况？”

    还未等李凯反应过来，白泉已经左手打火机右手肥皂，一个箭步冲进人群，几个闪身越过众人跑到卫生间门口，仔细感知里面的声音。

    “咯吱……咯吱……”

    是牙齿咬碎骨骼，二者相互摩擦挤压的声音。

    随手抓住一个瑟瑟发抖的男生，白泉先是给了一个大嘴巴子让他冷静冷静，随后问道：“什么情况？厕所里钻出来的白毛？”

    “不……不是……是我女朋友说想进去上个厕所，我……我想着咱们都快走了，笃行楼在最北边……得，得走一阵子呢，就……”

    “你就特么犯傻了。”李凯叼着烟穿过人群，从后腰取出一支箭，戳进白泉手里的肥皂。

    调整站位、弯弓搭箭，李凯屏息凝神，没有在意从孔洞中滴下来的浓稠液体，眼睛瞟了一眼白泉低语道：“点火。”

    “咔——”

    露出来的线头烧得很快，几乎是引线烧到和肥皂接触的一瞬间，抵在下巴的三指立刻松开。

    “嗖——嘭！！”

    江雪竹的炸弹配方并不稀奇，全是用超市里的日用品做出来的。在三人离开超市之后她还专门演示过如何多快好省地制作不同威力不同体积的炸弹，但是低学历的两个糙汉子看了连连表示眼晕。

    眼下一块就炸死变异吉娃娃的肥皂顺着卫生间的门帘缝隙砸进黑暗，却没听见那怪物哪怕一声嘶吼。

    “再来一个？”

    李凯摇摇头：“箭就五根了，再这么霍霍就全没了。我进去看看，你在这守着，不知道这怪物是不是仅仅这一头，要是不止这一个的话咱们就……懂吧？”

    没有明说的部分，就是二人背着江雪竹跑路，留下这些学生当炮灰。

    “我去吧，别管是什么东西，让你炸那一下也肯定半残了。正好用这东西检验一下你对我的训练成果。”

    白泉放下背包，军刀抓在手里：“我包里有条中华，你要抽就抽了吧。”

    表面上是要检验李凯的教学成果，实际上白泉想的却是自己的肉体强度在那次生不如死的重塑过后到底达到了什么地步。

    “功夫是用一次次死斗换出来的经验”，李凯在讲理论知识的时候反复强调这点。“时刻保持清醒和果断，判断自己和对手之间的差距。如果拼一拼能赢，那就打。”

    “那要是感觉拼不过呢？”江雪竹在被血虐后听课时问道。

    “跑呗，撒丫子跑，跑不过扔个……诱饵。”

    那时两个老阴比促狭的目光对上，都明白这句话里的“诱饵”是个什么东西。

    调整自己的呼吸，让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尽可能的悠长，白泉右手持刀，左手拿着一瓶用布包着的化妆品，一步步踏进外面手电筒照不到的女卫生间。

    这瓶化妆品据说里面装的是大豆油，外面包着的布料也用豆油浸泡过，点燃砸碎就是一个弱化的燃烧瓶。

    “呼……呼……”

    极致的安静下，自己的呼吸甚至都清晰可闻。

    一步一步踩着耳畔的呼吸声，白泉掀开门帘，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不对！我现在憋着气呢！”

    迅速把刀刃送到嘴边咬住，点燃瓶子往自己身后狠命一砸，白泉向前快走两步，回头看到的东西却让他直接愣在原地。

    悬在门帘上面的是一个女生的上半身。

    一个两眼翻白，嘴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从腰部以下被炸得模糊的……半截身子。

    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白色毛发，整个像是一张大网挂在墙上，唯有中间长着一张畸形的兔子脸。

    这兔子脸上面满是脓包和疙瘩，一对红眼睛瞪得溜圆，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两盏探照灯。

    三楼的几个女生没有说错，这东西真的不小。

    这东西，暂且叫做长毛兔吧，面对地上流淌的火油似乎很忌惮，抓着那个女生的上半截身体就要越过白泉，顺着楼板往厕所深处爬。

    背包里有用的存货不多，威力大的那批货都在江雪竹的包里放着保命用。眼下白泉把剩下的燃烧瓶全部点燃，一个个砸向长毛兔可能沾到的天花板。

    四个燃烧瓶扔完白泉也没闲着，把门帘扯下来贴上地上的火焰，点燃之后挥舞着燃烧的门帘欺身上前，不给它留一点退路。

    “它是怕火，可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偷袭我？”

    没有靠得太近，白泉将着火的门帘挂在厕所的隔间上面，眯着眼睛观察缩在墙面上的这个毛线团子。

    “它嘴里那什么东西？舌头？”

    彻底没气了的女生逐渐滑落，长毛兔的全貌也终于得到展现。

    这似乎是一个没有四肢、没有躯干的丑陋兔子，它两只耳朵都有被啃食的缺口不说，脖子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囊袋，一条胳膊粗的舌头从那个囊袋里面伸出嘴巴，从下到上贯穿了那个女生。

    这条舌头末端分叉，满是黏液，看得白泉一阵恶寒。

    在张哲的记忆里，一些东瀛动画里有类似的生物入侵女主角的体内行些污秽之事，当初翻阅记忆的时候好悬没给白泉看吐了。

    兔子有些腐烂的鼻翼抖动了两下，舌头从口中爆射而出，在墙面上留下一个凹陷之后便缩回去，囊袋的蠕动让白泉想到了一种生物。

    蟾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