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哑巴了？！说话啊！你刚才不是和一女的聊得挺欢畅的吗？！”

    依旧沉浸在“尸体也会说话”中的白泉猛地惊醒，他再三打量这位掘墓人的肤色和瞳色，小心翼翼开口：“你……中文挺好啊？”

    “废话！城主建城第一天颁布的法条里第二章第一条就写了，无论什么种族什么身份，来这个蛮荒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学土著的语言，别说得好像你没去过城主府似的，你少废话，穿得人模狗样的，搞职业歧视是吧？！赔钱！公了还是私了？”

    “……”

    白泉再一次陷入沉默，只因这具尸体透露的信息太过吓人。

    这才几天啊，这么快就有新城池了？还是由外来世界的生物建造的？

    看他的意思，这些生物的种族还有很多？

    不知道他们对于土著的看法是什么，是把土著当正常的交流对象，还是纯粹当口粮？

    不对，他好像没看出我是土著！

    想到这里，白泉作沉思状，后退几步整体打量一下自己造成的破坏，把江雪竹从滑盖棺材里拉出来。

    掘墓人捂着心口狠狠喘着粗气，指着白泉鼻子的手臂不断颤抖：“我的床啊……你居然让一个女人睡我的床……你真的是，真的是想羞辱我们掘墓人到骨灰里吗？！”

    挣脱发霉了的抱抱熊的怀抱的江雪竹显然没有准备好面对这样一个局面，她还没来得及咒骂白泉，喉头涌出一声便扭头吐在了棺材里面。

    “不！！！我的冥神啊……那可是我带来的唯一一床丝绸毯子！！！”

    似乎受制于那所谓的城主规定和律法，这个掘墓人即便房子被拆，床铺被毁，也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白泉轻拍江雪竹的后背，让她吐得透亮一些。

    “这位……掘墓人能不能坐下来说话？谈谈赔钱的事。”

    “好吧，但你要知道，即使我是最不受人待见的掘墓人，我也和你们一样，在这座城里享有同样的权力和权利，你不可以因为我的职业选择就压低你的价码，不然我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让执法队找你好看！！！”

    “额……”白泉看着说话极为硬气的掘墓人咵嚓一下就把自己仅剩的一条好腿坐散架了，让吐干净了的江雪竹靠墙歇一会，自己和他谈话。

    “咱们私了之前，我觉得你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你应该把我违反的哪一条城主法规以及如果公了的代价是什么给我明确说出来，这样我才能根据这些判断你私了的价码是不是要得太高了。我是说不然的话我宁可公了。”

    斟酌一下语句和语气，白泉试着从这个掘墓人口中获得更多信息。

    “你……你这个无耻的，卑劣的，斤斤计较的……的……”

    江雪竹同白泉一样，没有想到自己首个见到的来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除了是一个怪物外，竟然是一个连脏话也不怎么会说的文明人。看着他卡壳好半天，她清清嗓吐出一个比较贴合此刻情境的词语：“闸总。”

    “是的，没错，对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词！！！”

    尸体的眼睛瞪的爆出了眼眶，他把眼睛装回去同时回头给了江雪竹一个感激的眼神，差点没让她再吐一边。

    想对自己重拳出击的队友投去一个白眼，白泉耸耸肩，把话题拉回到套话上：“啊对对对，你说得对。现在骂人也骂了，是时候聊聊赔偿的事了吧？你是想让我怎么个赔钱法？”

    “如果按照公了的方式，根据现行条例和你对我的居所以及个人财产的损害，再加上我应得的心理损失，附上职业歧视的赔偿，你应该支付我，掘墓人汉尼拔·卡卡斯，整整五枚耶林！”

    “……什么玩意儿？”白泉不知道眼前的尸体是否认出了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民，但他的耐心和忽悠的能力都很低下。

    如有必要，他会把这个尸体泡进汽油里，给那些在油箱里游泳的恐龙作伴去。

    “喂喂喂，你不要装傻啊！如果你没有现金，我也接受分期付款、银行支票、等价物抵押！我银行的户头是……”

    “等等！”

    抢先在眼前人报完户头，白泉大手一挥：“汉尼拔·卡卡斯是吧？你能接受什么样的抵押物？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的尸体可不可以？”

    汉尼拔·卡卡斯眉头一皱，鼻子里喷出轻蔑和一条蛆虫：“别糊弄我好吗，土著的尸体我自己就能挖！就算是尸体，那也得是现杀的、有灵性的！再说了，你身上半点灵性都没有，一看就是个只会偷懒，不懂上进的闲散人！现在你把一个灵性生物的尸体拍在这，不论灵性多少，不论部件大小，我就把这里的帐一笔勾销，你能吗？！你不能！”

    “咻——”

    一道尖锐高亢的口哨声骤然响起，掩盖了白泉在头脑中召唤山坡树上灰老七的事实。

    不到一分钟，放着长毛兔舌头内部的蟾蜍眼的玻璃罐子被灰老七恭敬地交到白泉手上。

    “喏，你说的。”

    汉尼拔·卡卡斯把罐子打开，将两枚眼球取出隔着塑料放在手心轻轻揉搓，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到最后把两个眼球倒进手心，一手一个直接塞进眼眶。

    “满意了吗？卡卡斯先生。”

    白泉至今还搞不懂这些外来者对待本土原住民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只要不是赶尽杀绝，那就一切都有的谈。

    “我……我只是……”

    原先那颗干瘪的、失去光芒的死人眼已经被他随手丢到地上，明显小了一圈的两颗蓝色眼睛在他的眼眶里逐渐变大充实，白泉的超凡视野里能看出这双眼球之中所蕴含的灵性力量迅速流失消弭，像一条条溪流流进这具尸体大脑的某个部位。

    一派孔乙己一样的羞涩，在白泉眼中不过是体面人无所谓的坚持罢了。他决定用这个掘墓人眼红的财富把眼下唯一的消息来源套牢在自己这个没有灵性力量的普通人身边。

    “老七，去把那个狗骨头拿来。”

    灰老七心领神会，四只老鼠腿如车轮，不一会儿就拎着那只吉娃娃的残骸跑了回来。

    “卡卡斯先生，兄弟，我叫你汉尼拔可以吧？”白泉手里的骨头牢牢地吸住了这个掘墓人的新眼球，它无形中多了一个降智光环。

    “汉尼拔，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实话说，我对于掘墓人没有一点歧视！只是我……你知道的，带着这个女孩在身边总要有些防范吧，我们都是弱弱的普通人，看见这么一个可怕的，好像是用鲜血染色的房子在荒野里，难免有些太害怕了，你得理解我。你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对吧！你看，如果你能带我去城里的话，我保证我还能再给你一样东西，怎么样？”

    没有刺鼻的尸臭，是白泉敢于和这具尸体勾肩搭背的唯一理由。

    “那这块……”

    汉尼拔·卡卡斯的理智觉得这个生面孔可疑得很，但近在咫尺的，品相上好的灵性生物材料又让他失去理智。

    “当然是你的！我相信这对眼睛和这骨头足够赔偿给你了吧？”

    重重把骨头拍在掘墓人手里，白泉给江雪竹使了个眼神，让她先回去和那兄妹二人待着，自己和灰老七先去探探路。

    “当然当然，不过我需要先收拾收拾，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

    汉尼拔·卡卡斯进到木屋里的功夫，江雪竹躲开凑过来的白泉，满脸嫌弃地站远一些，小声道：“张哲，你和小灰自己去，能行吗？”

    “不行也能跑啊，如果带你们仨里的谁去，跑的时候我还得扛一个。”

    “也是。”

    “你们现在车上待住，我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但是这两天尽量猥琐一点，你也听见了，他们有一个所谓的安全区说法，要是在安全区外边被杀了那就真白死了。不是所有人都和这个尸体一样好说话的。”

    “好。”

    “我想想还有什么……”

    “问你个事呗。你刚才说话那么端着，不累吗？”

    “还行，他说话和那些电影的翻译腔差不多，照猫画虎学着说呗。算了，我也想不出什么来了，这两天你就和李凯商量着，如果要是转移阵地给我在树上还是哪留个信号就行。等到时候我去找你们去。”

    没等江雪竹搭话，四肢健全，换了一身崭新寿衣的掘墓人汉尼拔·卡卡斯面带喜色，手提布兜从屋里走出来：“完事了，我的好朋友！咱们出发吧！”

    “……”

    二人一鼠看着这身大红大绿的寿衣都沉默着，一个走向山坡，另两个跟着这道靓丽的风景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咳咳，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白泉除了腰刀和当随从的灰老七什么也没带，和他并行的卡卡斯忽地扭头，那两只蓝色的眼睛乍一看还是有些恶心。

    “抱歉，我叫张哲，这位是我的……”礼貌点头，白泉让了个位置出来，脚下一绊把耗子放在二人中间。

    “仆人，嘿嘿！在下灰老七，幸会幸会！”

    “你好你好！从名字来看你们是土著人吧？”

    “是啊……卡卡斯，为什么你的名字是汉尼拔呢，你家乡世界的语言音译过来的吗？”

    应了原住民的那个问题后就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走了一段路，白泉用一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打破沉默。

    “哦，叫我汉尼拔就好。其实并不是，我的家乡世界没有语言，我们都是通过类似意念的方式互相交流，因为没有实体嘛，沟通起来就比较快啦。这个名字是我到这个世界之后偶然看见的一本书，讲的是一个叫做汉尼拔的将军的故事。我也想以后成为他那样的大将军，能做到战无不胜。”

    “哦，是这样。那你们所有来自异世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之后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倒也不是，有一些种族它们没有自己的语言，就按照喜好自己取名，有的种族本身拥有自己的语言，只需要音译过来就可以了。当然，有些种族的外表都是普通人类或者是类人类，你作为土著如果分不清的话可以根据姓名来划分。像你这种姓氏在前的名字比较少，所以如果姓名格式和你相同的话基本上都是土著。”

    汉尼拔·卡卡斯说话时习惯带一些手势，很多偏向下的手势都会打到灰老七的头皮，这让它很难受，到最后直接选择四脚行走。

    “受教了，汉尼拔。祝愿你也能成为那样的大将军。”

    白泉不知道汉尼拔将军是谁，他只在张哲看过的电影中了解到一个同名的虚拟艺术人物形象。

    “对了，你刚刚说你的种族没有实体，方不方便问一下你的种族是……”

    “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死灵族，所以要去掘墓嘛，不然怎么适应不同的环境呢。”

    汉尼拔·卡卡斯沾着泥土的，焦黄的牙齿排出一个弯弯的月牙，看得白泉遍体生寒。

    死灵族……不好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