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为慕

一体双魂

    想不出个所以然,黎渃初索性放弃。

    清洗完身上的残余血迹,黎渃初便换上夜溟痕先前给她准备好的粉白衣裙。

    等她回到之前的大殿时,便发觉到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甜气味扑鼻而来。

    夜溟痕坐在桌案前叫她:“过来。”

    黎渃初站在原地不动,冷淡的目光扫过桌案上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膳食及糕点,而后停留在他英挺俊朗的面庞上。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夜溟痕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她向来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这般直接倒也正常。

    他懒散地靠坐在椅案上,唇角含着意味深长的浅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黎渃初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而是继续淡声问:“那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对你好不需要任何理由。”夜溟痕十指交叠搭在桌案上,理所当然的回答。

    黎渃初沉默着不说话。

    她并不相信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对她这个冷血无情的邪物好,也不敢相信。

    她被伤害过太多次了,原本坚韧的内心,在一次次的悲痛与绝望中,变得越发脆弱敏感,犹如易碎的琉璃瓷器。

    她不想一次次的重蹈覆辙,最后被丑陋险恶的世俗折磨的遍体鳞伤,直至迎来孤寂的死亡。

    夜溟痕见黎渃初如临大敌般,警惕地注视着他,内心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要想取得内心被伤的鲜血淋漓的她的信任,几乎是比登天还难的一件事。

    他的姑娘曾遭受过太多的不幸了,她把内心最柔弱的那部分藏匿于心中最深处,用冷漠的冰刺铸成保护自己的寒甲。

    让人心生畏惧,让人望而退怯。

    但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终有一日,她会选择相信他的,相信他那颗满怀赤诚的真心。

    “站久了容易累,有什么事我们坐着聊可行?”说罢,夜溟痕还非常贴心的将一旁的椅案拉开,方便她入座。

    黎渃初犹豫不决,心中的警惕感依旧没有减轻分毫。

    见此情形,夜溟痕只好走到她身前,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你也知道,我并非你的对手,要是真想对你动手的话,那我必定是毫无胜算。”

    “所以,”他倾身,赤红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她,语调轻柔得似诱哄,“信我好吗?”

    黎渃初不由得抿了抿唇,淡漠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丝动容。

    她该相信他吗?

    正当她为此思考时,黎渃初隐隐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靠近了。

    她冷淡的眉眼转而变得犀利,冷冷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黎渃初察觉到了的,夜溟痕自然也一样。

    他眸光一沉,心底浮起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感。

    夜溟痕正打算将欲要进来的人呵斥走,就见黎渃初那亮亮的水眸如同被墨染过一般,已然变回往常那双黑曜石般的漆黑色彩。

    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似是想让自己清醒点,夜溟痕见她身形隐约有些不稳,便出手扶住了她。

    黎渃初眼前一片朦胧,她接连眨了好几次眼才逐渐看清眼前的光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黎渃初第一眼看清的固然是夜溟痕那张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庞。

    在这亲昵的距离中,黎渃初能清楚地看见他清隽的每一寸五官都宛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

    而其中最为吸引人的,莫过于他那双似醉非醉的赤红眼眸,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火那般耀眼夺目,让人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夜,夜公子?!”

    黎渃初没料到夜溟痕会突然出现在眼中,还是隔着如此近的距离。

    她惊得两只眼睛瞪得快如铜铃一般大,不可思议的目光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霎时间只觉匪夷所思。

    什么情况?她不是在竹林里与洛璃姐一起对抗着那些穷凶恶极之人吗?怎么忽然就跑到这来了?!

    莫非是见鬼了?

    夜溟痕见她的眼眸化为原先的黑色,先是愣了一瞬,然后不由得挑了挑眉梢。

    一体双魂?

    虽说他并不清楚双魂存在的缘由,可她这般果断的在他面前切换成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难道就不怕他对她不利吗?

    还是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信任他的?

    这个猜想使得他愉悦万分,心中那点不悦的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摸了摸她柔软的脑袋,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你先在这吃点东西,我一会就回来。”

    “啊?”还未等黎渃初反应过来情况,就见夜溟痕走出了房门。

    夜溟痕来到殿门外,正好看见南炀火急火燎地朝他飞奔而来。

    他喘着粗气,神情肃穆:“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方才有两名自称是从仙界迢迢而来的使者找上门来,他们此刻正在主殿门前等候您,说是要为仙界讨个说法。”

    “仙界派来的老鼠?”夜溟痕并不意外,他冷冷一笑,透着一股子邪劲,“怎么,想来自投罗网?”

    南炀忆起这三个月来夜溟痕在背地里将仙界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活像个地狱恶鬼,他犹豫着出声:“主子,他们莫非是察觉到我们暗中所做的那些事了?”

    “那又如何,”夜溟痕淡定从容地接下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讥笑道,“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那么,那两位不请自来的仙界人应当如何处置?”

    “仙界今日派人来此处讨个说法,不就是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么,”夜溟痕嘴角擒着一抹森冷的笑意,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那便无需加以掩饰,直接将那两只老鼠的头颅斩下送去仙界即可,也正好也借此机会来让世人知道,本尊的黎夜城此后要跟仙界势不两立。”

    南炀不明白夜溟痕为何要做的如此决绝,但也不敢提出异议。

    “对了,”夜溟痕忽然道,“今日你和白洛璃所见之事,决不能传出去,但凡走漏了一点风声,本尊定拿你俩是问。”

    南炀知晓他指的是黎渃初就是异瞳邪物这件事,虽说他不了解其中缘由,但他忠心耿耿,定不会做阳奉阴违的事情。

    南炀拱手应下,又将先前落在竹林内的泠霜剑交给了夜溟痕才转身离开。

    他走的时候,心情还复杂万分。

    主子既然选择明火执仗的斩杀仙界的来使,那想必,他已经做足了要与仙界开战的准备。

    到那时,双方势必会掀起一场你死我亡的战争。

    也不知主子与仙界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执意要与整个仙界为敌。

    南炀忧愁的叹了口气,这黎夜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待南炀离开,夜溟痕扬起下颔,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长空。

    白雪随风飞扬,落满了他那如墨的长发,衬得他周身气压越发低沉。

    仙界如日中天又如何,翻云覆雨又如何,他即便是搭上整个黎夜城,也要将他们虐杀于股掌之中,令他们永世不得安宁。

    他眸光狠戾,蓦然攥紧拳头,手中燃起幽暗的熊熊火焰,枯黄的落叶转瞬被烧成灰烬,直至飘散到风中。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无论是仙界亦或是其它界域,都休想过得安稳踏实,他的姑娘曾在他们那所受到的伤害及痛苦,他定会让他们百倍奉还。

    南炀回至主殿门前,将夜溟痕所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在场的各位。

    霎时间,殿门前死寂般的落针可闻。

    那两名仙界来使皆是吓得面色瞬间铁青了大半。

    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模样。

    虽说他们来此之前早就听闻过这黎夜城城主的性子阴晴不定、暴虐冷血,是多少生灵都为之恐惧的一个存在。

    可他们偏偏怀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乃是仙界派来的身居高位的使者,别的界域的上位者见了他们都得礼让三分,唯恐怠慢,更何况区区一微不足道的城主。

    但他们又岂会料到,这黎夜城的城主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非但没百般讨好招待他们,还扬言要斩断他们的头颅。

    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他难道就不怕掀起两方战事吗?

    还是说,他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根本就无需顾忌这些于他而言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其中一使者气得满脸通红,对着南炀怒声吼道:“岂有此理!本使乃是仙界派来同黎夜城城主讨个说法的,他不现身也就罢了,竟还这般冷血的对待我们,他怎么敢的?!”

    此刻的白洛璃已治疗好手臂上的伤口,顺便换了件干净的衣裳。

    听闻此言,她微微抬头,冷淡的目光落在刚说话那人身上,蓦然轻蔑一笑:“使者说笑了,我们城主啊,曾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令三界众生都为之忌惮的黎夜城,而如今不过是斩杀两个杂碎罢了,又有何不敢?”

    “你!”那使者气得双目腥红,指着白洛璃的手臂直抖动,“你不过只是区区一城主的走狗罢了,竟还敢骂本使是杂碎,活腻了不成?!”

    “怎么,使者莫非是想做临死前的最后挣扎?”白洛璃半眯着眸子,眼底戾气横生,“那可得尽其所能啊,否则就算再给使者十条命,怕是也不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