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为慕

夜哥哥

    寒风凛冽的夜色下,灯火通明的木屋独自矗立于其中,为苍凉无垠的雪地增添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黎渃初“看”着死皮赖脸要在她卧房里睡下的夜溟痕,沉默半响道:“你真要住这?”

    夜溟痕抱着已被黎渃初认出的想法,身姿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看她:“又不是没住过。”

    黎渃初无言以对,若非夜溟痕就是陪伴她多年的小夜的话,她肯定早就把他给扔出去了,哪里还会给他任何死缠烂打的机会。

    不过既然他如今已经有了保护自己安危的能力,那她自然不好再找借口轻易让他离开。

    但是两个人共睡一张床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你去另一间卧房睡。”她淡声驱赶他。

    “为何?”他眉眼笑意玩味,坏的不行,单手撑着脑袋,偏头看她,“明明以前都可以。”

    这么明知故问的事情,黎渃初属实不想浪费口舌回答他,只是催促道:“快点。”

    说真的,夜溟痕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他双手撑着桌面起身,而后绕过圆木桌径直朝她走去。

    他血红的眸子直勾勾地锁定着她,宛若一头凶猛的野兽要将她吞没。

    只不过黎渃初暂时无法视物,自然也就看不到眼前男人眼中那种极具占有与掠夺的欲望。

    夜溟痕强行转了话题:“你先说说你为何在墨翎面前说我是你的人?”

    黎渃初面不改色,平静道:“好歹也养过你几年,虽说我与你毫无血缘关系,但是……”

    “等下,”夜溟痕连忙打断她,眸子微微眯起,危险地凑近她的脸说,“你可别跟我扯那些不存在的“姐弟”关系,我如今身心上的岁数可比你大的多。”

    黎渃初神色微愣。

    见她丝毫不懂其中含义,夜溟痕心累地长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你在使用了借体还魂之后已经被冰封了整整千年之久,在这期间,你身体的每一寸都毫无任何变化,就跟时间静止没两样,”夜溟痕擒住她的下巴微抬,粗糙的拇指微微摩挲着滑嫩的肌肤,“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活了千年,所以自然是比你这个身心都只有几百岁的小姑娘大得多。”

    黎渃初眨了眨眼,虽然有点牵强,但听上去好像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因为在她被冰封的这段时间内,她本人完全不会有任何长大的迹象,再加上她有近千年未接触这世间,所以身体和心智上确实就算得上只有几百岁。

    只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感叹一声自己原来已经沉睡了千年之久了。

    经历了这千年时长,世间种种怕是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夜溟痕觉察出眼前的少女思绪飘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晃了晃:“发什么呆?”

    黎渃初飞远的思绪直接被晃了回来,她抬手将他的手掌移开,想了想说:“你如果真想当我弟的话,那我其实也不介意这些。”

    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夜溟痕直接被气笑了,真不知道她这个小脑袋瓜究竟装着怎样神奇的脑回路。

    当个鬼的弟,老子要当她男人!当她夫君!

    “初初,”夜溟痕喉结上下滚动,直截了当地将黎渃初禁锢在冰冷的墙壁与他坚挺的胸膛之间,倾身凑到她冰凉的耳边低语,“我不管你和其他人怎么看待这件事,但在我看来,我如今就是实实在在比你大,懂了吗?所以别给我继续扯那些不存在的“姐弟”关系。”

    眼前漆黑一片,黎渃初感觉到他极具压迫感的逼近以及喷洒在耳朵上的热乎乎的气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多年未见,从前那个喜欢缠着她的小可爱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死皮赖脸还喜欢动手动脚的男人。

    若非那块鸢鸣玉,黎渃初都要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过反应过来他对他的称呼,黎渃初自动屏蔽了他后面一大段的话,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喊姐姐了?”

    夜溟痕真心觉得他俩始终不在一个话题上,这傻姑娘怎么关注的重点就那么与众不同呢?

    他轻捏了捏她白皙的鼻子:“以前这么喊倒是可以,现在要是还这么喊就不大合适了,”夜溟痕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邪恶的笑意,“不过我如今的岁数怎么说也算比你大了,那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得回我一句哥哥之类的称呼?”

    黎渃初听着听着就愣住了,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夜溟痕坏笑一声,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一个劲地轻声诱哄她:“初初听话,来喊声夜哥哥。”

    想的真美。

    黎渃初坚决不喊,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冷冷回应他两个字:“做梦。”

    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黎渃初凭着感知往边上退了几步,还不忘催他:“去睡觉。”

    见这事暂时急不得,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而后离开她的卧房去了隔壁休息。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屋外风雪依旧猛烈呼啸。

    黎渃初长期活在追杀之下,对于周身的事物都是格外敏感警惕,这也导致了她平日里的睡眠质量格外差。

    天色昏暗,她近乎卯时就已经清醒了大半。

    只不过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是何时辰对此刻的她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想到昨日采摘回来的那些灵药,黎渃初觉得也是时候该拿来治眼伤了。

    从柔软的床上起身,黎渃初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卧房外充斥着温暖的燎炉气息,暖气中还夹杂着一种无法忽视的食物香味。

    黎渃初愣了愣,夜溟痕瞧见她醒了,将热气腾腾的早膳一一摆在桌上:“洗漱好来用早膳。”

    黎渃初问他:“你为何醒的这么早?”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不更早起来的话,怎么在你醒来前将膳食准备好。”

    以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清楚他的姑娘睡眠不好,常常在天色未亮之时就悄然睡醒了。

    而如今,他若不多留个心眼的话又怎能照顾好她。

    俩人坐在桌前用膳的时候,夜溟痕瞥了一眼她无神的眼睛,修长的五指扣住她的木椅边缘,默不作声地连人带椅拉到他身边。

    感受到他的动作,黎渃初侧头“看”他:“你做什么?”

    夜溟痕置若罔闻,从餐盘上拿了一块热乎乎的红枣糕塞到她嘴里:“吃你的。”

    熟悉的味道触到味蕾,黎渃初愣愣拿下口中的红枣糕咬了一口。

    她细白的指尖拈了拈糕点边缘:“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这个。”

    “所以呢?”他修长的手臂懒懒搭在黎渃初身后的椅背上,低眸看她。

    她淡声道:“所以你多吃点。”

    还是跟以前一样,把他当成那种羸弱的孩童看待。

    夜溟痕烦躁地皱了皱眉,感觉昨天说的话全都白说了。

    虽说此刻的她已然对他毫无防备了,但夜溟痕却并不希望黎渃初还是跟以往那样把他当做什么事都需要照顾的孩童看待。

    他身心上可是足足比她大了几百岁!

    所以她如今还把他当孩童看待的话算哪门子破事?!

    士可忍孰不可忍!夜溟痕越想越觉得火大,宽厚的大掌一把握住黎渃初白皙的后脖颈。

    感受到男人手心传来的炙热的温度,黎渃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小姑娘,你可别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夜溟痕不悦的眯了眯眼,把脑袋凑了过去,用最凶的语气说着最温柔的话,“以后你只管让我来照顾你,别的事情一概不准瞎操心。”

    黎渃初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阴晴不定,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忆起俩人昨晚的话题,她顿了半秒,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一样,淡声问他:“你在介意自己比我岁数小?”

    “我介意这个压根不存在的事做什么?”夜溟痕嘴硬道,“不管以往如何,反正我如今就是比你大。”

    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这么执着这事,但见他这般执拗,黎渃初移开他的手,敷衍的附和道:“行,你比我大。”

    反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情况确实是差不多。

    她眼睫垂下,沉默着吃完手中的红枣糕。

    夜溟痕狡黠一笑,屈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先来喊声夜哥哥。”

    黎渃初闻言心情复杂。

    她好像突然明白他为何要执着这件事了。

    黎渃初双手捧着温热的茶壁,袅袅的热气染湿了她蝶翼般的睫毛,她垂眸浅浅喝了一口,直截了当地回应:“不喊。”

    “真狠心。”他兴致全无,默默地用起了早膳。

    用膳结束后,夜溟痕不知从哪取来一根细长丝滑的白缎带,覆盖上黎渃初湿漉漉的眼睛。

    感受到眼睛处传来丝丝凉意,黎渃初轻抚了下光滑的缎带:“这是什么?”

    “治眼伤的,”夜溟痕站在她身前,漫不经心垂着脑袋,用缎带的末尾两端在她后脑勺处绑了个结,“那些灵药我帮你融进了这冰蚕丝所制成的缎带,有助于你更快恢复。”

    她思忖片刻,低声说:“谢谢。”

    “你搁这跟我客气什么?”夜溟痕轻嗤,随口提了句,“真要谢的话,那还不如一句夜哥哥来的实在。”

    听出他话语中隐隐透着的一丝不甘与幽怨,黎渃初属实无言以对。

    能执着到这种程度,她也是服了他了。

    黎渃初不喊这个称呼倒也并不是因为有多难启齿,只是她对夜溟痕的记忆还只停留在千年前那个总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小男童而已。

    现在突然要她喊他一声哥哥的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看在他这么照顾她的份上,黎渃初只得勉为其难满足他对这个称呼的古怪执着。

    她无奈地用鼻子长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敷衍了一句:“夜哥哥。”

    夜溟痕动作微微僵住,好似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

    她说的这三个字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能让夜溟痕的身体快速燥热起来。

    他呼吸变得沉重,站在原地愣了半响才展眉笑开。

    风雪拍打着窗棂,温暖的屋内安静得不行,只余男人近乎疯狂的心跳声。

    抱着黎渃初看不见的想法,夜溟痕指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撩起少女垂在腰间的黑软发丝,垂下头迷恋地吻了吻,嗓音好似被砂纸磨过般沙哑:“初初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