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茉记得，虽然她大学里念的并不是服装设计，但是有爸爸的指导，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创作，念书的时候还经常做一些作品给到爸爸的公司。这些，应该都是那个时期完成的。见何一言问她，便回答说：“好像有点印象，但是这些不过是些过时的设计稿而已，你把它们收起来做什么？”何一言摇头笑道：“这是五年前，我们公司和你爸爸合作的时候，他拿过来的作品。对你来说，它们已经过时了，但是对我来说，却有很重要的意义。”

    许茉突然想起，在车祸的那一晚何一言说的那个所谓的秘密，他说他五年前就见过许茉了，现在看来，他们在那时竟然就有了这些微妙的联系，想到这里，便歪着脑袋问何一言：“那你那个时候，有没有喜欢我？”何一言转过脸去，没有说话，许茉却突然意识到，那时候她是有男朋友的，她和戴轻宇在一起......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许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何一言又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五六年前，洛雅集团还远远没有现在的规模，甚至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工厂，我志在改革，得罪了公司原来的一些保守派，很多员工包括设计师也因此离职，设计稿难以令人满意，而许先生却并没有因此而终止与我们合作，他说他会请人帮忙，没想到带来了你的作品。这些作品，经过你们工厂的精细加工，再通过我们的营销渠道宣传售卖，很快就在市场大受欢迎，公司也因此度过了这个难关。”

    听完，许茉说：“那时我还在念书，公司的事情什么都不懂。不过听你这么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件好事一样......”何一言道：“对于你和许先生来说这些可能是举手之劳，可是商场激烈，有如战场，人人皆现实，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所以许先生的相助我一直记在心里，只可惜......”

    许茉鼻子有些发酸，这几年来，特别是回来之后，家人都尽量不去提起爸爸，避免大家伤心，但并不代表她们都忘了，那是她们心里永远的伤痛和想念。何一言见许茉没有说话，知道她想起父亲心里难过，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说错了话，他从许茉手里拿过设计稿重新放起来，将抽屉轻轻关上，又紧紧抱住她，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希望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在她身边。

    这几天晚上，许茉做梦老是会梦到爸爸。在十八岁成人的那天，爸爸送给她一辆红色的跑车，车牌号都是她的名字和生日“XM417”；他喜欢赛车，还说许茉最像他，他带着她在赛道上疾驰，他们笑得很灿烂；他会带着她和姐姐去世界各地，看姐姐喜欢的雪山，看她喜欢的大海，参加姐姐的钢琴演奏，出席她的时装设计赛；他有时也很严厉，因为一副设计稿画得不够认真，便将她痛骂一顿，令她重新再画，不准休息，直到他满意为止。

    用妈妈的话说，其实许茉有着和爸爸一样的设计天赋，但又都是自信甚至是孤傲，特别是在设计这方面，自然对于别人的评头品足心生不满。那时的许茉，刚好处于有些叛逆的阶段，又不愿爸爸去左右她的思维，爸爸令她学设计，她则偏偏选了一个外语专业，把爸爸气的够呛。直到爸爸去世，她才突然意识到爸爸对她的希望，对他的用心，觉得自己不该任性，故而去了法国学习设计。

    现在想起来，心里仍旧十分愧疚难过，如果爸爸还在，她一定乖乖听话……她如今，也走在爸爸曾经走过的路上，也会听到爸爸的一些传闻，只有这样，她似乎才觉得离爸爸的距离更近一点。

    转眼间，已经到了除夕，天气竟然出奇地好。一大早，宋玉娴便邀了何一言和许茉来家里吃团年饭，当然也有许蔷和江楠。两个女儿都有了男朋友，宋玉娴知道，以后她们回家的日子就更少了。其实她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龄，可是她却不愿意这么早退下来，因为一旦闲下来，她怕自己无事可做，怕被那种孤独感包围的感觉。

    今天，是团圆的一天。许茉和何一言离得较近，很早就来了，许茉回到自己家，坐在自己的房间整理东西，何一言则跑到厨房帮宋玉娴准备午餐，他一身休闲装扮，褪去商场上的锐气，柔和起来像个乖乖的邻家男孩，宋玉娴对他十分喜欢。

    过了一会，许蔷和江楠也来了，许蔷回家却不像许茉那样随性，依旧是文文静静，倒是江楠，从进门开始，家里顿时就热闹起来。“阿姨，过年好！”他一边将手里的礼物盒递给宋玉娴一边说道，“最近一直在外地，也没有给您准备什么新年礼物，而且阿姨是老师，这气质谈吐，我真不知道什么礼物能配得上您……这是我无意中在一家陶瓷手工坊做的餐具，样子比较古朴，但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阿姨不要嫌弃……”宋玉娴笑道：“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快过来坐，我去倒茶……”

    许茉听到动静，从楼上探出头来：“姐，你回来了？”许蔷走过去，扶起要下楼的妹妹，道：“恢复得怎么样了？腿还痛吗？”许茉拉起她要扶自己的手，说道：“还有点疼，不过我自己可以走了。”虽然走得比较慢，但她确实是一个台阶一步步自己走下来了，许蔷也任她拉着，跟着她的节奏走了下来。

    江楠见状说道：“上次见你，还在医院躺着呢，恢复得倒是挺快，看来有些人没少费心思照顾你吧？”何一言在一旁笑而不语，许茉却道：“当然了，多些姐夫关心哦！”饶是江楠身经百战，脸皮极厚，一句“姐夫”差点让他被嘴里的茶水呛到。许茉继续说道：“姐夫，你给我妈都买了礼物，难道就没给我们准备礼物？”

    江楠微笑道：“当然有……”说罢从随身的袋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许茉。许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把极普通的木梳，不满地道：“这什么啊？”江楠一本正经道：“黄杨木梳啊，据说这木梳还有很多功效呢，比如舒筋活络，舒缓头皮，止脱增发，延年益寿……”许茉听他越说越夸张，连忙制止道：“姐，他平时不会就拿这些来忽悠你吧？”许蔷看看江楠，捂嘴笑道：“不止这些，不过也差不多了……”

    何一言帮宋玉娴将菜端上桌，看到这一幕，对许茉笑道：“那自然是不一样的……”许茉见他笑得颇有深意，顿时也懂了。像姐姐他们这个圈子，动不动就有什么绯闻，平时吃个饭就能上头条，更别说送人什么贵重或特别的礼物了，对喜欢的人衷心，对之外的人哪怕是所爱之人的亲人都知道避嫌，江楠这人倒是有情义又思虑周全。

    他见何一言打趣他们，也一点都不尴尬，夸赞道：“何先生真是明理人，这又能赚钱养家，又能洗手做羹汤的，许茉真是好福气呀……”对这句话，许茉还算满意，听得何一言又说道：“我平时太忙，倒是小茉能理解我支持我，是我有福气才对……”许茉一愣，抬头望去，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