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别永诀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
夕阳西下,沉沦在无边的黑暗里,似乎每个黄昏总是让百灵鸟孤独的悲怆吟唱着,那些让人听闻泪下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空旷苍穹里。
寂风守在小关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不言不语,苍白的脸满是自责与愧疚。
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小关,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小关慢慢睁开了眼,不禁心中大喜,嘴角微扬,柔声说道:“你醒了。”
小关揉了揉额头,一双如水般的眼盛满了疲惫与担忧,焦急的问道:“寂风,你可好了?”
寂风温和一笑,握紧小关的手,细声道:“我无碍,不必担忧。”
“真的?”小关似不信,但看到寂风眼中的诚然,她相信寂风已无大碍,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从晌午到现在,算来也有两三个时辰了。”
“那么久,你伤口还疼吗?为何会受伤呢?”小关焦急的询问着寂风。
“此事以后再说罢。”寂风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掩尽心中的无奈和沧桑,他轻声道:“小关,你替我包扎了那么多的伤口,又用七星火堆来驱我身上的寒毒,多谢你了。”
“不必言谢。”小关低下头,想起寂风身上血肉模糊的伤痕,她觉得好生心疼。
“你不眠不休照顾我四日,定是累坏了罢,为了我,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
小关打断他的话,听出寂风话中的焦急与责备,微微一笑,“寂风,你若安好,便是最好。”
“我不会有事的,若非是你,我怕是还要再睡上十天半月,小关,无论何时,都不可为了我以身犯险。”寂风说完便递给小关一杯茶水,说道:“傻小关,要好好疼惜自己,不管我是生是死,是健是残,都不要为我悲伤。”
小关接过水杯,饮了一口,急急说道:“照顾寂风,我无怨无悔,若是你有何不测,我也不会苟活。”
“你呀,总是这么任性,我的话你总是不听,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寂风似兄长一般宠溺的握起她的手,双眼里噙满了柔情,顿了下,又继续问道:“我是怎么进屋的?”若依小关的力气,是怎么也扛不动他的。
“那日见你满身是血,全身冰冷,我吓坏了,连忙找来住在河边的大叔,求他帮忙,这才将你背到屋内。”
“河边的大叔?”
“是啊,因为只有他离我最近,来回只要半个时辰。”
“那他有问,我是你何人?”
“问了。”
“你如何答的?”
“我说…我说你是我兄长。”小关说完低下了头,双颊泛白。
寂风并没有瞧出她的难过,轻声笑了起来,柔声说道:“这就好,千万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否则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等我处理完事后,我们就可以去浪迹天涯了,过自己舒心的日子,你呢,也定会遇到一个如意郎君。”
小关闻言,竟也不敢抬头见他的脸,只有嘴角边绽出的一抹苦笑在诉说着主人的心思。
屋外明月皎洁的光辉洒满了整片洪荒大陆。
寂风道:“小关,多谢你,让我有了家的温暖。”
第二日一大早,寂风忍着全身疼痛,在灶房里忙进忙出,一会在水缸舀水,一会往灶口加柴,待到全部妥当之后,已是日晒三竿了。
是时候收获成果了,他心满意足的掀开锅盖,一阵清香顿时扑满他的鼻间,在袅袅轻烟当中,寂风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
这样平凡的生活,宁静的幸福,能让他心中与眼里柔情无限的,怕是只有付小关了。
房内,小关睡的正香,突然感觉有人在捏她的脸,连忙用手挡了几下,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说道:“寂风,你起这么早。”
寂风将她扶着坐起,替她披上外衣,温和一笑说:“小关,我给你熬了粥,起床了,吃了再睡。”
“熬粥?”小关眼睛睁的老大,急切的说道:“寂风,你伤未痊愈,何苦为我这么辛苦自己。”
“说起辛苦,你不眠不休的照顾了我四日,到底谁辛苦。”
“可是,你的伤口如果没处理得当的话,定要溃烂的。”
“无碍,再说了兄长照顾自己的小妹,是天经地义。”
“只是兄长么?”小关小心翼翼的问着,她期待着寂风的回答,却又害怕。
“昨儿个,是谁说的穆戎寂风是她的兄长,才过了一夜,又不承认了。”
小关一听,便披上外衣,低下头跑开了,寂风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还是怎样惹得小关不开心,正纳闷着,只见过了一会,小关手上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桌上,双手叉腰,秀眉微蹙,故作生气的道:“穆戎寂风,过来,把粥吃了。”
寂风点头哈腰,喽罗似的跑过来,扬起邪气的笑,“小的遵命。”
又过了七八日,寂风在小关的照顾下,身上的伤口已结了痂,这几日,他忘却了世间所有的一切,只一心一意的与小关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仿佛一切快乐的时光,总是眨眼即过。
傍晚,吃过晚饭后,小关白天因浣纱而显得有些疲惫,便早早入睡了,寂风一直坐在她的床沿上,直到确定她熟睡过后,才起身回到他的卧室,窗外皎洁的月光渗透进来,照在寂风洋溢着幸福的脸上。
刚入睡不久,便听到了灵鹰特有的苍凉鸣叫,撕破寂静的夜空,一声一声,隔着浓雾传得很远,时而空灵,时而悲怆。
浅睡中的寂风蓦地睁开眼,黑暗中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光泽,只一瞬,便消失而尽,他重新闭上眼,眉心紧皱,拢起一座绵延不绝的山脉,片刻后,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里漆黑一片。
白雾愈渐浓厚,似永远散不开一般,笼罩在高大的树枝上,掩盖了曾经想要的安宁,窒息接踵而来。
夜凉如水,万般寂静。
月牙躲在云层之间,时而露出半弦。
灵鹰在空中不断盘旋,银色的月光似雪般洒在它的羽翼上,投下一道道黑色的影子。
寂风穿好外衫,来到小关的房前,他轻轻推开门,透过隙缝望向睡榻上的身影,小关熟睡恬静的面容映入他的眼,不觉间,他的嘴角漾起些许笑意,似满足,或不舍,似眷恋,也难过。
月牙再次穿透乌云,清冷的光辉落满了寂风的发,拉长了他寂寞的影子。
半响,直到灵鹰的声音再次传来,寂风才收回视线,掩上门,双脚轻点地面,飞身离开了茅屋。
迎面而来的夜风凌乱的散开他未束起的黑发,在空中不断游移纠缠。
他的身影本就消瘦,在空中像一只白色巨大的蝙蝠,眨眼间便已落在了田埂上。
迅风听见灵鹰的声音,早已在路埂上等候,寂风轻落在马背上,急驰而去。
殊不知,这是他此生仅此一次与小关不告而别。
相思反成空,落花已逝去。
那一别,竟成了永决。
那掩面羞涩的笑容,终究会在他的脑中逐渐淡去,直至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