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十六日，神宗皇帝李洐率文武百官祭祀太庙拜谒祖宗，令太子李栩亚献，亲王李溯等终献。是日寅初，大内搥鼓三次，銮驾出宫，沿途警跸，不鸣鼓乐严禁喧哗，惟传音鼓如常。帝驾至太庙东门，太常博士、太常寺卿引导神宗皇帝进入太庙至版位西向而立，文武百官分班就位。太常寺卿乐震趋前奏曰：“有司谨具，请吾皇行大事！”随后协律郎伍攸之跪伏行礼毕，起立举麾，乐工鼓柷，乐奏九成，乃黄钟宫三成，大吕角二成，太族徵二成，应钟羽二成，即用宫、角、徵、羽四调演奏，鸣登歌乐章《太和》，太常博士章显恭敬高唱曰：“于穆烈祖，弘此丕基。永言配命，子孙保之。百神既洽，万国在兹。是用孝享，神其格思。”

    在这辉煌肃穆的金声玉振中，皇帝在太常寺卿的引导下沿阼阶登上庙堂，依次在九位先祖的神座牌位前用圭瓒舀取香酒洒地，跪拜行礼。随后乐震引导神宗升堂，行初献礼，向列祖列宗的庙室依次献祭酒肉馔食。在乐舞声中，太常少卿姜旭跪拜诵念祭文：“维武隆十年孟冬孟月，吾皇告祭列祖列宗，蒙祖宗护佑，上承黄天赫赫之德，下应厚土煌煌之福，剿灭逆贼杨烁反叛，令四海清平。于赫皇祖，昭明有融。惟文之德，惟武之功。河海静谧，车书混同。虔恭孝飨，穆穆玄风。敬陈精诚，伏维尚飨。”

    献礼已毕，神宗降阶还至版位，其后依制，皇太子李栩行亚献礼，魏王李溯行终献礼。亚献之时，殿上乐工齐奏登歌乐章《凯安》，辞曰：“烈祖顺三灵，文宗威四海。黄钺诛叛贼，朱旗扫逆灾。戢兵天下安，约法人心改。大哉千羽意，长见风雲在。”三献礼毕，诸太祝上前撤去各庙室俎豆，奉礼郎高唱：“赐胙！”，众太常博士齐唱：“百官再拜！”神宗李洐与众官依序行“再拜”之礼。太常寺卿乐震趋前高呼：“礼毕！”随即毕恭毕敬导引神宗皇帝步出太庙正殿，祭庙之礼告成。

    十月十九日，节气小雪，神宗皇帝朝会群臣于太极殿，敕旨颁奖讨逆有功人员，皇太子李栩统兵出征运筹谋划剿灭叛逆实为首功封尚书令赏食邑五万户，以东平郡王哥舒雄武次功封为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食邑五千户、食实封一千户，同时以军功食实封左武卫大将军邱神通、左卫大将军贺弼国、右卫大将军朱涤非五百户，以下论功行赏皆有丰厚赏赐。与嘉奖同时颁布的制书则是追谥亡灵，西平郡王独孤一灭开疆固土经邦定誉辟地有德赐谥号文襄，邠州刺史杜文玉死卫社稷事君尽节光有大功赐谥号忠烈，邠州长史张一功赤胆忠贞危身利国勇而近仁赐谥号忠毅，余等英烈俱有追封厚赐。神宗随之敕令大赦天下，赐民五日酺，退朝后在芳兰殿赐百官内侍御宴，赉赏金钱百万贯文、锦缎绢帛有差，命所司供帐造食，盛飨天下。天阙举国同庆，百姓张灯结彩宴饮欢游，时人有诗赞曰：小雪天未寒，曲池荡游船。波光粼粼碧，斜阳歌舞喧。斜阳煦和暄。

    又过十日，神宗起御驾携众嫔妃临幸骊山华清宫，令太子监国。两日后乃是大雪节气，黄昏时分，太子府内嘉宾云集，各位要好的王侯内戚齐聚东宫鸣鸾殿，鼓乐吹笙，蹈舞歌咏，韩王李栉、吴王李桓、南阳王李梯、驸马都尉王承嗣、张九长等皇弟死党兴高采烈频频举杯，二郎蒙恩宠晋位太子，又亲率天军剿灭杨烁叛军，立下赫赫战功，令朝野臣服四海归心。

    韩王李栉手捧七宝琉璃盏，内盛晶莹碧绿的西域蒲萄美酒“翡翠冷”，起身吟唱道：“蒲萄酒，琉璃杯，遥盼大雪琼芳飞，今夜当饮八百杯。玉衡星流降天阙，河汉灿烂寻杓魁。灼灼光华耀四海，玉龙金鞍嗅青梅。翡翠冷，烟花醉，诚心敬王君，饮罢尽兴归。”他高歌声中，众兄弟齐端酒杯唱和：“翡翠冷，烟花醉，诚心敬王君，饮罢尽兴归！”高坐主位的皇太子李栩举起玛瑙掐丝嵌金杯，将杯中露华浓一饮入喉，朗声笑道：“众兄弟共饮此杯！”

    此际雅乐大鸣，十二名舞者趋步入堂，当先领舞的乃是一对孪生姐妹，一着粉红，一穿淡绿，二人云鬓高卷朱唇皓齿，除了衣裳颜色不同，容貌体态一颦一笑竟似一人。堂侧乃是誉满天下的宫廷首席乐工费大音、费大象，兄弟二人一操琴一击鼓，余人各种乐器伴奏，悠悠扬扬演了一场“盛世欢”。

    曲终之际，钟磬尾音绕梁回响，殿堂上掌声雷鸣，喝采不绝。吴王李桓笑嘻嘻的来到堂前，他手持一个温润晶莹的羊脂玉斗，内盛猩红闪亮的高昌国红蒲萄酒“眼儿媚”，轻啜一口说道：“今日大雪，为太子殿下贺！既是佳期良夜，岂可辜负时光，宫廷雅乐已赏，亦该纵情欢乐，莫让手痒，休叫技闲，兄弟们一起下场献艺奏乐，让这对姐妹花为皇兄演一场“飞雨流雲舞”如何？”此议一出，众兄弟轰然叫好，揎衣撸袖纷纷下场。

    皇太子李栩此刻心情极好，两月间云锦毬场显威、承天宫中加冕、阳峪沟内灭贼、太庙正殿亚献、大雪节气监国，可谓是吉祥如意鸿运天降！自前太子薨逝，三年间赵王、楚王两派势力觊觎神器，想尽办法在皇上面前示娇邀宠，周皇后、柳淑妃构陷自己的坏话也不知在床衾上说了多少，好在老天佑护，父皇终于下定决心册立自己，天阙国本终耽己肩！今夜，且当酩酊酬佳节，对酒长歌抒胸臆！

    一念至此，凝炼心神，看到众弟兄均已就位，李栉持笙、李桓擘箜篌、李梯吹横笛、王承嗣抚筝、张九长击方响，费大音弹琵琶、费大象拿筚篥，其余乐工各持傢伙。三声磬鸣，五声钟响，飞雨流雲乐舞正式奏响。

    李栩端起面前的露华浓一饮而尽定睛欣赏，但见那对姐妹花倏忽换了服装，先前的束身襦衫披帛换成了水袖霓裳，葱白般的脖颈上系桃红璎珞，上着紧身大红薄衫，衫上绣着泥金银的团花，下穿高腰翠绿及地长裙，腰系六尺长的嫣红绸带搭于香肩之上，伴随乐曲翩翩起舞。一时间满堂香风，阵阵花影，珠环叮叮互碰，金钏当当作响，纤腰轻扭手着地，玉腿高抬脚飞天，红绸盈盈缦空舞，绿裙飒飒荡金风。正在众人目眩神摇之际，曲调突然奔放高亢，但见一位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翻着跟头跃入舞阵中央，他黑发披肩，蓝带束腰，脚踩鼓点身随乐动，腾跃间有一丈之高，盘旋时似斗转星移，二女一男舞在一起，十名伴舞拉手成圈将仨人围在当间。忽然间，所有乐器整齐停奏，舞者滞立，殿堂寂静。紧接着，费大音琵琶响起，嘈嘈切切如急雨；费大象筚篥伴奏，轹轹辚辚似珠贯。此时，众人乐器同时奏响，曲调激越清亮，满堂万籁繁花。太子李栩高坐主位，心神激荡，目眩情迷，不禁为这绝世乐舞深深震撼！

    恰在此刻，便听得“铛”“叮”之声响起，钟响磬鸣金声玉振！十三名舞伎瞬间停止动作，躬身行礼翩然退场。正可谓是旖旎缱绻倏忽尽归本象，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缠喧静寂只在一瞬！

    李栩见此情景不禁怅然若失，长吁了一口气。李桓嘻嘻笑道：“太子殿下，九郎排演的这出云雨舞可入的眼啊？”李栩脸色微红，叱道：“你这鬼灵精怪，如何又搜肠刮肚搞出这淫歌秽舞，休要被谏议大夫们参上一本，皇上那里你可兜揽得住？”李桓回道：“太子只管将心放入肚中，我排演歌舞只在自己府中，众兄弟也都是常服而来，只为今夜宴饮庆贺太子晋封！”驸马都尉王承嗣接话道：“太子殿下，再说今夜只咱们弟兄欢聚，又无一个外臣，怕他做甚？”张九长亦笑道：“以我原来的意思是这舞尚未至高潮，还要往下延续，还是六郎力主适可而止，以免殿下恼了。这不适才云深雨浓之时，九郎敲了钟磬。”

    李栩不想再就此话题深入，咳嗽了一下道：“赏费氏兄弟金钱百缗，退下吧。”太子家令郑大仁挥手指挥仆从拾掇殿堂，重摆馔席奉上蔬果。此时呈上的是今夜的主菜之一，生鲜鱼鲙！东海蓝鳍鲸、徽州桃花鳜、汉水竹溪鲫、长江梅樱鲂。这四种海味河鲜俱是各地进贡的珍肴，五日内用特制冰柜和水车五百里加急运至天阙，御厨薄刃削切离割，呈凤飞九天、蝶舞萍影、英落缤纷、霞飘浦漓之状摆盘献于案几之上。众人持箸细品，李桓笑道：“淮南道扬州刺史徐俊用心了，觐献的鱼鲙鲜滑爽嫩入口即化，甚妙甚妙！”李栉接话说：“他特派总管刘江淮还呈了一份礼单，说是专为太子殿下贡奉。”李梯续道：“这个徐天朗惯会见风使舵，重阳节前还车载箱装的往杨右相府邸输送，这会子又往太子府孝敬了。”“杨辅中自太子册封那日听闻杨烁造反，每日携宗族子弟数十人在承天门外跪拜，叩首谢罪，作足了功夫。”王承嗣冷哼道。张九长不待他话音落地，急接话道：“杨右相此番三魂吓出了七魄，谢罪的奏章写了三十多篇，还是圣上宽仁宏量，未将其下狱治罪。如今这烫手山芋扔给太子，殿下你如何决断啊？”“圣人临幸华清御汤，命太子监国。目前面临几个难题，首要便是杨辅中如何处置；其次，杨逆生前所辖的河东、朔方两道由谁接任；再次，独孤一灭死后河西、陇右让谁主政？巨大的权力真空，事关天阙国本安危平衡，需慎之又慎啊？”李栉斟酌了半天，此刻方小心翼翼说道。李桓沉吟接话：“圣上虽是令太子监国，但实乃是册封太子后殿下首次政令颁布，分寸拿捏尤为重要，朝堂上下万众瞩目，就是圣人也密切关注，殿下，华清骊宫离天阙皇城可只有不到百里之距啊！”

    一帮兄弟们品鉴鱼鲜之际却拂柳穿花聊起了政务国事，李栩虽高踞堂上但耳中却听的是清清楚楚，这几件大事父皇明明能决而不诀，该断而不断，起驾去了骊山行宫，摆明了是考验自己的行政能力。几日来，自己与一帮东宫属臣太子左庶子林风吟、右庶子孔熙崇，太子詹事魏师古、冼马智化石等左右心腹反复斟酌商议，草拟权衡人选，待谋画议定后飞表奏事，传报圣上裁决。

    此刻众人既已扯开了话头，那便听听他们的见解。李栩看了一眼郑大仁，郑家令马上会意双手轻击，殿内宫女侍从随即鱼贯而出，李栩目视李栉说道：“六郎，你意如何？”李栉起身叉手施礼道：“太子殿下，杨烁起兵号称清君侧除佞臣，但其与右相乃三服宗亲，他杨家实难逃脱甘系！我意将其收监问罪，刑枷之下不由得他杨辅中不认这谋逆之罪！”李栩并未表态，目视九郎李桓，吴王却揪了揪耳朵回复：“我再想想！”王承嗣一看他不接话，施礼道：“殿下，右相在杨逆起兵后极力撇清干系，素服麻冠叩拜天阙，欲盖弥彰之丑态令人作呕，他过去多年来在圣人面前专一挑唆拔弄事非构陷殿下，此番绝不可心慈手软，须要痛击落水老犬！”张九长与王承嗣同为驸马爷，斗嘴戏谑之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建言议政之时却是亦步亦趋观点类似，他紧接王承嗣话尾秉报道：“太子，其实杨逆檄文之中有几句话到是说的甚对，“小人得势，肆意猖狂，欺君蒙上，下压群臣。”杨溢之身居中书令多年，党羽众多，经常不把殿下你放在眼里，三年前前太子薨逝，按理来说怎么都是你来继位，但这奸滑宰相却是在赵王、楚王之间回旋挑拨，后宫几位王妃亦与他暗通款曲，终是令皇上犹豫不决圣裁难断，以致今日方才册封殿下，这过往种种可是历历在目啊！我与六郎和承嗣意见一致，对右相罢官免职，抄家问罪！”李梯见太子李栩眼光望向自己，连忙起身施礼缓声道：“太子殿下，右相罪责确实不少，别说是你，这些年我们几兄弟也都是被他坑害多多，整日在圣人面前无中生有编排各种谰言谗语，要不是你尽力维护小心周旋，咱们几个兄弟早就被构陷获罪削爵幽禁了，提起他来真是让人咬牙切齿，痛恨难耐！但，但是…”话至此处他停顿了下来。李栩抿了口酒，朗声道：“但说无妨！”李梯并不看六郎他们四个的眼光，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但是右相的谪贬却不能轻易为之！”“这却是为何？”李栩高声问道。李梯恭敬答道：“只因这是圣上在试探太子心胸。殿下试想，如果杨逆攻至天阙城下，圣上绝对不会留下右相阖族一人以为内应的。反到是殿下在永寿击毙了杨烁，圣人兵戈销融外无烦忧，才慢慢调理右相，借机看看各方反应，所以说杨辅中现在是一个肥肥的诱饵，圣人远远的躲在骊山，手握钓竿，扯着丝线，就看谁来撕咬这鱼饵了！”此时李桓轻轻拍手呵呵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长鼻涕，这是你的见地还是你和魏王皇叔商量过的意见啊？”他嘻皮笑脸发问，李梯却是正色回道：“九郎莫要调笑，这自然是父王和我商议的结果，他让我劝谏太子殿下，行事决策不可过于激进！右相势力盘根错节遍布朝堂，圣意难以揣摩，凡事须三思而后行！”李桓仍旧是笑容不改，语气轻松问道：“那么就这样把右相放过了？他行事一步看三步，皮里阳秋口蜜腹剑，损人不利己之事绝不会干，这次不将其扳倒，以后便再无机会。须知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遭其殃。”这几句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太子李栩脸上。

    李栩拿起金箸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梅樱鲂鱼肉，轻蘸了一点霜橘黄橙青芥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此鱼鲙肉质紧密，滋味丰腴，配以果液料汁口感鲜美无匹！鸣鸾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闭气凝神皆看他品鉴鱼鲙，待鱼鲙咽下后，李栩又提起酒壶自斟一杯露华浓仰脖喝下，朗声吟诵：“长江东流水，梅樱鲂鱼肥。霓裳舞回旋，霜刀鲙缕飞。一点乾坤大，遥望星汉微。舞蝶迷香径，径幽人不归。”

    一诗唱罢，李栩长身而起高声说道：“杨烁贼子兴兵造反，祸乱乾坤残害黎民，幸赖祖宗护佑，仰仗圣人施恩，吾率天兵一战而灭逆贼，四海归心天下臣服。杨溢之窃居宰辅之位经年，虽有小功但多造大恶，平素常与杨逆书信往来内外勾结。六月间圣人即让中书、门下两省草拟调动戍边节度使内任，西平郡王独孤一灭与东平郡王哥舒雄武亦在互调之列，可恨杨溢之竟将此国之机密泄露给杨烁，杨千里不甘心在天府剑南道安享荣华泯灭一生，竟悍然兴兵造反，袭杀西平郡王兵锋直指天阙。这其中关键因素即在于右相与杨烁里外勾连沆瀣一气！圣人英明神武毓德仁厚，念他多年老臣不忍裁处，是以游幸骊宫。我既已被立为储君，必当为君父分忧，我意已决，明日命太子詹事魏师古安排御史上奏弹劾右相，罪名八个字：构连外臣，造反谋逆！”

    奕日，台院侍御史苟晞上奏弹劾中书令杨辅中十条罪状，首罪私通族侄，谋逆造反；次罪谄媚圣主，不进忠言；三罪构连宫闱，播搅国本；四罪暗勾番邦，颠覆天阙；五罪结交朋援，专权据势；六罪收纳贿赂，贪赃枉法；七罪无才无德，妒贤嫉能；八罪栽赃陷害，谋杀忠臣；九罪任人唯亲，擢拔子侄；十罪巧取豪夺，侵占田亩。

    又次日，查院监察御史江秉谦上疏弹劾右相杨辅中政以贿成，官以赂授，私纳前任户部侍郎燕矗重金，收受良田千亩，为其复官礼部侍郎，结为朋党；斥逐异己，屡兴大狱，命大理寺少卿裴知味无中生有捏造证据，陷害户部尚书韦逸宽，致其罢官归乡，复遣酷吏逼死于贬所。

    再隔日，殿院殿中侍御史候震庭上奏弹劾杨右相，蔽塞言路，排斥贤才；大权独握，紊乱纲纪；放纵刁奴，强夺私产；骄奢淫侈，挥霍无度。

    连续三道奏章弹劾当朝宰相，且罗列罪行确确依据字字诛心，朝堂上下一时人声鼎沸议论纷纷。太子李栩召开朝会，令有司依律对涉案相关人员监禁控制，命将中书令杨辅中、礼部侍郎燕矗、大理寺少卿裴知味等监押至台狱看管，敕令大理寺卿牵头三司会审，同时将此处置事宜具细奏陈神宗皇帝圣裁。

    五天后，圣旨从骊山华清宫传达至天阙城太子东宫明德殿，驳回了太子李栩对中书令杨辅中以谋逆罪抄家问斩的判处请求，申斥道：“右相为国操劳经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其言其行甚慰朕心，杨逆造反明言大义灭亲，焉能置罪于右相，太子怎得不辨浊清？宰相乃国之砥柱，有若盐梅，岂可轻易定罪重刑，国家法度置若罔闻，太子岂非稚童乎？”

    宣旨的乃是内侍监宋承恩，是李洐最为信任的近臣，此次专命他由骊山赶回宣念敕书，每一个字都如重锤一般砸在太子李栩心上，他呆立当地，浑身发麻，背上冷汗直流，此刻只有“天威难测”四字在心间萦绕。

    圣旨宣毕，宋承恩摒退左右，拉住太子之手说道：“殿下，右相侍奉圣人十年有五，可谓股肱之臣，深得圣心宠渥。老臣有句不敬之言，你忒鲁莽了些！”李栩凝聚了一下心神，拉住他手急问道：“阿兄教我，如何应对？”宋承恩呵呵一笑，抽出右手比了个八字道，“八字真言：高高举起，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