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扮老实还是扮狡猾，是偏孙子还是偏硬汉，全都要等到见了罕默德特使才知道。

    即使是在南方，冬天也确实是越来越冷了。

    雅典城的夜晚下起了小雪，时至黎明，雪势越来越大，竟在地上积起了足以没过脚踝的一层。

    艾伦打开窗户呼吸一口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气，极目远眺东方。

    天色在渐渐变亮，已经可以看清马路上行人如织。这么点雪不会影响到他们规律的生活，但可以给他们每个人的帽子上点缀一些亮晶晶的装饰。

    这座小城镇在雪中变得干净纯洁起来，连空气中时常弥漫的灰雾都被吸净一空。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啊，这样的天气，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按时到呢？”艾伦念念道。

    不过艾伦不需要为此担心些什么，今天是他被允许下床的第二天，他还可以享受一番女仆的早餐投喂呢，没时间看雪。

    雪当然不会只下在雅典城城里，在外面，在雅典城城的东边，连接两国的边境道路上，路上逐渐变厚的积雪给行驶的马车增添了一些阻力，这反而让马车行驶得更稳当。

    马车里，浮仕途和阿密尔躺在温暖的毛皮靠椅上。浮仕途年纪大了还在睡觉，阿密尔只是闭目养神，他时刻关注着马车的行程。

    这一次到访雅典城并不是正式的，所以他们带的随行人员并不多，除了这辆马车就只有跟在马车周围几名骑着马的护卫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混在自家的商队中间。这已经是老手段了，要记得阿密尔原本的表面身份就是个商人。

    自从上一次对雅典城的军事行动失败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这个身份了。

    如今再次前来雅典城，便没有像一个真正的跨国商人那样，对雅典城这几个月来的变化有着足够的了解。

    阿密尔会时不时的掀开窗帘眺望前进的方向，如此几次过后，很快便见到了他熟悉的建筑，一座高达十数丈的瞭望塔。

    看到这个家伙就意味着，他们距离雅典城的城墙只剩一里路远了。

    “浮仕途大人，浮仕途大人，”阿密尔晃了晃仍然在睡觉的老者，“我们到雅典城了。”

    虽然来得很早，但阿密尔他们想要进城还得排着队。虽然现在的雅典城城开城门的时间比以前早了许多，但是在外等候的马车还是不少。

    门口的卫兵可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给放行，他们的检查很严格。

    阿密尔能看到的，至少有四五十辆马车。雅典城本身并不能消化这么多的商人带来的商品，但是绝大多数跨国商人想要做生意，总得经过这座边境之城。

    雅典城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路过和歇脚的地方，甚至绝大多数时候只是路过，要歇脚也是去龙山，那边设施好。

    “感觉雅典城城在这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变化啊。”阿密尔陪同刚睡醒的浮仕途下车走走，他们所在的马车队还要些时间才能通过检查。

    “变化？你看到什么了吗？”浮仕途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问道。

    “是的大人，比如说这城墙上。在以前肯定会有手持长矛的士兵站在垛口处往下看，是为威慑之意。实际上他们的检查却很容易做一些猫腻。”阿密尔给浮仕途解释道。

    “所以说现在发生了什么变化？”

    “大人你看，城墙上面没有站人了，但是他们的检查却变得严格许多，单从那些士兵们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另外根据属下的记忆，城门口的这群士兵与几个月前见到的那一群没有一个是一样的，他们肯定被整体撤换过。”

    “那么，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雅典城现在的统治者上位的过程一定非常强势，他对各个细节方面都进行了调整以便全面掌控。”

    浮仕途不愧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者，轻而易举就能推测出一些信息。

    “大人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们还需要进城更细致地探查一番。”

    二十多分钟后，阿密尔一行人进了城门。不过他们并不是隐瞒着身份进去的，等候多时的接待者很快就认出了他们，立刻就上来为他们引路。

    如今每一个要进雅典城城里做生意的商人都要做细致的信息登记，为了方便管理和预防反派，艾伦要求他们将商人随行的每一个人的身份信息都登记下来。

    阿密尔等人也不能避免这样的登记检查，这样严谨地走程序给了他们一种规格很高的感觉。

    “这个地方确实挺不一样的，不过一巴掌大的小城，进个城居然都要这么麻烦。”浮仕途抱怨着先前不耐烦的等待。

    “属下之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显然这是那位新统治者的手笔，他看起来比我们想象中的更要厉害。”阿密尔坐在马车里，给向外张望的浮仕途解释道。

    浮仕途默然点头，一会儿后他把脑袋缩了回来，感慨道：“他厉害的恐怕还不只有这一点。”

    “大人的意思是？”阿密尔不解。

    “这个地方很热闹，要知道这可是冬天，这地方住的人还不多。

    但外面的一切看起来还是很有活力，并且我在街上看到一些排着队走过的家伙，他们的肩膀上还扛着锄头之类的东西，你看，又过来了一队，这一次抬的是桶。”浮仕途指了指外面道。

    “的确如此，还真是少见的景象，他们在做什么呢？”阿密尔也掀起帘子瞅了瞅。

    “对于这一点，你不应该比吾更清楚吗？”浮仕途奇怪道。

    “呃，很抱歉大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几个月前并没有这样的队伍。”阿密尔有些尴尬地抹了抹额头那并不存在的汗。

    马车中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直接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片广阔的建筑工地，红色的砖石与灰色的水泥构建出一个占地好几百平的建筑雏形，它墙体已然有一米多高。

    至少有上百名工人忙碌期间，或是搬砖或是倾倒水泥，或是指挥或是测量准线。嘈杂的声音敲击着观看者的心。

    “他们在建造一个宫殿？”阿密尔有些愣愣地说道，他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建筑需要占据这么广阔的地方。

    “如果是宫殿的话，这也太简陋了，而且很明显超出规格。”浮仕途摇摇头道，“那些灰色的东西是什么？”

    “是水泥，大人。”

    “那个就是水泥？”

    “是的，大人。”

    “他们要建造一个水泥宫殿，哈，难以置信。”

    “的确如此，我们是否应该调查一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没有那个必要，看起来这位新统治者似乎很有财力，但那与我们无关。何况对方与我国商人也有着水泥生意。”

    “看来水泥的确是个很赚钱的东西，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要投靠我们。属下猜测，有人应该盯上了他的水泥。”

    “你说的没错。”

    阿密尔与浮仕途的交流一直持续到下马车，见到第一个雅典城的工厂建筑地的时候，他们的确对此没什么兴趣。

    但等到见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的时候，就连浮仕途也忍不住想要了解一番，艾伦这么大动土木到底是在干啥了。

    他们带着疑惑换乘了前来迎接的另一辆马车，然后悄咪咪进了雅典城事务局的后门。

    这么一个小地方的事务局，没什么令人惊奇的，它的装饰既不华丽，建筑本身也不高大，外面还有些部分风吹日晒的老化剥落。

    浮仕途带着平淡的眼神和阿密尔穿过事务局的中央长廊。然后他们就看到，在那座假山上方，被一条横跨二楼围栏的绳子张着的着一张超大的横幅，上书“团结就是力量”。

    在横幅上方还一面自顶部悬挂而下的长方形旗帜，其底色赤红，中间有两个金黄色长方形单端交叉组成的开口向上的宽角V字形，是两手相握的图形简化，象征着团结。

    不过这些意思，来访的两位异国人是肯定不会知道了。

    在一位穿着人模狗样，实际上礼仪有好几处都不甚得体，说话还有些紧张的侍者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二楼。

    说实话，浮仕途心中已经起了轻视之意，因为这个事务局里来来回回奔走的人大多看起来不是什么有教养的家伙，很多人一脸泛滥的泥土碳灰气息，一看就是个铁匠或农民。

    他们走起路来像风一般，还经常大呼小叫。对于喜欢安静环境的浮仕途来说，这无疑是令人讨厌的气氛。

    在这里面忙活的人都是些什么家伙啊……浮仕途鄙视这些人。

    尽管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人生经历十分丰富，但他还是难以认识到，什么样的组织部门最有活力？什么样的组织部门最能发挥它的功能和作用？

    走路四平八稳，说话细声细语，一边工作还要一边捧个茶喝上半天——这也许很符合贵族风范，但他们的工作效率可就不好恭维了。浮仕途认识不到这一点，阿密尔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