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卿十六年

第七十五章、夜半私语

    “清雪,你别哭啊,我可没欺负你!”

    魏甜甜故作轻松,只是看着这样的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回头向傅君辞强颜欢笑:“舅舅……我没欺负她……”

    “好了,你先回去吧!”傅君辞将我抱回自己车上,又仔细地盖好毛毯,回头吩咐魏甜甜。

    “好,那清雪就交给你了!”魏甜甜轻轻抱了抱我,转身开车离去。

    傅君辞送走魏甜甜,打开车门上来,暮春的凉风随着细雨灌进冰冷的车厢,整个空间充斥着凝固的冰冷。

    “清儿!”他伸手将我拥进怀里,然后……俯下身开始吻我。

    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怎么安慰我了,他细腻温柔的轻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我唇上,轻柔的深刻的体谅的,安抚的缠绵的深情的……

    他抱着我,全心全意,宠辱偕忘,直到我眼里的茫然变成柔情,直到我冰冷的身体变得柔软,他才放开我柔声说:“清儿,今天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点点头。

    他说的家便是七号酒馆,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有彼此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我感觉无比温暖的地方。

    汽车一路飞驰,深夜十二点的路面冷冷清清,繁华而混沌的青龙江畔,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四面八方涌来的车流与人流在这里交汇又分开,宽阔的绿化带有喝得醉醺醺的妙龄女郎隔江骂着某某某,你这个负心汉。

    傅君辞将车停进小院抱我上楼。

    我这才发现这里的装修风格已经换了,宽阔阳台上的风铃已经不再,日式榻榻米改成古典中国风,干净的木地板上垫了一张精致的席子,一张看起来造价不菲的竖箜篌立在旁边。

    箜篌斜对面置一蒲团一矮几,一套式样清新的骨瓷茶具放在矮几之上。矮几角落,天青色暗纹花瓶里插着几枝带着水滴的新鲜山茶。

    “清儿,喜欢吗?”

    傅君辞在席子上铺了一层绒缎,将我放在席子上,又给我抱了一床棉被盖好双腿,这才在我身后坐下来,将我身子拥进他温暖的怀里。

    “喜欢!”我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造价不菲的竖箜篌,整个灵魂都仿似要被它吸进去。我一直觉得箜篌是所有乐器中最优雅的,没有之一,要不是因为身子动不了,我恨不得马上就扑过去抱上它亲上几口。

    “清儿喜欢箜篌?”傅君辞见我眼睛紧紧盯着箜篌不放,顿时来了兴致,“这是我之前去拍卖场得来的,从买回来以后就没碰过,你若喜欢,我把它送给你!”

    “可我不会弹啊!”我怪难为情的,凡是见过听过箜篌演奏的人,谁不为它清丽脱俗的声音和清雅绝俗的指法沉迷。

    但它好听是真的,昂贵也是真的,别看傅君辞这一架箜篌看起来灰扑扑的好像不太起眼,拍卖场里少说也得几十万起步。

    “这有什么难,改天有空我教你。”他唇角轻扬,温暖酒窝里藏着淡淡笑意。

    “意思你会弹?!”我撒娇地看着他,“君辞,现在就弹一曲给我听听,好不好?”

    “现在?”傅君辞皱眉,“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你看电视里面的那些大侠和古代的那些文人骚客,不都是半夜三更弹琴吹萧吗?什么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什么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叫意境,意境!”我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万分期待。

    “强词夺理!”他苦笑,站起身在箜篌旁边坐下来,“你想听什么?”

    我想了想:“《流水禅心》吧!”

    《流水禅心》其实是首古筝曲,我之前睡不着的时候经常听,那时孩子不满周岁,沈修慕每每夜不归宿辗转寂寞时,唯有此曲陪我度过每一个难熬的夜。

    今日经历种种,思绪烦乱,不知道傅君辞的演绎能不能赶走我心里的阴影和那似有若无的失落?

    我背靠矮几,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随着傅君辞的指尖动,清音起,我单手斜倚在几上,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与沈修慕的相识相恋,相爱相伤,一一在眼前闪过……

    今日之局,本是我设,目的是拿到沈修慕出轨的直接证据,为争夺尚尚的抚养权作准备。但不知为何看到沈修慕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时,我还是觉得情伤不能自已。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习惯的力量,我对他终归是有情的,哪怕是一丝一缕,那也是情分。

    而这情分,无论我如何去斩,它都会刻在我的骨血中,藏在我的记忆里。反反复复折磨我,直到有一天彻底麻木,无知无觉。

    傅君辞的琴技很好,一首《流水禅心》被他演绎得出神入化,层次分明。

    流水的曲曲汤汤,坐禅的无念无忘,问禅的疑惑不解,顿悟的琉璃大光。抑扬顿挫的曲调,变化多端的指法,仙人谪面的丰姿,谦冲恬淡的气质……

    人是我爱的人啊,如皓月当空,使人见之忘俗,曲是我爱的曲啊,如仙乐飘飘,让人听之忘忧。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此情此景,此人此时,还有什么好伤怀的?我爱的,爱我的,不都还好好的在我眼前吗?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痴痴的看着弹琴的傅君辞,渐渐的,心中的烦恼尽去,眼里心里只剩下他的影子。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注意形象!”

    一曲弹罢,傅君辞走过来敲了敲我的头。

    “谁让你弹得那么好听?”我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满脸崇拜。

    “只是弹的好听?”他挑眉。

    “人也长得好看!”我实话实说。

    “不再想着那个混蛋了?”他磨牙。

    我连忙讨好地啄了一下他的下巴:“不想了!以后都不想!”

    “这还差不多!”他终于换了笑容,俯身抱起我走向卧室,“你的这颗心是我的,不许你为不相关的人伤来伤去。还有,以后不可以再为他哭了,我心疼!”

    “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伸手抱住他的肩膀,“那要是你让我哭呢?怎么办?”

    “你可以咬我!”

    我:“咬你?我又不吃人肉……”

    “你不吃,我吃!”他狡诈一笑,俯身吻上的唇,直到我被纠缠得快喘不过气来才放开我,站起身去给我放水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