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李承雅还是按照杨天真的意思，去换上了一身大红的霓裳羽衣。

    站在城墙外侧的城垛上，非常醒目。

    李承雅不恐高，但是站在这么一个醒目的地方，被万众窥视，还是不免紧张。

    “相公，我要干点什么？要跳舞吗？”

    杨天真正捏着下巴，乐呵呵的看着李承雅，非常满意。

    “不用跳舞。要实在想动一动，就抬抬手，做出向上天祈祷的样子。”

    李承雅对这个动作比较熟，草原舞中就包含很多祈祷的动作。

    在城头的众人，都看得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杨相要搞什么？

    可是，在城外远处的回纥人看来，就有点可怕了。

    回纥太子叶护，遥望城头上频频祈祷的大红身影，认为是大唐的能人异士在做法，心中非常惊惧。

    人类生而就有，对未知恐惧的本能。

    叶护扭头看向自己的军师，问道。

    “她在干什么？莫非是在做妖法？”

    叶护身旁，被称为军师的人物，却是一身唐人打扮。

    李承寀，刚刚被李亨封为敦煌王，承担联姻任务，娶了叶护的妹子毗伽公主。

    两人现在是大舅哥与妹夫的关系。

    李承寀是故章怀太子李贤一脉。如果不是则天皇帝逼死了章怀太子，帝位本该轮到他头上。

    眯眼看着城头的诡异身影，也不太明白，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但是李承寀很确定，大唐哪里有什么能做妖法的能人异士？

    不过都是故弄玄虚罢了。

    “太子，不用管她在做什么，今日先养精蓄锐。明日攻城，定可一鼓而下。在太子的铁骑面前，任凭他们耍什么花招，都无济于事！”

    叶护相信了李承寀的判断。尽管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隐隐不安，但实在理不出头绪，只能作罢。

    回纥铁骑，已经将一座小小的泾阳城，整个围了起来。

    密不透风！

    唐军如果今晚趁夜突围，也不足为虑。唐军多是步兵，极度缺少战马。以自己麾下骑兵的高机动性，无论唐军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可以及时赶过去，围歼突围之军！

    怎么算，好像都是自己稳操胜券。

    “成才（承寀），待我攻下长安，你想要什么赏赐？”

    李承寀眼神闪烁，一股埋藏心底多年的怨念，就快要掩藏不住。

    “大唐本来就该是我的。你若扶立我为大唐皇帝，我必世世代代称臣纳贡！”

    “有我大唐作为后盾，叶护太子的地位，也必定稳如泰山。今后横扫西域，建立一个大大的回纥帝国！”

    两人相视，嘎嘎嘎的大笑起来。

    此次倒戈大唐，联合吐蕃，本来就是一件火中取栗的事。

    冒着烧手的风险，去图一个以往不敢想的宏伟目标。

    若成，人生从此起飞，逆风翻盘！

    试问，谁又能抵挡这种诱惑？

    入夜。

    叶护和李承寀都没有发觉，一条流言，正在回纥军中迅速传播。

    “下午城头那个红衣天师，是在做法超度先前被斩的神龙。”

    “唐人有道法，据说可以驱魂役鬼。”

    “你别吓唬人啊！唐人要是驱使那条龙的龙魂，来攻击我们。我们只怕一晚上，就会被吃个干净。”

    ……

    毕竟是虚无缥缈的流言，并没有造成多少恐慌。回纥兵也不会因为这几句猜想，就自己把自己吓死。

    但，这种惊悚鬼故事，正好作为晚上无聊的谈资。一众回纥人，聊的非常起劲。

    事情也越传越邪乎。

    到了半夜。

    泾阳城外忽然再次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条黑色的龙影，若隐若现。

    脑中带着鬼故事入睡的回纥人，在嘈杂声中被惊醒。突然看到泾阳城外有龙影，第一个念头就是，唐人召唤龙魂，来吃他们了？

    正惊疑不定，就听喊杀声起，唐人的军队，已经杀过来。

    箭如雨下，在黑夜中，完全看不到箭影。只会有那种，随时被穿透的惊惧感。

    而且，唐人的弓箭，不知为何，穿透力极强。

    一旦发现有人骑马，立即就是十几支箭射过来，然后就是死亡、坠马。

    在唐人弓箭的压制下，没有人敢再去骑马。硬是把回纥铁骑，给变成了慌乱的步兵。

    回纥人心惊胆战，在龙魂与箭雨的双重恐怖下，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只剩下本能的各自为战。

    围城的回纥骑兵，发现中军太子那边遭到唐人夜袭。不管不顾的，贴着城墙直线驰援。想走最短的路程，最快的去救太子叶护。

    结果，冷不防城墙拐角后面，竟然还藏着大唐陌刀阵！

    密集的阵型，森寒的刀光，出其不意的截击。让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在惨叫声中倒下。

    后面的骑兵看不到前面情况，下意识的就以为，前军是遭到了龙魂攻击。

    全炸锅了！

    黑夜之中，根本分不清情况。回纥人只知道，受到了大唐的攻击，人数不明。而且大唐那边，似乎还有龙魂助战！

    这还打个屁呀！

    叶护太子不知生死，十万大军因为围城，太过分散，一时谁也不知道各部的战损。

    就在这时。

    唐军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

    “叶护已死，余众速降！”

    “叶护已死，余众速降！”

    “叶护已死，余众速降！”

    回纥人的心理，至此全面崩溃！

    就说大唐有龙魂助战，又有能人异士，不该轻易开战的嘛！

    有马的，拨转马头，就一头扎入了黑暗，向西没命的奔逃。

    没有马的，也撒丫子跑向暗处，顺手抓马，然后奔逃。

    回纥十万骑兵十万马，遭夜袭后，无主的马儿跑的到处都是。

    此时。

    叶护和李承寀，在乱军之中，气的要爆炸了。

    “谁说本太子死了？本太子在此，全军向我收拢，切勿听信唐军谣言！”

    可任凭他叫破了喉咙，也只在身旁聚集了区区不足千人。

    这点人，放在黑夜混乱的战场上，一点也不起眼。

    谣言的魅力，就在于，它虽然毫无根据，但是总会戳中人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要什么证据？愿意相信，自然就笃信不疑！

    再加上，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总是会宁可信其有。相信谣言，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总好过冒着生命危险去查清楚真相。

    真相，重要吗？

    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