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很少去昆吾山。

    先是有三十六天罡的雷部八将驻守，手中法器炽烈轰鸣，仿若能洞察人的情绪波动，哪怕稍有迟疑与谎言，也会当头而落，令人神魂俱灭。那雷部八将又生得面目狰狞，虽有祛邪避妖的效用，却是比妖魔还要可怖。

    除却天帝之外，无论是谁都要验明身份，探清来意，才被允许进入。

    而在其后，又有不知如何形成的归墟之水，整个天界也无人敢触碰，只有一湾浅浅的风桥，搭连起两岸。

    仙人们都说，心不诚者，便会落下风桥，瞬间归墟！

    小仙女不知道归墟是什么意思，但仙人们说起归墟时，总是不寒而栗，似乎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

    往常时候，小仙女颤颤得走过这里，此刻却是带着满腔的疑惑，压过了心中的畏惧，快速踏过这归墟之水。

    最后是一道厚重的门扉，其上有一只溯源神鸟。羽翼垂在地上，几乎要与那归墟之水粘连了。但它好似有难言的苦痛，总是在即将触碰时猛地收回来。传闻中，溯源可吞万物，但并不会对万物造成伤害，反而是独立成一片空间，宛如仙家洞府。与溯源齐名的，便是三界有名的恶兽饕餮了。

    凡到此处者，需得圣母召见，溯源鸟才会打开最后的门扉。

    “溯源仙长，我要见圣母。”

    那溯源神鸟尾似孔雀，状如火凤，尖喙张合之间，却是口吐人言，“圣母已经许久不见外人了，小仙女请回吧。”

    小仙女上前拉住溯源神鸟的羽毛，轻轻抚摸上去，“溯源仙长，请您帮帮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圣母。”

    “圣母栖昆吾，除却天帝之外，无人能叫醒她。”

    “可是，圣母从来不会拒绝我来看她。无论发生什么事……”

    小仙女记得自己第一次闯祸，把彩霞姐姐刚织的虹光踩碎了，她慌忙去捡拾那些碎片，却是不得其法，只能任由那光洁莹润的霞光从自己掌中溜走。

    “彩霞姐姐，对不起。”

    彩霞仙子看着漫天崩碎的云翳，却没有任何责怪小仙女的意思，“碎了也好，总有人能不被云霞遮蔽神识，看清这所谓天界的肮脏与丑陋。”

    “彩霞姐姐，你在说什么？”

    “没事的小仙女，你去他处玩吧，这里的破碎的云霞不用介意，在很多人眼中，这凌乱反比那规整要更有意义。”

    小仙女又听不懂他们的话了，似乎上了年纪，有了阅历才能明悟其中道理。

    “哦，那如果真的没事了，我先走了哈，有空再来看姐姐。”

    似乎怕彩霞反悔，再因此事责难于她，小仙女一溜烟得跑了。

    她依然能见到彩霞姐姐，也试着再去攀谈，但是彩霞姐姐像是换个了人，除了完成每日的铺展云霞的任务，其他时间皆是浑浑噩噩的。

    那漫天绚烂的云翳啊，若非被铺满整个苍穹，又怎能遮掩浓郁的鲜红呢？

    小仙女知道有些事情在悄然间发生改变了，就像曾经那般疼爱自己的月老爷爷，也是几次欲言又止。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秘密？不说我就把你胡子剪了！哼……”

    小仙女第二次闯祸是把月老的红线弄得一团糟，很多凡人因此找不到连理，只是碍于小仙女的身份，月老不好发作。

    “哎哟姑奶奶啊，有什么问题，都得等我把这红线解开再说。”

    “你都把红线牵好了，何必又紧紧守着呢？便是乱了些，佳偶天成，也无须在意。”

    一向温和的月老，眸中陡然闪过一丝狠辣，却能肯定，不是因小仙女而起。

    “小仙女……”月老少见得没有叫她姑奶奶，胡子被她攥在手里，也仿若并不疼痛。

    “嗯？”小仙女抬起眼睛，看向这个最宠爱自己的仙人。

    “天界不允许有情爱，那是最致命的毒药，你知道的吧。”

    “是啊，我有记忆之后，记住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嗯。所以，在凡间的那些人，便要承受这情爱之苦。”

    “啊？那好可怜啊。”

    “我能以红线牵连两个人在一起，而这红线曲折，便是他们的磨难多寡！如此，你能明白了吗？”

    小仙女松开手，有些黯然得蹲下身子，“所以，我把红线弄乱了，那些凡人的苦难就会增加很多，对吗？”

    “哎，这就是我让你放手的原因，我们是仙人，却不在凡人的苦难上，铸就自己的圣土。”

    “哦……对不起月老爷爷……”

    “无碍，你且去吧，待我收拾好这些红线，一切便会回到原来。”

    小仙女只好悻悻得走了，她回头看着那个须发皆白的仙人，觉得自己真是闯了大祸。

    月老将一团乱麻的红线捡起，一根根，一条条，皆是凡俗之人的命理因果。他找不到头了，不知该如何去解开，只能用一把剪刀剪开了死结，然后再一根根接上。

    在这些凡人的红线之后，有一支更为红艳的丝线，一端连在凡间的不知名之处，另一端，在月老腰间。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岁月，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的丝线，天之道，总要损其一。执法天神，你真的能逆天而行吗？”

    小仙女去了天牧，将许多天马解开了缰绳，万马奔腾而过，似乎在为这难得的自由欢呼，而后齐齐闯入天河禁地。

    有一个很胖很胖的，自称元帅的家伙，轻易就将这些天马降服，“你在天界如何我不管，天河禁区，你不能踏足。”

    若是和声细语，恭维的话，小仙女可愿意听了。偏偏这天河元帅如此倨傲，叫人不喜。

    “这些马儿跑得累了，想在这里喝些水，怎么碍着你了？”

    那天河元帅没说话，而是将那些马儿的现状展露出来，“天河弱水，鸿毛不浮，这些天马饮了弱水，便是断绝了生机。非圣母之力不可得救。你今日所为，过了！”

    天河元帅没有惯着小仙女，语调中带着训斥。

    小仙女支支吾吾得道：“哦，不就是圣母之力吗，你且在这等着，我马上就会拿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