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无底之谷，众水之终！是谓，归墟！

    力之不受，鸿之不浮，无终之流，万相之始！是谓，弱水！

    天界建立有多少年了，也许已经没有人知道，即便是那个三界主宰的天帝，也在日月蹉跎中消磨了记忆。

    所有凡间的人、鬼、妖、魔、灵，承载着记忆碎片的魂魄，皆是在轮回道前，忘川之畔，洗濯前尘，再入人世。

    忆之不起，形之不存，无极之渊，魂灵之根！是谓，忘川！

    天河容弱水，小仙女口中的胖大叔便是监管之职，若是任由弱水肆虐天界，即便是天帝也会形销骨立。

    北海纳归墟，由四方帝尊青帝之属镇压，万事万物不可稍稍触及，违者形神俱灭。

    冥府开忘川，禅宗佛陀地藏王为护，守六道轮回之序，定三界往复之则，魂灵鬼体，沾之道消灵陨。

    只是，这天界之上，竟然也有了归墟之水。

    奔腾的弱水还在冲击着天闸，无数年的囚禁，无数仙神的记忆，无数情感的回旋，都让弱水之灵陷入无止尽的哀恸之中。她要发泄，要宣泄，要狂野得，去人世间，去经历情爱，去感受伦理纲常，要做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亲有朋的人。

    无止尽的寿元，无上的法力，她都可以不要。

    “天河元帅，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也是帮她。”

    天河元帅自顾坐在天闸堤岸，“缘来自可有，缘去莫强求，但证齐天道，不悟八戒修！”

    “额呵呵，傻子，你是天界的人，却去念禅宗的谶言，哈哈，傻子啊傻子。总有一天，我会跨出这天闸之内，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吞噬。看看你所谓的自在逍遥心，究竟是不是如此虔诚。”

    在天河弱水之侧，便是巍峨昆吾山，雷部八将镇守，风桥归墟之水护持，神鸟溯源为界。而在弱水越昆吾山之间，是众多的仙女宫娥。

    在天界圣母宣告闭关之前，蟠桃盛会即在昆吾山顶召开，那时，昆吾山仙家齐聚，天仙地仙，玄仙金仙，神佛共聚一堂。在一旁伺候的仙女们众多，往往三两名仙女侍奉在一位仙人左右。

    更有起舞助兴的宫娥，吹笛弹琴的乐伶。

    如今的这些仙女们，却是在用手中的竹篮，在一湾浅浅的池水中打捞着什么，分明是一眼见底的水池，分明是漏洞百出的竹篮，但她们却是十分认真的去瞧，好像怕遗漏了什么。

    若是小仙女看到了，一定会上前问一问她们在干什么吧。可惜，昆吾山再不会有人来。

    如果是天河元帅到此，便能察觉，这一湾前滩，竟全是弱水！而那些仙女们手中的竹篮，虽然的确会不断渗出弱水，可是却又一些类似于沙砾一样的东西留下。

    每一名仙女在看到这样的沙砾时，都会展眉一笑，好似千年百年的等待，只是为了这一块小碎片。但很快，打捞起碎片的仙女们便起身，向着依然在打捞的姐妹们行上一礼，“诸位姐姐妹妹，我先走一步，这天界，再不来了。”

    其他仙女们不敢稍有耽误，手中动作不停，只是稍稍抬头看向那离开的姐妹，目中满是欣羡。

    弱水积赞了所有死去仙神的记忆，每时每刻，都会有无数生灵的记忆涌现，夺取弱水之灵的灵识。这么多年了，也许曾经的弱水之灵早已被吞噬，也许弱水之灵早已吞噬了其他仙神，无论如何，如今的弱水，只是一个渴望逃离天河的囚徒，一个被拘禁千年万年的，不羁的灵魂。

    即便有天闸四面围定，即便有天河元帅治理，随着岁月的累积，这弱水也终有不受束缚的一天。

    而在此之外，这些仙女宫娥们，便将这小小一份弱水，打捞成千上万年，将其中的记忆碎片濯出，送往昆吾山深处，那是天界圣母的所在。

    只是，弱水对于这些小小的天仙来说，即便不吞入腹中，也是剧毒之物，那沾满弱水的记忆碎片，会在她们触碰的短时间内，将她们尽数吞灭。而唯一能让她们坚持下去的理由，便是神魂可以转往阴曹地府，重入六道轮回。

    对于仙女们来说，堕入畜生道，也未尝不可，只是，再不要修仙，不要证道，不要成神，不要，再来这肮脏污浊的天界。

    所以，她们打捞起记忆碎片，便觉十分开怀，所谓无终的弱水，又哪有天界可怕？

    仙女们手中的竹篮，是进入昆吾山的凭证，雷部八将除了在山门把守外，还有后山要看顾，而他们接到的命令，便是不要阻拦这些仙女

    雷部八将不知道是何原因，只是他们的职位，也没有权力去问询，只得如是照做。

    祛邪镇恶的雷部八将，像是在防止昆吾山有怪物跑出来，可是，昆吾山除了天界圣母，神鸟溯源之外，就只有这些仙女们进入了？难道会是这样写仙女们吗？可笑，小小的天仙，在雷部八将面前站立都有些困难，遑论动手了。

    但令雷部八将诧异的是，往常时候见到他们便瑟瑟发抖，几乎跪伏于地的仙女们，竟是昂首挺胸得前行，像是奔赴幸福的彼岸，像是摆脱经年累月的苦痛，像是，沐浴着春光秋色。

    坦然，又无畏！

    雷部八将让开道路，风桥自行流露轨迹，神鸟溯源张开结界，腹中门扉打开，像是恶兽饕餮，在吞吃生灵。

    而在神鸟溯源体内，另一方天地之中，小仙女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那个生育自己的，天界圣母。

    她还未开口叫醒圣母，便见一名仙女施施然走了进来，见到小仙女也不答话，径直来到圣母身边，一只素白的手伸进竹篮之中，捏起那记忆碎片，未曾滚落的弱水，顺着这名小女的藕臂，到香肩，到酥胸，到纤腰，到玉腿，蔓延她的全身。

    在这名仙女最后仅存的时间里，她将记忆碎片喂给了陷入沉睡中的圣母，像是在照顾一个病人，又或者，在毒害一个没有知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