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阳难得的收获了几天平静的生活。

    但岁月静好，终究是有人要付出代价的。

    灵卫城的难民们，就是这些代价。

    疯狂的白先生派出了八百勇士突袭了乌石城的石场。

    八百勇士的传说已经成了鼓舞灵卫人民打赢这场战争的底蕴。

    八百勇士全部来自底层，他们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并非全都是武林高手，更没有一个是叶家的传人。

    他们各自施展绝技，鸡鸣狗盗之辈亦可使王公蒙羞。

    他们不仅烧毁了乌石城最大的采石场，还杀死了包括采石场的苦力、采石场的军队、前来救援的乌石精锐玄武营在内的两千人。

    当然，代价就是他们自己的鲜活的生命。

    在信息相当闭塞的年代，双方双无疑问的，都声称自己已经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灵卫城八百勇士斩断了乌石城的命脉，并歼敌两千。

    乌石城采石场同仇敌忾，在面对敌人突袭的时刻，英勇对抗，全歼来犯宵小。

    一时间，浩瀚大陆风起云涌，波澜诡谲，以后再发生的事，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获得清楚了。

    在灵卫城，倒是留下一部残简，简上说，”敌之辱我，莫不以盗贼鸡鸣之辈唤之，非雄也。白子笑曰，吾若鸡鸣，则敌寇何如？逆子辱我，莫不以竖子横行，家业无常，非君子耳。白子以笑曰，竖子英雄，非人策也，乃人事亦。”

    就是说，战争取得初步胜利后，敌人说，你们平时都是些下流龌龊的货，不算英雄。内部的一些人则说，之所以有一些不够君子的人出现，是因为他不能够代表我们，且看我们之后的君子行为。

    白先生只回答了一句，人不分左右，时不分前后，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仅此而已。

    第一次战斗打响之后，乌石城加强了防御，苍圣城立马集结了队伍，陈兵数万，直指灵卫城。

    灵卫城深挖壕，广积粮，缓称王，在边境用木头、泥土、砂石筑起了高高的城墙。

    每天傍晚，都用八百勇士的亲人和手足，来都城墙边上，为亡者超度，为生者祈福。

    若干年后，中土叫它“哭墙”，但是灵卫城的人坚持叫它“英灵墙”。

    没什么可哭泣的，灵卫城不相信眼泪。

    与前方惨烈的战事相比，后方的另一个不得忽视的团体更显得有些悲凉。

    战争刚一打响，叶家的人想逃还是想战斗的人还是五五开立，毕竟这里是叶家的领地，那城头上还高挂着叶家的旌旗。

    可是天剑叶倾城迟迟不出现，这一主心骨，自从击杀狂刀艾吸血之后，便再没出现。

    底下人议论纷纷，有的认为，是天剑云游四海有事情耽搁了。

    但是，天大的事情比得过灵卫城的生死存亡？

    有人说，那就是天剑死了。

    死了也该有个消息，指定下一任城主，好主持大局，现在全灵卫城都听那个姓白的，这算什么事。

    也许天剑早就被苍圣城的老先生给暗杀了吧？

    谣言越穿越乱，到最后，叶家人已经百分之百相信，天剑无论如何，不会再回来庇佑他们了。

    灵卫城与蜀山交界的地方挤满了叶家的人。

    他们不愿意与腌臜的盗贼和廉价的妓女为伍。

    他们守护着自己高贵的叶家血脉。

    他们维护着心中灵卫城的尊严。

    直到他们听见蜀山的看路人说的话，“一个人一百两，有钱的交钱，面刺金印，三天之内赶快去青城，没钱的往后稍稍。”

    大家这才明白，无论姓什么，在这里，便宜不了一个铜子儿。

    高贵的灵卫叶家，陷入了沉默。

    在血脉的尊严被人家撒尿的时候，一个机智的声音出现了。

    “大哥，我先交，我跟您出个主意，我交五十两，后边得人依次增加一两。这是一百五十两，我们一家三口，我们先过去，这还有五十两，孝敬您的。”

    这人是个人才，早到青城一步，那收拾自己兄弟姐们的钱不是哗哗的来。

    此言一出，竞价直接开始。

    看守的蜀山守卫差点都撑不住。

    练了一辈子剑的蜀山人哪经历过这种场面。

    一边收钱，一边拿着金印往灵卫城逃难的叶家人脸上盖章，一边心想，掌门真的是雄才大略，咱何时来钱这么容易过。

    钱越收越多，有的人甚至为了插队，就为了早在自己脸上盖那个象征着活命的金戳戳，多花了一千两活动关系，在宝贵的生命面前，你甚至都不能把这叫做内卷。

    起初一切顺利，无非是蜀山七脉的人轮流来路口盖章收钱，无非是从掌门牛b到掌门傻biu，一个人一百两实在太少了，这灵卫叶家，哪个是缺钱的主，要一千两也有的是人抢着来。

    问题出现在巨木一脉，巨木一脉是最后一个轮到的，下一站就又是道曲一脉了。

    年轻的长老邓木生想亲自看一看难民的处境。

    他忘记了老祖宗的话，君子远庖厨。

    当一家富贵的老小，赶着马车，无论老幼，金印伺候，因为邓木生明白，这家是有钱人，他们的孩子无论如何都受不着苦，所以他狠着心盖了金印。

    又一对年轻的夫妇交了钱，乖乖顺顺的准备通关之时，巨木弟子准备在一个婴孩脸上刻上金印，那婴孩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响。

    邓木生太明白这金印意味着什么了。那意味着，不要说在浩瀚大陆，哪怕在青木胜洲，这金印，都是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努力命了。一个奴隶的家族，在没有机会当人了。

    邓木生挥了挥手，婴孩没盖金印，过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几个轮巡下来，聪明的灵卫叶家人已经明白了，只有在巨木掌关这一天，有婴儿可以逃脱金印之苦。

    这代表什么？

    希望！

    浑水摸鱼的希望！

    只要这种机会在，莫愁几十年后，自家人凭借着天赋和叶家的剑法绝学，不能横扫青木胜洲，反攻灵卫城！

    早在观望的老狐狸们，盯准了这个机会。

    把自己的后代，通过灵卫城其他没小孩夫妇，把自身后代通过蜀山，运往青城。

    一条黑色的产业链，在几十天内迅速形成。

    在巨木守关的那一天，两个年轻的男女，带一个婴孩过界，最高被炒到一万两白影。

    地下风起云涌，单纯的邓木生毫无察觉。

    直到他被其他门派的人举报！

    太明显了，每当巨木当班，太多的婴儿过界！而其他班次，全是老弱病残！

    当巨木剑被叫到藏锋殿内，包括掌门在内，其他六人面色冷峻的看着他时。

    他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你脉下了多少祸根么？”

    “......此话怎讲？”

    “为何从你手下过的孩童，不留标记？”

    “他们还是孩子啊，难道就一辈子到青城当啄木鸟么？”

    “你还是不知道你错在哪么？”

    “不知！”

    “真不知？”

    “下山吧！”

    “下山？”

    “下山吧。”六人其声说道。

    邓木生双眼紧闭，从腰间解下巨木剑，双手托着一根看似烧火棍一样的巨木剑，送到了七清祖师的土埂木偶面前。恭敬的送上，含泪拜了三拜，转身离去。

    史上最年轻的巨木长老，史上最短暂的巨木长老。

    后来蜀山公告所说，退隐江湖，寻找长生之道去了。

    他到最后都不知道他错在哪了，因为他太年轻。

    那一万两，完全可以由蜀山掌控。

    在他的看管灵卫蜀山的的三个周期内，起码让蜀山损失了三百万两的白银。

    这三百万两白银，可足足是蜀山靠着收学费，两年都不太一定收回来的巨额收入啊！

    这种损失，让你离开就算不了了之，就自己偷着乐吧！

    终究是金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