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子听了陈长青提醒，方才回过神来，赶忙收了火势、揭开炉顶，从旁边的药案上抓起两把灵草甩了进去，然后再用黑得发亮的巨大玉杵猛地往炉鼎里戳了两下，将炉心的药材捣碎、整个丹炉都颤抖了片刻，方才盖上炉顶，继续炼制。

    他抹了一把额头，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小子提醒得早，不然这炉筑基丹就废了。”

    “这是筑基丹？”

    陈长青哑然，看丹阳子刚刚一点也不温柔，他还以为是什么便宜丹药。

    “对。”

    丹阳子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真的有把握？虽然你炼制白龙聚气丹经验丰富，手法也提高不少，但……其他高品丹药又不一样，你可试过？”

    “普通聚气丹和高品回元丹都试过了。”

    他点头道。

    丹阳子听了，怔了怔，叹了口气：

    “你既然这样说，那想必是没问题了。后生可畏啊……”

    他感叹道。

    即使是他当年，从中品炼丹师到高品，也吃了不少苦头，下了许多苦功，花费五年时间才晋升，已经对这速度颇为自得了；

    没成想陈长青比他还快，而且快得如此之多。

    “按你炼制白龙聚气丹的产率，我想你手法不成问题。这样，你便观我炼这筑基丹，我看你能观出多少门道来。”

    丹阳子淡淡道。

    陈长青闻言大喜，丹阳子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像是要考验他的理论、眼力和积累，但实际上，观摩大炼丹师炼制筑基丹的机会何其难得！

    这又是在培养他了。

    筑基丹是一种十分特殊的丹药。

    许多年前，在筑基丹并未被创造出来之前，炼气修士想要晋升筑基期，只能积累过后强行突破，成功率极低；即使那时候筑了三关的修士，明明是凤毛麟角的天才，突破也只在五五之数。

    直到在历史中失落了姓名的一位奇才丹师，创造出了一种独特丹药，可以调和修士的精气神，使之圆融如一，贴近筑基期之状态，服用之后筑基概率大大增加，渐渐成为筑基必备，遂命名为筑基丹。

    在那之前，筑基已算大能，金丹极为稀少，更高层的修士则如同传说，几不可见；

    而那之后，高级修士越来越多，修仙界才迎来了蓬勃发展，压倒了气血武道、香火神道等一众修行之法，成为修行的主流。

    可以说，筑基丹改变了修仙界——那时还叫修行界——的整个发展走向。

    而炼丹术也因此成为了修仙百艺之首，作为辅助修行的第一法门蓬勃发展，炼丹师的地位自然也是极高，“人无丹药不修仙”也成为了修士间一句耳熟能详的俗语。

    因此，虽然那名奇才丹师的来历生平皆已不可考，但许多丹师都供奉着他的画像，尊为丹祖。

    当然，画像里的人往往看起来都不一样。陈家炼丹工坊就挂着一副，和余桥丹师供奉的画像就是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绝不是同一人，这倒还算好的；有的丹师邻居，供奉的画像甚至连性别都不同，就让人啼笑皆非了。

    而这样的邻居，往往都会各执一词、争吵不休，非要说自己才是正统，最后说不得便会演变成大打出手；不过他们到底是因为争画像正统出手，还是因为毗邻而居抢了生意出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筑基丹十分特殊，虽然千万年来流传各地的丹方各有差异，但共同点是炼制的药材绝不算稀有：

    多半是炼气期的药材，少量原材会达到筑基期的品级。

    毕竟若是再高品级，对炼气期修士来说就难以负担，筑基丹也就不会是如今这样修仙必需的了。

    但药材品质要求不算极高，种类却是极多，炼制手法极为复杂，故而纵是以炼气期的药材为主，高级炼丹师却也极难炼制成功。

    陈长青此时聚精会神的看着丹阳子炼制，他都没想到看起来十分随意的丹阳子竟然正在炼制筑基丹，一点也不庄重，还能叫他进来谈话、差点就误了丹药。

    因此尽管丹阳子时而问他问题，他却紧张兮兮的，都是言简意赅的答完，生怕多说一个字影响了丹阳子。

    这一看就是一天一夜，丹阳子并没使用太多高级复杂的手法，却往往把简单基本的手法用到最合适的地方，反而起到了极佳的效果。

    这是大炼丹师上百年炼丹经验的直接展示，陈长青近距离观摩，大开眼界，回去后仔细揣摩，当能有所得。

    直到炼丹最后时，丹阳子才脸色严肃，吩咐陈长青噤声。

    陈长青屏住呼吸，看着丹阳子将几样预先处理好的药材按特定的顺序加入，然后抬手一招，直接让丹炉离地而起，凌空旋转！

    地火从炼丹炉下的凹坑中激射而出，腾得追上了炼丹炉。丹阳子露出了陈长青从未见过的专注神情，一手遥遥摄着丹炉，一手连掐火诀，控制地火强度，时而大到吞没整个丹炉，时而只剩一朵小小火苗，舔舐着炉底。

    这样过得数个时辰，丹阳子压下地火，将丹炉缓缓降于地面，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些许紧张之色，缓缓走上前去。

    陈长青也跟着紧张，看着丹阳子慢慢揭开丹炉，看了一会儿，神情不变，又将炉顶放下。

    他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问道：

    “大长老，如何？”

    丹阳子摇了摇头，喃喃道：

    “又是最后时刻，前面一直都没有任何问题。哎，这百年青秋果终究只是替代，不如丹方里的碧皇果合拍。哎……”

    陈长青也觉失落。炼丹工坊有一张家传的筑基丹方，按照老祖传下的手艺炼制成功率也还不错，但里面的几味药都十分难得，一直牢牢控制在青阳门手中。

    虽然如阳灵草等药物私下找到了渠道，但也有些药材只能找到替代品，结果就总是差一点。

    筑基丹所需原料极多，难度极大，一炉只炼一粒，但也耗费不菲。丹阳子已经接连失败了数次，还没找到合适方法，不由皱眉苦思，以至忘了陈长青还在旁边站着。

    “百年青秋果品质低了些，若不然再加一颗？但两颗青秋果，配比又是大问题……”

    丹阳子喃喃自语。

    陈长青默默听着，回想炼丹时的迹象，分明是作为最后时刻主材的青秋果药性不够霸道，压不住辅材，君臣颠倒，坏了一整炉药。

    他微微点头：

    “还好突破到高级，不然这么多药材，旁观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青秋果药性不够霸道……”

    “嗯？岚妹似乎才问过类似的问题？”

    他回忆了一下，的确不久前谢梦岚才问了一个青秋草的药性问题。

    而青秋果正是青秋草生长百年才结出的灵果。

    丹阳子正扯着胡子冥思苦想，忽然听到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要不然……下次青秋果别提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