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天书立天庭?我有仨!

第二十一章、深山古寺,和尚和功德

    元州府的华灯初上和蔡府的热闹,苏弋自然是瞧不见。

    但洪州府的元宵夜更好看,也更热闹,为此他还写了一首词。

    不过,说这个之前,苏弋和钟老在前来洪州府路上的一段见闻,却是有必要先讲一讲。

    那是元宵灯会的前几日。

    看着面前的寺庙,苏弋心里有些小小的惊奇。

    寺庙的门低低矮矮的,矮矮的墙,矮矮的柱子。

    瓦片也只是一般的泥瓦,不过列的很整齐。

    两扇吱呀的破门随着风开开合合。

    随着风声和吱呀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里面传来的木鱼声,咚咚咚的,很有节奏。

    苏弋刚迈过门槛,木鱼声就停了。

    刚进到院中,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童迎了上来,僧帽下发髻乌黑。

    身上的僧袍布丁摞布丁,像是秋天叠在一起的叶,错落却有致,而且洗得很干净。

    “施主,师傅请你们到大殿一叙!”

    小童眨巴着眼打量了苏弋和钟老一眼,然后双手合十道。

    心中好奇,却不能多问。

    笑着点了点头,苏弋心中也是好奇。

    这小庙建在深山,山外十余里的地方才是村落,村中有人给他说,深山的庙里有高僧。

    既是高僧,自要见一见。

    登了数道石阶,转了个角,便看到了所谓的大殿。

    没有金碧辉煌,也没有庄严大气,连牌匾都不曾有。

    不过,以前应该是有的。

    大殿的柱子很粗,墙也很结实,几片破损的琉璃瓦挂在飞檐上,剩下就是排列整齐的泥瓦,与山门前的材质一般无二。

    本该挂牌匾的地方,用毛笔写着大雄宝殿四个字。

    进到殿中,最先看到的便是一个木桩,呃,准确说是一个像木桩一样的人。

    大殿中央的蒲团上,一个老和尚面朝门口闭目而坐,身前是掉了漆的木鱼。

    老和尚的脸上,皱纹数量比古树年轮多出无数倍,就连头顶上的戒疤都皱巴巴的,像是随手就可以扯起一大块的死皮。

    苏弋刚进入大殿,老和尚便缓缓睁开了眼,朝着他温和的笑。

    仿佛春寒乍暖的一缕光,让人全身一暖的同时,心也莫名的开心了起来。

    似乎丢下一截枯木,都能长出芽来。

    老和尚干巴巴的手轻轻一抬,示意苏弋坐下。

    他的身前不远处有两个同样大小的蒲团。

    苏弋走上前来,对着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然后一抬衣袍盘腿坐下。

    钟老也坐在一旁。

    “贫僧玄苦,未曾相迎,失礼了!”老和尚双手合十告罪道。

    “是我们叨扰了大师清修才对!”

    一个不称老衲的老和尚,苏弋也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些敬意。

    这时候,苏弋才打量起了这大雄宝殿来,一看,心中更是惊讶。

    只见这殿中佛像一尊不少,但是身上金光却是一点没有,全是泥塑,但雕像的神态气势却是点滴不差。

    虽然惊奇,但也没问。

    见苏弋没有开口,玄苦却是道:“公子为何不好奇这殿中佛陀罗汉不塑金身塑泥身?”

    “想必是有佛在渡人!”

    望气之下,玄苦身上笼着纯粹的金光功德,与泥塑佛像、与这寺庙的一砖一瓦隐隐相和。

    闻言,玄苦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哪有什么佛,行将就木,殿中枯骨而已!”

    “佛本就是世间行走,高高在上的,那不是佛!”

    “不想公子竟是慧根深种!”老和尚赞道。

    “大师是不是要说,我与佛门有缘?”苏弋打趣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相见便是有缘,但贫僧可没有想要让公子遁出红尘!”

    “哦?”苏弋好奇了起来。

    “公子可有时间听贫僧唠叨唠叨?”老和尚笑容温和依旧。

    “不胜荣幸!”

    “贫僧座下有个童子,几年前涝灾时所捡。其父母均不幸罹难,他身小体轻在一个木盆中飘飘荡荡,竟是活了下来。”

    “村中幸存的村民说,他父母给他取名小六,非是年月生辰,仅代表六畜兴旺之意。”

    “我将罗汉佛陀的金箔刮下,方才勉强助村民渡过难关,但小六也就被我养在寺中。”

    “随着孩子日益长大,贫僧也渐渐年迈,好在有村民不时赠些米粮,倒也无碍。”

    “从小六三岁起,便是他照顾我的起居,已三年有余!”

    说到这,老和尚双手合十,语声恳切道:

    “小六素有慧根,但贫僧一直没有给他剃度。”

    “世人有一脉单传的说法,他也是逝去父母的单传,贫僧一生孤苦,却也希望他能于红尘中与人相识相恋,然后平淡老去!”

    “公子是福缘深厚之人,贫僧乞求,待公子离开时,带他一起,如此,即便他入了红尘,贫僧也心安许多!”

    刚说完,还不等苏弋回话,老和尚却是轻飘飘的伸出一指,点在了苏弋的眉心。

    钟老一惊,刚想动手,却是发现对方没有杀气,这才仔细查探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老和尚干枯的手指点在苏一的眉间,却仿佛有一汪清泉在他的耳边响起。

    下一秒,苏弋的神识却是进入了一个金光氤氲的世界。

    一幕幕情景开始浮现,一个小和尚从一个老和尚那里接下衣钵,一同继承的还有一座建了一半的寺庙。

    寺庙恢弘大气,琉璃隐烁。

    大殿中罗汉佛陀金身铸了一半,但依旧宝相庄严。

    小和尚开始外出化缘,或近或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归寺后便是铺瓦砌墙,手艺精湛。

    从小童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最后步履渐渐蹒跚,变成了老年。

    不知努力了多少年,老和尚看着完工的寺庙和殿中金光佛陀,笑的很祥和。

    一身单衣僧袍的他,似乎身上也笼了一层金,像一个开心的佛。

    忽然,天空惊雷雨下,日夜绵延不绝,仿佛天在怒吼。

    走出山门,来到山下的老和尚看着被洪水冲毁的房舍和庄稼,还有稀稀落落幸存人脸上的绝望,老和尚双手合十,面容悲苦。

    即便悲苦,也像难过的佛。

    老和尚在急流中拦下一个木盆,抱出一个婴儿,婴儿眨着眼看着他,一直没哭。

    回到山上的老和尚一边照顾婴儿一边刮着殿中罗汉佛陀身上的金,复又下山,换成银钱赠与村民,还帮他们建造屋舍。

    待屋舍建成,老和尚和寺庙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枯瘦的身躯上笼了比真金还耀眼的金光,世人虽看不见,但也心中敬畏,像是对着一尊佛。

    一切终了,老和尚身上的金光开始汇成溪流,朝着苏弋涌来。

    那是苏弋耳畔响起的清泉回响。

    功德加身的苏弋如浴暖阳,神魂愈发凝实,原本灰蒙蒙的气海也明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