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挂在树梢

12

    假期屈指可数,跟我一起返校的还有另一个人,不过我们并不在同一辆列车。

    这个人我也提起过,他叫解溪。我坐在车上,想着解溪在车上可能经历的事情。我在想解溪的时候,解溪正踩着马桶的抽水器,在气压的作用下,干净的水喷射出来,撞击到后面的便槽,发出水撞击金属的声音,解溪站到火车车厢厕所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中的他精神状态还不错,有一点憔悴,头发不像我罗作一团,解溪不喜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影自怜。很快走出了厕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可能是出发前天晚上玩的忘记了时间,也有可能是一人坐在车上过于无聊,解溪看着窗外,不久就感觉脑袋有60公斤重,占据自身体重的99.9%,这是他的脖子支撑不起的重量,解溪只好把脑袋放在前面的桌板上面。

    列车高速运动中带有轻微的晃动,摇啊摇,就摇到了外婆桥!

    外婆桥上,脑袋昏蒙蒙的解溪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面有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不过那个女人离解溪很远,解溪眼里面的她的脸很模糊,像找不到焦点的相机拍摄的图片。女人的外套不是短上衣,到底是旗袍还是裙子解溪也没有辨认出来。那个女人在一条铁轨上面漫步,手里好像还在比画着什么,醉酒了一样。解溪乘坐的列车向前行驶,离女人越来越近,然后女人就消失了。女人身上那件红色的裙子被风吹起来,慢慢落在了铁轨上。火车碾压着那件衣服一节一节飞驰而去。梦做到这里解溪就醒了,他不知道这梦到底是要告述他什么。

    梦这种东西,一直有人想要弄清楚它的身世。在古埃及就有人给法老解梦。那晚法老做了一个关于牛的梦。梦中他有一头牛,经过他的养殖,一头牛变成了七头牛。后来经历了旱灾,草原上的草都枯死了。七头肥牛吃完枯草,吃草根,后来草根也没得吃了,慢慢变成了七头廋牛,法老很奇怪,第二天就让法师给他解梦。最后法师给出的梦的解析是:法老从上一任法老接过国家大权的时候,国家还比较积弱,经过法老的励精图治,国家财政实现了七年的盈余,现在由于法老的对外战争,国库又经历了七年的亏空。在释梦的众多人物中,做出最大成就的是弗洛伊德大人,他说梦的动机在于欲望的满足,然后又前后左右,东西南北讲了很多,硬是把解溪讲迷了,所以现在解溪解释不了自己的梦。

    梦到头来也只能是梦,解溪好像是没有梦的资格。他像我之前谈到的刘玄德一样,没有资格做梦。想当时,东汉末年群雄并起,十八路诸侯人人都有资格争夺天下,唯独他刘备没有。他不过是织席贩履之辈,三十万默默无名的刘氏宗亲之后,袁术说他唯独不知道天下有刘备这号人物。好吧!解溪连宗亲之后也不是。好吧!我又扯多了。

    大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决定权,解溪此时能决定的也只是再次把占据自己体重99.9%的头抬起来,看向窗外。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火车还在高速行驶,行驶过程中还是有着轻微的晃动。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这是楠枫小的时候习惯性哼在嘴边的一句话。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门口的秋千上面,荡来荡去。可能是小孩做什么事都会感觉特别有意义吧!她这样玩一整天也不会感觉厌烦。

    不过在秋天上面玩一整天永远都是楠枫小时候的梦想,因为她爸很多时候都要楠枫去一边的路口的小卖铺去买一盒云烟。楠枫爸的烟瘾很正,每天都是一包半的量。不过楠枫爸更多的时候是从楠枫妈手里要不来钱的,所以很多的账,楠枫爸都是让小卖铺的老板记下的。

    楠枫爸偶尔打些麻将,推会儿牌九,大多数的时候是在输钱,输的钱也是欠着。偶尔赢了钱的时候,楠枫爸就会带钱给楠枫让她去小卖铺还账,小卖铺老板经常请楠枫吃糖,糖的种类都由楠枫自己挑,挑的便宜的话,小卖铺的老板还会专门给楠枫换成昂贵的那一种。楠枫离开前还会特意叮嘱楠枫不要让她爸爸看到。之所以对楠枫家这么好,是因为小卖铺的老板欠着楠枫爸人情,很大很大的情,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那一种。小卖铺的帐每年年底,老板会挨家挨户的要,只是每次走到楠枫家,他就迈不进门,然后一个人悄悄地在门口把楠枫家的帐统统勾掉。

    从楠枫记事起,她就特别害怕过十二月。别的小孩都盼着过的月份,楠枫一点喜悦的感情都没有,因为十二月是大部分人来家里摧债的月份,家里过节的钱没有,还债的钱也没有,被人逼急的时候,楠枫爸回带着楠枫去她外婆家躲一躲。去外婆家的路上,楠枫爸习惯的哼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这样楠枫也学会了。楠枫外婆家不像她自己家,那里很安稳,从来没有人来家里摧债,也没有人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相反这里有一个哥哥每天做鬼脸陪着自己笑,陪着自己看春天的油菜花,陪着自己在油菜地里捉蝴蝶,捕蜻蜓。那些日子里楠枫被宠爱的像个小公主,恨不得把她的酒窝笑的可以装二两酒。

    酒?对,是酒。

    我是宿舍第一个返校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别人好像刚喝醉酒的人,一个一个都迷了路,尤其是柳夕。见到柳夕回到学校的第一眼我没有认出他来了,胡子拉擦,满身酒气,从样子上判断,因该是夜夜春宵,歌咏不断。

    柳夕放下行李箱:“累死我了。”

    我拿着手机给柳夕拍着丑照,这样的场景对于一个以整洁闻名的柳夕来说实在少见。

    柳夕推囊着我的手,很不耐烦的讲:“别玩了,再拍我,就往班群里发你裸照。”

    我一点不害怕还给柳夕开着玩笑:“看你累的,活脱一淘金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卓别林。”

    柳夕在身上的口袋里面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啥?”

    “手机,我手机呢?去了趟平遥还把手机丢了不成?”

    “找手机做什么?”

    “在班群里发你的裸照。”

    “你还真打算发啊!”

    “不然呢!你当我说着玩呢!我可没心情像你一样开玩笑。”

    我赶紧收起手机来:“我把照片删掉,还有没有可能让您原谅小的。”

    柳夕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说的话,也不再找他的手机了,自顾自地爬到另一个室友的床上。

    临睡前好不容易从嘴里挤牙膏式地挤出了几个字:“卓别林要睡觉了,有事明早上朝聊。”

    就这样,我接下来的半天里都闷闷不乐了。

    因为我不知道我的裸照会不会在第二天出现在班群里。

    会不会有人说柳夕小气了,或者说柳夕很无趣?还是你们更愿意说我是一个没事找事的人?议论的事,随你们吧!或者你们根本都不在乎我们的人物性格。也可能我描写的不够细致吧!总之错在我。我们的生活像极了吾皇和他的铲屎官,哪天我不把柳夕哄高兴了,他就会拉一坨又大又臭的便便,让我给他解决。

    你们说做一件事需要理由吗?如果不需要的话,你为什么去做它?我感觉不需要,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图书馆却去了图书馆一样。唯一的解释就是几天没见到这个叫图书馆的姑娘然后莫名其妙地想她了。学校的图书馆被建在了学校中轴线上,面积说不上大,藏书也说不上多。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自习室,很多人愿意在里面写作业。图书馆读书的人很少会不会显得它很荒凉?如果是的话,那图书馆里面全都是写作业的人你又要做何感想?

    我隔着图书馆的窗户,看到解溪在西边的三号教学楼楼顶上面走着,身影消融在夕阳里。

    这是我在校园里第n次见到解溪,当时他在楼顶上走着。我离他很远,看不清楚他的脸。我不知道解溪为什么这么孤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楼层的最上面走,只是感觉他很奇怪。奇怪的像猿群中里面的人,奇怪的像鸡群里面的鹤。

    我在图书馆的窗户前看着那个奇怪的身影好久,忘了我要写和正在写的作业。直到他在我的视线里面消失,我才低下自己抬了好久的有点木的头。坐在阅读区沙发上的我,翻着手里拿着的书。我手里面的书叫《艺术学概论》,是很多学艺术的学生都要学的一本书。书讲的很全,但是又很浅,我总是读不了两页就倦。我的这本书里面夹着一张小卡片,小卡片上面印着一个近乎裸体的女孩,女孩下面还有一串由11个数字组成的号码。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拿这张卡片当书签,也不知道这个卡片有没有辱没艺术,你们感觉呢?顺便在问一句,你们还记得这个卡片是怎么到了我的手上的吗?我之前说过,或许你已经忘了。或许你们思考答案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