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挂在树梢

12.2

    柳夕生日那天,没有叫宿舍里的其他人,没有叫学校里面称兄道弟的朋友,没有叫梅梅,也没叫我。怎么说,我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了解了柳夕之后你才会知道什么叫一个男孩的纯真。他明明很内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过别人眼中他一直都那么擅长与人为伍,处事不惊,成熟,有味。或许他把自己装的太好了,以至于身边没有人真的看懂他吧。

    你可以想一想,一个人明明不喜欢结伴而行,身边却总是那么多的朋友;一个人明明想自己静一静,周边的环境却那么灯红酒绿;自己不想要的,全都围着自己转;自己用心追求的,一直求而不得。回顾四周的时候,还有别人在羡慕自己。一想到这柳夕就会笑,疯了一样,懂事起的这些日子里,笑完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愈合的,可能伤口一直都没好,只是藏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柳夕生日那天我到他家给他送碟片,不过我并不知道是他生日。碟片是我们老师留的期末作业的影片分析,我和柳夕约好星期五给他。那天柳夕一个人在自己租的厨房里面烤肉。打开门就能闻到肉的香味。巧的是我又是一个见到肉腿就生根的人,根本不打算送完碟片就回。

    “这是家宴?怎么还专门叫了大厨?”

    然后穿着大厨衣服的人转身,看着我笑。

    “真不知道,你这么会做菜。”

    “这是我上高一的时候,悄悄跟家里的厨师长学的。我爸看见一定又会骂我没有出息,他眼里这叫不务正业,不过我喜欢。”

    我根本不拿自己当客人,大摇大摆的样子在别人眼里非主即盗。操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的我径自走进厨房,没等柳夕说尝尝看,就很自觉地拿起了一边的西餐刀,然后在柳夕一边就动起了肉,与此同时还不怀好意的看着柳夕:“你不介意我先尝尝吧!”

    “你这样子,我介意,有用吗?”柳夕毫不理会我,专心烤着他手里的肉。

    烤肉外焦内柔,饱满多汁。吃完一块,没忍住的我顺手又割下一块。

    然后脱口成章:“生前得此肉,做鬼也风流。”

    烤肉是柳夕做的最后一道菜,做完他仔细清理了一遍刀具,还刷了盘子。

    “你这是约了谁来这里吃饭?”我惊奇地问。

    “你要想留下,可以给你加一个椅子。”

    “那多不好意思。”我笑着。

    柳夕去了一下储物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椅子。

    如果我真的坐下,那我是多么不解风情。不过我还真坐下了,只不过坐下又起来,不敢停留。

    “真不巧!这么好的肉,今天我是吃不上了,今天我有约。”然后我笑着走出了柳夕家的门。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久,陪柳夕吃饭的到底是姑娘还是男人,是什么样的姑娘,又或是什么样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记不清那一天了。一个姑娘告诉我一个答案,一个男人告诉我另一个答案,我从这两个答案中知道了那天是柳夕的生日。

    那个姑娘请我吃饭,饭吃完了,我不急着走,就和她闲谈起来。当时她点烟,我喝着酒。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自己生命中遇见的怪人。话题是我开启的,于是我先说了一个怪人,我说的那个人是柳夕,不过假借了同学之口。我告述她我有个同学,那个同学从来不跟自己的亲人,朋友吐露自己的真心话;相比之下那朋友更愿意去公园的长椅上坐一下午,喂喂鸽子,如果可以遇见一个和自己坐在一起的人,那个人又不在乎自己罗嗦的话,就把自己的心事全都倾泻出来,然后转头就走。说完我就问姑娘奇不奇怪,姑娘没有回答我,她的表情告诉我她若有所思,不过也只是吸着她的烟。

    我把酒杯放下,用手提示她,该她讲怪人了。

    她说,她遇见过一个邻居。那邻居给人一个很和善的面容,与世无争的样子。很欢凌晨唱歌,她被吵醒过很多次。你也可能遇见过喜欢凌晨唱歌的人,这不算奇怪,奇怪的是他时不时就会把没有动过筷子的菜整盘倒掉,更奇怪的是他的晚餐大多时候都在跟同性一起吃,餐桌上面还会点蜡烛。说完姑娘问我奇不奇怪,我却抽着烟,不说话。

    给我答案的男人是房东大叔,柳夕生日那天的酒喝多了,灯一直没关。当晚房东大叔刚看完孩子回来,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房东大叔在楼层下面看到柳夕的灯并没有关,就先去了柳夕住的那层。刚出电梯就看到柳夕的房门没关,房东大叔走进柳夕家,发现餐桌上面红酒杯里还有酒,大半的烤肉还在盘中放着,甜品也只是动了动筷子,蛋糕倒是用刀切了,也分了,不过并没有人吃。

    房东大叔四处找着柳夕,发现手里面拿着香槟酒瓶的柳夕,一个人趴在了阳台上面吹着夜风。房东大叔赶忙过去把柳夕抱起来,可能是柳夕太重,也可能是房东大叔体力不支,房东大叔用力并没有抱动柳夕,只好把柳夕拖进房间,像拖开水烫过的死猪一样。拖完死猪,不对,什么拖完死猪,是拖完解溪,房东大叔赶忙去关阳台的门,冷风乘虚而入,让本来供暖设施不齐备的房间瞬间变成冰窟。

    关完门的房东大叔回头的时候,看到柳夕坐到了房间的沙发上,脸上笑着。房东大叔看到眼前柳夕这副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笑~你还有心情笑啊!你知不知道,北方的空气可以杀人!专杀你这样大半夜醉酒把自己关在外面的人。”

    刚坐到沙发上面的柳夕不知道怎么,一点点又滑到家里光滑的地板上。可能醉酒的人,对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控制力了吧!房东大叔走向一边的墙角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柳夕在地板上面喝着酒,酒没喝进去,大半都洒在了地板上。房东大叔只能放下手里面的纸杯,过去把柳夕抱到沙发上面,为了防止柳夕再一次滑到地板上面,房东大叔让柳夕平躺在了沙发上面,然后给柳夕递过去放在桌子上面的温水。

    房东大叔在一边点着烟:“就算是过生日,也不应该喝成这样。”

    柳夕好像并没有听清楚房东大叔在说什么,嘴里一直嘟囔着;“水,水,给我”

    房东大叔只好再给柳夕接了杯温水,房东大叔也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但房东大叔从没有伺候过醉酒的人,那天还是房东大叔第一次给别人倒水。

    也许是冷风醒酒,再加两杯温水,柳夕状态好了一点,慢慢从沙发上面坐起来。

    房东大叔见柳夕状态好了一点:“一会儿,你再喝杯水,睡觉前在你床头也放杯水。之前我老婆在我醉酒后,就习惯在我床头放杯水。我清醒了问她为什么,她总说,喝酒的人渴,不能离开水。”

    “那你们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房东大叔掐灭了手上的烟,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柳夕的眼睛:“幸福,去年刚离。”

    也许醉酒之人心中便不再有那么多的顾忌,柳夕也不再像平常那样考虑别人:“为什么?”

    “过不下去了呗,还能为什么。之前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忘了心里的那个人,然后结婚生子,过一个大人该有的生活,”房东大叔又点着另外一根烟,“现在才明白,那道坎,出现了,我就再也跨不过去。”

    柳夕冷笑着:“去年我也跟我爸彻底闹掰,到现在还没联系过。我联系过他,他到现在都没回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不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柳夕情绪有点激动:“今天我生日,去年这时候,我还在这里最好的酒店点着菜。今天陪我过生日的朋友,蛋糕还没来及吃,就有事走了。朋友有事我理解,不过我那该死的爸,真的该死。一星期前我给我爸发消息说,我过生日的时候,在家给他做饭,让他务必取消任何会议,到现在我都没有接到他的回复,鬼知道现在他又在哪个女孩的床上。”

    房东大叔看柳夕的样子安慰道:“你爸可能忙于工作,现在回不来。你要体谅一下你爸!有哪个父亲赚钱是给自己赚的,那样的话,他一定赚不到钱。每一个能赚到钱的那人,都是因为他是为了自己后面的那个家才赚的钱。”

    听了这话,柳夕又笑了,不仅笑了,还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