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挂在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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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幸,我也听到了房东大叔的故事,柳夕给我讲的。

    我住的小县城有一个菜农,菜农的菜筐里有着各种各样的蔬菜,白萝卜,胡萝卜,青辣椒,大白菜,西红柿,黄瓜...北方能种的菜,菜农菜筐里好像都有。菜农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他种的菜很讲究,什么季节种什么,用多少水,用什么肥料,心里门儿清。菜农每天都挑着自己的菜筐去集市,只不过菜农的生意并不好,每天在集市里来往的人,很少光顾菜农的菜筐。就算偶尔有人在菜农摆的摊位前面逗留,也只是拿起这个黄瓜夸一下黄瓜真绿,或者是拿起一边的西红柿随口说一句这西红柿真红。然后就摇摇头把蔬菜放回菜农的菜筐走掉,根本不等菜农说出那句窝心里很久的话。

    “你看这菜很鲜艳吧!我便宜些,你买一点吧。”

    菜农一天天的在自己的摊位等着来买自己蔬菜的客户;蔬菜一天天的在菜筐里等着自己的买家。对于菜农来说,蔬菜卖出去了就实现了商品交换过程的中的最惊险的一跃;对于蔬菜而言,自己被卖家吃进嘴里面了,才实现了自己作为蔬菜的使命。因为菜农只有卖到钱,才能养好自己的一家三口;而蔬菜只有快速卖出去,自己的种子才能被种到土壤里,才有吸收水分的可能。他们都一样,蔬菜和菜农都一样,存在着,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存在着。

    你看别的菜农为了快点把自己菜筐里的蔬菜卖光,加大了叫卖的声音,甚至还给自己配上了一个扬声器。我们不都遵循是实用主义者嘛!我们不都这样说嘛!我才不管你是用嘴还是用麦克风,把菜卖出去才是目标。你别说有了扬声器助阵,效果还真不一样,不一会儿就吸引来了买家。

    我说的这个菜农跟别家的菜农有点不一样,这个菜农一向用自己的心种菜。他知道自己的蔬菜好,他相信买家是明眼人,他知道吃过他家的菜的人知道他家的菜好。所以从不叫卖,所以到现在他的生意仍旧冷冷清清。

    无人过问的摊位,菜农的菜心里都会不平衡,于是很快就议论起来。

    最先发言的是黄瓜:“如果我是菜农,我也会这样做。做菜都要有自己的坚守,别说做人了。”

    这时候萝卜站起来反对:“黄瓜你自己不想卖出去,不要把大家也连累了。谁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我的孩子还准备着赶快入土接受水分的滋养呢!”

    其他蔬菜听完这话哄堂大笑,笑完就开始起哄:“就是啊!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起哄的声音让另一边的西红柿的脸变的通红。

    黄瓜俩眼直直地看着之前在自己跟前一直称兄道弟的白菜,萝卜,辣椒,一句话也不想说。

    故事讲到这房东大叔顿了顿,看着一边的窗户问了柳夕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叫做群体吗?”

    当天晚上柳夕没有回答他,房东大叔好像也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继续讲着他的故事。

    当时菜农种西红柿的时候,不小心在西红柿的旁边遗落了一些种子。

    西红柿都长出了芽儿,种子还在土壤的外面裸漏着。西红柿每天都沐浴着阳光饮食着雨露。西红柿看见阳光就乐呵呵,她们都很骄傲,高傲的头从出生的那天起从来都不知道低下来看看地面。当然她们更不会注意到遗落在地里面的种子。种子仰望她们的资格好像都没有。

    有一次菜农到菜园里浇水,在西红柿在的区域多停留了一会儿。走的时候一脚踩在了种子的身上,把种子踩到了泥土里。正好有一个小西红柿的根须蔓延到了这片土地,泥土下陷的那一刻,这株小西红柿低下来自己从未底下的头,看到了被踩进泥土里面的种子。

    小西红柿看到种子的样子很高兴,因为西红柿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师教育,西红柿毕生的追求就是结仔,让生命延续。小西红柿为了让种子更好的成长,把明明要往下生长的根须调转了方向,她用根须扶正了种子的方向。

    种子,种子在曝晒了数日之后,终于吸收到了水分。可能是之前受了太多的折磨,到了舒适的环境下的种子疯长了起来,白天光合作用,夜晚呼吸作用。朝夕间,破土,出芽儿。后来种子长出的根慢慢和西红柿的根交缠在了一起。

    只不过种子慢慢长出径,它的的径与西红柿的径并不相同。西红柿长出花的的时候,种子也长出了花。种子的花与一旁的西红柿都不一样。别的西红柿看到一个崭新的物种,总是轻蔑地瞟一眼然后问:“你是什么物种?”或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也是西红柿吗?怎么这么特别。”

    种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只不过它看到的第一个物种就是西红柿,所以它对于自己是西红柿深信不疑,所以他总是很自信的回答别的西红柿说:“我是西红柿,就是!”

    在成长的路上也有西红柿问种子:“你的爸爸妈妈呢?”

    种子不知道这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整片西红柿园里,就它一个是一株孤独的藤。所以小的时候,看到有家长陪在身边的西红柿,它就会产生莫名的悲伤。悲伤的情愫会顺着它的根,传给与她连在一起的那株小西红柿,然后小西红柿就会将目光移向种子开的花。那些孤单的日子都是一旁的小西红柿陪种子度过的。它们一起在日出之时给对方揉惺忪的睡眼,在日落之时安然的进入梦乡,渐渐的形影不离。

    只不过种子从小就很叛逆,种子并不认同西红柿老师说的自己的使命就在于结仔,当然种子也没想过要自己可以给整片果园谋福利。在种子的心里它只想找到另一个可以陪自己一起开花一起结果的另一个种子,至于自己会不会被采摘,会不会结出新的种子这样的问题,它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跟它连在一起的小西红当然知道它这个守在心里的秘密,每当种子在学校里面听课走神的时候,小西红柿都会将眼睛看向种子。然后种子心里面就会很暖,很暖,暖的像冬季里手中的烤红薯。

    斗转星移,斗转星移!

    小西红柿结出了小小的红色的果实,整片属于西红柿的菜园都结出小小的红色的果实。

    种子结的果实却有些别类,因为它的果实不仅不圆,颜色还是绿的。这时周边的西红柿看到种子就会哄堂大笑,后来笑都不愿意笑了。种子见多了冷嘲热讽,开始的时候还很气愤,后来也见怪不怪了。但种子感觉自己的世界一切都还好,至少小西红柿一直陪在它的身边。

    每当看到种子皱起他那可爱的眉头的时候,小西红柿就会安慰种子:“你肯定会又红又圆的,她们不信,我信!”

    种子也相信自己可以长的又圆有红,于是晚上他都在想办法进行光合作用,为了吸取跟多的水分,它忍着疼痛,硬生生的把根扎进书上面写着的最深处。

    后来小西红柿长成大了,这时候种子也长大了,只不过种子长得又长又绿,俨然是最丑的西红柿。

    有一天西红柿园里来了一个翻阅了蔬菜百科全书的七星瓢虫。

    七星瓢虫停在了最独特的西红柿上面,睁大了眼睛问:“你是西红柿?”

    种子看着七星瓢虫:“我不是西红柿吗?”

    七星瓢虫被种子的回答逗笑了:“你是,你是西红柿。”

    种子听出了七星瓢虫语气的不对,继续追问:“难道我不是西红柿?”

    七星瓢虫飞到小西红柿的叶子上:“长得这么英俊的黄瓜,为什么一定把自己当成西红柿。”

    说完这就话,七星瓢虫就摇着头飞走了。留下种子一个呆在原地。

    后来小西红柿家人家人要给小西红柿找门合适的婚事,找来找去找到了一个西红柿。那个西红柿很帅,作为西红柿的柿品很好,小西红柿从小就听过它的名声。后来小西红柿见到它的时候,还会犯花痴,不过却谈不上说喜欢。但是他们婚礼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

    听到小西红柿婚讯的种子慌了,连忙用心灵感应问道:“你真的要嫁给西红柿吗?”

    小西红柿动动根茎告诉种子:“你不想让我嫁给它吗?”

    种子连忙否认到:“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小西红柿看种子着急的样子连忙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种子竭尽全力表现出慷慨来:“我的意思是,祝你幸福。”

    小西红柿也努力忍住泪水,从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脸:“我会幸福的,谢谢你啊!”

    那天没下雨,傍晚的夕阳特别好。种子试着让自己停止光合作用,却无论怎么做都停不下来。

    再后来,黄瓜看到了小西红柿的孩子。小小的,跟小西红柿很像。

    然后就到了收获的季节,菜农拿剪刀,一下把小西红柿对象从根茎上面剪了下来。

    过了两天,菜农拿着剪刀剪下了小西红柿。剪黄瓜的时候,菜农先是停了一下,因为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在这里种过黄瓜了。西红柿的菜园里长出了黄瓜,并且还长得那么好,让菜农很稀奇。稀奇过后,菜农还是用剪西红柿的方法剪下来黄瓜。并且把黄瓜和小西红柿放在了同一个菜筐里面。

    可能是来买蔬菜的顾客太少了,也可能是菜农半夜照顾菜园花费了太多的精力,这才刚刚坐到摊位的椅子上面,就昏昏入睡了。这时候对面的菜农的菜已经又要卖干净了,可是隔壁的菜农并不打算像以往一样收摊走人,他还盘算着一笔额外收入。

    隔壁菜农先是取下自己嘴上的扬声器,又探头看路两旁是不是有人经过,最后又确认了椅子上的人是否睡熟,一切都万无一失后,隔壁菜农摇身一变成了蔬菜大盗。偷完辣椒,偷白菜,偷完白菜,偷萝卜,反正是对面有的隔壁菜农都偷了几份。偷的蔬菜数量隔壁菜农还控制的刚刚好,不能让菜农醒后发现菜被人偷了。

    隔壁菜农偷走的菜中就有刚刚明确表达了不满的萝卜,其他不满的蔬菜也被隔壁菜农一一偷了过去。其实隔壁菜农最先看上的是黄瓜,只可惜他的手一碰黄瓜就会被黄瓜上面的刺扎到,为了不惊扰了熟睡的菜农,隔壁菜农不得已放弃了黄瓜。放下黄瓜的时候,顺手拿起了一边的苦瓜。而菜筐一旁的西红柿形态矮小,没有入隔壁菜农的法眼,所以没偷。

    可能这个偷盗的条件就是上天专门给隔壁菜农创造的,因为这边的菜农醒的时候,隔壁菜农刚刚带上了自己的扬声器,其仪容跟菜农刚刚入睡的时候毫无二致。问候的话隔壁菜农没说,直接吆喝起来卖自己的蔬菜,伴着吆喝声又有行人围过来挑菜。不一会儿偷来的白菜卖出去了,辣椒也卖出去了。

    没被偷走的西红柿在菜农这边的菜筐里眼巴巴的看着对面,黄瓜在西红柿旁边看着西红柿,一言不发。

    刚刚表达不满的萝卜在对面向着西红柿呼喊:“你快过来,你快过来。”

    西红柿回头看看黄瓜,心里犹豫不决。

    黄瓜知道西红柿的心思,打破了沉默,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你再在这里呆着,会烂在菜篮里面的。”

    西红柿低着头:“那你的意思是?你让我也过去吗?”

    黄瓜又笑了,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这么自作多情。黄瓜心里一直感觉,小西红柿回答他的会是:“烂在菜篮里,我也不会过去。”可现实并不是。

    最后小西红柿还是没有经受住对面萝卜的呼唤,硬要去到对面。可小西红柿落到地上,刚刚可以启程走向对面实现自己从小就被教育的目标时,就被来往的行人踩到了脚底下,踩得粉碎。

    行人看到自己踩了菜农的菜,给菜农留了一元钱,就走了。

    边走还边抱怨道:“今天真不走运,回家还要刷鞋。”

    房东大叔把故事讲了,柳夕问房东大叔如果从来一次,他还愿意做那个菜农种出的黄瓜吗?

    房东大叔只是喝着酒不说话。

    柳夕又问:“所以黄瓜和西红柿根本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是吧?”

    “没有,可有没有重要吗?”这句话被房东大叔说的很轻描淡写。

    柳夕也轻声说到:“确实不重要。”

    后来柳夕对房东大叔的问题想了很久,最后想到的答案,说实话,得到答案的他自己也很失望。

    群体就是当群体里面出现利益之争的时候,群体成员里面有一个提出不满的意见,其他人也会不顾往日恩情,把自己所有不快统统表达出来,然后就开始集体撕逼,分道扬镳,凉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