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啊……

    一拳、一掌、卸力……

    这已经是她在这场战斗中不知多少次称赞眼前的对手了。

    若对象是人、是妖，她恐怕早就决心速战速决了吧。

    但面对这个不知何人所作的机关人，她不由得想要去了解、去探寻它身上的秘密。

    也该到此为止了。

    一想到可能在深处苦战的灵儿，林沐心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她悠然地举起右手，手指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幽蓝光辉。

    真没想到刚回灵霞就用到这招了啊……不过，算啦。

    她的眸子深邃如夜空，从深处亮起点点星辰，她的指尖微微颤动，一股玄妙而强大的力量渐渐凝聚。

    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对，银白零吾扬起一片更为夸张的血红弹幕，声势浩大仿佛黑云滚滚、电闪雷鸣。

    而又不止于此，悄然间，一道鲜红的凝实流光钻入她的视野死角，速度之快宛如闪电，直指其命门！

    但这种程度的偷袭又怎能瞒得过林沐心，仙识一扫，向自己袭来的一切便是纤毫毕露。

    她没有慌张，荡起手指，在她身周，一片狂风骤起，再度形成那道幽蓝光幕，如同钢铁之城，将她和那些血红的法术弹幕分隔开来。

    还没完！银白零吾加大输出，愈发狂暴的法术弹幕如同巨浪扑向林沐心，仿佛要将她淹没在无尽的能量之中。

    然而，已经结束了。

    林沐心眼中仅余深邃，一个巨大的旋涡在她的面前形成，漆黑之中荡漾着无尽的虚空，尽是无垠恐惧与绝望。

    “……”

    她用力一挥手，黑色漩涡仿佛扭曲了空间，四面八方的一切攻击都受其牵引，被这股神秘的力量吞噬，转瞬间化为乌有。

    “嗡嗡嗡——”

    危机时，细密之声自银白零吾身上弥漫，核心之处爆发出一股庞大能量，就要放手一搏。

    可惜啦。

    林沐心面带遗憾，手指猛地一弹，黑暗如烟花一般绽放，从她指尖喷涌而出，法术弹幕被撕碎，圆环被吞噬，电弧被消弭……

    整个战场声音、色彩、一切都仿佛被吞噬进她手中的巨大黑洞，只余一片寂静。

    …………

    “这是什么……”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噬人心魄的黑色旋涡，云仙先眼神惊奇。

    “不知道，我还从未见过师姐施此神通……咦？”

    尹灵儿茫然地摇了摇头，却突然见到屏幕上的影像停顿在漩涡形成的那一刻，一阵摇晃后竟消失不见。

    “喂！这是怎么了啊！快修好快修好，正关键呢！”尹灵儿急了，不住地摇晃云仙先的肩膀。

    而云仙先则一声不吭地摆弄着手上的“零司”，眼神中也有些疑惑：“没问题啊，难道是监控在同一时间被毁……”

    “轰！”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轰然响起，犹如雷霆降世，震得两人心神荡漾。剧烈的震动刹那间如浪潮般扩散开来，整个空间都似乎无法承受，不停地颤抖。

    两人惊疑地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黑影破开了坚固的精铁墙壁，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落在宁静的湖面上。

    “哗啦啦！”

    湖水瞬间翻滚起巨大的浪花，水花四溅，黑影坠落的地方顿时成为一片动荡的水域，波涛汹涌间，迅速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旋涡。

    谁？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有了答案，下一刻，湖水掀起狂暴水花，如万千利刃破开旋涡，一个黑影缓缓浮出水面。

    来者是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长发如瀑，如诗如画，披散在身后无风自动。

    她的肌肤皎白如玉，微微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仿佛被月光轻柔地笼罩。

    她身着一袭精致的道袍，在水中波澜的映衬下，更显得她气质绝俗。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从水面缓缓地站立起来，看着两人与这陌生的地方，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迷茫。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已经停转的核心，那是一颗被光华笼罩的神秘之物。

    “师姐！”

    尹灵儿开心地跃了起来，而云仙先呆呆地看着林沐心手上那死气沉沉的核心，默不作声。

    …………

    “抱歉啊，我们这没什么胜景。”

    “哦，无妨，我倒觉得，这一派详和的人间烟火之景就足以大饱眼福。”

    青石街上，一胖一瘦两人悠哉悠哉地漫步，穿过空荡的街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市井中的一切。

    “呵呵，人间烟火吗……”

    听到他的话，吴有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眼神蓦地恍惚。

    仿佛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眼前，他们穿梭于繁华的街道之间，周围弥漫着浓郁的人味，商贩们纷纷摆放出五花八门的商品，吆喝着招揽生意，吸引着行人的目光，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这才是人间烟火啊。

    吴有瞥一眼身侧之景。

    如今，此处只余下宁静，一座座古老的建筑沿街而立，屋顶上的瓦片斑驳陆离，墙壁上长满了青苔，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说起来，你怎么选了这么个模样，我初见时都未能认得出来。”

    吴有扯开话题，看着他这位重归年少的挚友。

    “怎么会认不出来，这不就是我一直的模样吗？”

    少年苏处一淡淡一笑，用手抚摸他那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这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咦？老夫的美髯呢？！”

    “感情你根本不知道是吗……”

    吴有一阵无语。

    “可恶，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处一冲到河道旁，俯身凝望着水面。微风轻拂着他的衣袍，迷离的水波勾勒柔化着水面上倒映着的年轻而英俊轮廓，少年的眼神中还蕴含着复杂而惊奇的情绪。

    “这……”

    他内心波澜起伏，思绪如潮水般涌动，水面上的倒影微微颤抖，仿佛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千头万绪梗在心头，久久无法平静。

    倒影中的人本应是他早已遥不可及的模样——

    他年轻时的模样；

    他仙途的转折点；

    那个被他丢进废弃堆的旧日阴影。

    “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然而此刻，他的眼前仍是那个依旧如故的年少轻狂之景，他唏嘘地注视着自己曾经的倒影，如今再见，倒是空余一声悲切了。

    “难道摆渡使没有跟你说吗？”

    吴有见他这样不由得皱眉发问，

    “在进入方寸世界之前，我们每人都会经受一次搜魂。届时，负责将你带来这里的摆渡使应会特地让你选择你生前的一个片段固定下来。”

    “什么？”

    “就比如我，选择了我中年的相貌。”吴有轻拍他的肥大肚皮。

    苏处一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什么‘摆渡使’，我在见那个莫名其妙的后辈之后就直接被无为擒来此处了。这臭小子，我可是他的师叔！”

    “你也莫要抱怨他，待你在此间呆多了，逐渐也会忘记生前的那些是是非非了。”吴有安慰他，脸上流露出几分唏嘘，“只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能相见，你是如何成就尸解仙体的？”

    苏处一愣神片刻，方才明白，友人口中的尸解仙体是指抛弃肉身、让灵魂脱离寄托在外物之上的状态。

    “年少时的一份机缘罢了。”提到当年的事，苏处一表情缓和了一些，“你呢？”

    “我吗？仙身崩溃之时，我尝试着运转了尸解仙法，竟真侥幸保住了一缕残魂，附到了荡魔剑上。”

    吴有苦笑着摆摆手，表示这事不提也罢，

    “结果就被那个‘运先生’搜罗来了，当时真的是吃了一惊，不意竟还有如此之多尸解仙都被聚于此处，更没想到他一介凡人居然还藏有这样一方洞天。”

    这样啊……

    苏处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起先前吴有跟他提到过的、在这方世界存在的其他“尸解仙”，以及由那后生牵头操办的、管理其他生灵的集会——三十六重天议会。

    他一拍手，道：“对，提到这个，你先前所说的‘三十六重天’究竟是何意思？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难道是那个后辈开辟的洞天吗？”

    “有关这个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哪怕这里是个洞天，也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洞天了。”

    吴有叹气，声音低沉下来，

    “在我生前，曾从一个魔道中人口中了解到，真魔祖月孛在搜罗元神以研究一个名为‘方寸世界’的天地神通，能够以一方世界供养自身、放牧金仙，一旦大成，甚至可媲美始祖开天之威能。直到祂被老祖斩杀，这事才不了了之了。”

    “你是说那个后辈是魔道中人？我们正身处于那‘方寸世界’中？”苏处一眼神陡然冰冷。

    见他如此表情，吴有又是一声叹息，好言相劝道：“你也别多想了，对于我们现在来说，魔道仙道已经没有所谓了……”

    “怎是无谓？魔道中人以杀进境、以劫渡世，行事手段阴狠毒辣，与我仙道势不两立，此消彼长，若是放任我等难以修成正果……”

    “平天。”

    吴有淡淡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似乎对此话题尤为抵触，

    “你看你还是没明白……也罢，不过多久你自然会意识到的，比起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现在的我们有多么脆弱。走，我带你去……”

    “哟，这不是吴有吴大人吗？”

    话语尚未落音，从身后传来一声轻佻的招唤，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发现来者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这人身上穿着与吴有类似的官袍，正咧着个大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视线尤其关注在苏处一身上：

    “这位莫不是新来的同僚吧？”

    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