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枫树！”

    周正从云上望过去有一棵参天的枫树直入云霄，鲜红的叶子如同泣血一般。月色皎洁，光华流转于红色的枫树上，像是在此生长了千年，经过岁月如血的滋养，生长的更加高大茂盛，红色的叶子从不曾落下，只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起舞的红衣女子，极致妖艳，在月光下展现古老错落的神秘。

    “这里就是妖界的入口，这株血枫从妖界成立以来就有了，具体的时间我太爷爷都记不清了，乖乖，真的是很大啊！”祥瑞趴在云头望了眼枫树不禁感叹道。

    周正好奇，问道“你之前没来过吗？”。

    一个妖怪怎么会没来过妖界，就算是个小妖，这里对他来说也是他的故乡才对。

    “嗯嗯”祥瑞点点头，接着道“我啊一直跟太爷爷住在那个湖里，没有来过，太爷爷说妖界太乱，怕我受欺负不让我来，再说了我现在还小呢，妖界在这里又不会跑，以后总有机会来的”。

    “妖界很乱吗？”周正望了眼枫树下面，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云雾缭绕。

    祥瑞摇摇头“不知道，我太爷爷是这么说的”。

    周正瞥了眼一旁的九泉，他正闭目养神，大概是发觉到周正的目光，睁开了眼睛。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妖界还处于一个宗法制度的时代，所以对于小妖，没有家族地位的妖来说那里无疑是一个战场，只有不断地抗争与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受欺负，”他看了眼周正“我原本以为他们活的够累了，不过看到你们人类的世界后觉得也不过如此”。

    周正愕然，随之一笑“要不怎么说是人间地狱呢”。

    “不，你错了，我曾经去过地狱，那里相比于人间，其实还是不错的”九泉的神色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那样。

    地狱的烈火灼人心脏，烧人骨髓，诛人生魂却也比不过人间阴暗里的一双手从背后把你往深渊里一推，万丈长的锁链灼的通红将你锁住，垂在人间的戏台上，被那双骷髅一般的手操纵着，演完这一生的戏，而那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早已被扔进了阴沟里，染上了剔不掉的漆黑。

    三人来到枫树下，祥瑞将棉花糖团成一小团收进了龟壳里。

    “怎么样？感受到江暮帆的气息了吗？”九泉低头问祥瑞。

    祥瑞皱眉看向前方点点头“嗯嗯！虽然只有一点，但是绝对是帆帆没错，他来过这里”。

    看来他已经去了妖界。

    九泉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

    “这么说我们要去妖界找他了？”周正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停在枫树下，脑海中突然就浮现江暮帆站在枫树下的场景，一袭清冷的白衣站在血色的枫叶中，以及那张白玉雕琢一般的侧脸，只是脸色并不好看。

    九泉看着周正忽然来了兴致“怎么？你也要去？”。

    “怎么？不可以吗？”周正回过神来，看着他歪头笑道。

    “一介肉体凡胎胆子倒是不小”九泉嗤笑。

    一看情况好像要无法收拾了，祥瑞赶忙对周正摆手“不行的，你要是死在了妖界帆帆会生气的，到时候我就倒霉了！”。

    周正笑眯眯道“是吗？反正他也没少生气，让他生去吧”。

    “真的不行的啊！”祥瑞急了。

    “去之前要先伪装一下”九泉张开手，红色的光芒闪过，一片红色的羽毛浮现在掌心，像血凝结而成的红宝石一般，光华流转。

    周正一时看的入了迷“这是什么？”。

    “一只鸟的羽毛，以前跟妖族打仗的时候收的，后来它忠心殉了主，就只留下了这跟羽毛。带上这个就能隐藏你身上的人气，散发出妖气”，他把羽毛递给周正“人类去妖族可是会被撕碎的”。

    周正挑了挑眉接过羽毛“是只好鸟”。

    “你还真是从容淡定”九泉看他云淡风轻，毫无惧色，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是中二还是早熟？抑或是已经心死？

    周正扬了扬羽毛放进口袋“我早说了，我的狗命不值钱，江大仙的仙命才值钱呢”。

    “走吧，小乌龟”周正拍了拍口袋。

    “你们！你们竟然都不理会我说的话！”祥瑞气的原地跳脚“哼，懒得管你了，死了也不怪我！”他气呼呼的转身大步往前走。

    “好的，保证不怪你！”周正笑笑跟上去。

    九泉抬头看了眼身旁一眼望不到头的枫树，收回视线抬步跟了上去，不紧不慢，从容优雅，如同多年前他第一次来到妖界的时候那样，只是物是人非，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冷眼观天下的魔主，而是寄居在一个弱小人类身上的一缕半残元神。

    江暮帆回了鈺城，阔别两千多年他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仿佛捅破了一层记忆的隔膜，那些远古的被封印的记忆都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冲进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以及身上的每个器官。

    他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它永远刻在那里，在记忆的最深处，无法抹去，即使你以为自己淡忘了，可是在某一刻某个瞬间它还是会从你的眼睛，鼻子，耳朵里钻进去，打开那道积满灰尘的闸门，泄出猛兽般的洪水。

    江暮帆抬头，那块刻着‘鈺城’两个大字的牌子还是挂在那里，金子镶边，玉石填充。金镶玉的‘鈺城’二字，富贵又奢华，是这妖界的唯一，只可惜这个唯一最终还是陨落了。

    江暮帆来时敛了容貌，他现在已经换了一张普通男子的脸。

    他低头看着城内来来往往的妖，还是热闹的鈺城，在阳光下充满光明。抬步往城内走去，白色衣裾翻飞，走过熟悉的城墙，擦肩而过许多张面孔，没有一个他认得的，也没有一个认得他。

    江暮帆抬眼四望，没有一处是在他记忆里出现过的，想来如今的鈺城肯定早已换了血液，只剩一座熟悉的城在这里，普通的妖与大妖不一样，他们的寿命有限，少则百年，多则千年，那些城民或许也早已鸟兽散，或是老死于这片土地，这里的或许还有他们的子孙。

    一白衣公子立于城门前，虽相貌平平，却有淡雅脱俗的气质，如同九天谪仙下凡尘，不沾染一丝俗尘烟火。引得周围来往妖怪纷纷侧目。

    一个着青布粗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小摊前吃面，一抬眼突然看见白衣公子，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愣愣的盯着看。

    “看什么呢？”小二给他端来一盘小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我在看城门口站着的那个白衣少年，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但是想不起来了”中年男子挠了挠头，感觉妖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小二踮脚望了望。

    “那儿嘛”中年男子往人群中一指，白衣公子早已不见了影子，只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刚才少年站着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不见了……”

    “也许是哪个大妖怪吧，我看你一定是看错了，你就没出过这座城，哪里有什么认识的外来的妖？”小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小二！”店里有客人一声喊。

    “诶！来了”小二急忙往店内跑去。

    “是吗……”中年男子看着小二的背影喃喃道。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看来确实是年纪大了。

    他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面。

    “最近翠玉轩新进了很多镯子，我看中了一对紫玉的，就是贵了点”两个妇人搀着手从面店前走过去。

    “贵有贵的好啊，我还没看过呢，咱们再去看看吧”。

    “好好，我带你看看……”。

    两个妇人渐渐走远了。

    中年男子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愣了神。

    “翠玉轩，玉……玉啊，原来是玉啊！”默了半晌他哑然失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