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吹鼻子瞪眼
武当山上,有座虹桥横贯山脉。
此时桥上影影绰绰,人声鼎沸。
今天,是七脉会武的日子,场地设于仙室山上的玉虚峰,正是当日周自然逼退王官陵之地。
除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玉虚一脉弟子,其余六脉同门只能通过虹桥前往现场。亦有修为精妙的师兄师长,无须依靠虹桥之力,在桥外或乘风、或御器,倒是风采十足,引得虹桥上的弟子一阵艳羡,暗发宏愿。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此机会亲临现场,为确保会场秩序,除去参试者,各脉只能携带三百人,包括仙室山许多玉虚一脉的弟子,亦只能在山中仰望自家峰顶,倍觉遗憾。
冲虚一脉在这方面倒是省事,毕竟相较于其他动辄数万人的山头,青莲山除去首座素明真人以外,也就徐宝儿、周自然两名弟子而已。
不知是哪位先喊了一声:“是玄君子!”
虹桥内外,顿时一双双目光远眺而去,看向那位盘坐在仙鹤上的身影。
“玄君师兄也去参加比试吗?”
“夺魁没有悬念了吧?”
“胡说,夺魁的是顾师姐!”
“顾师姐而今虽然已是金丹境圆满,毕竟元婴还没到的,月前那位王官陵是踏踏实实的元婴境,还不是被玄君师兄震退了。”
“对啊,是震退,说到底并没有出手,你凭什么认为玄君子就比顾师姐厉害?”
“就是,顾师姐手上那把昆仑龙雀,东海官洲仙家名剑,有此法器加持,越境对敌又怎么了?当日她可还没尽全力。”
耳边议论吵杂,周自然端坐仙鹤之上,拂尘斜插腰间,双手拢着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胖球儿刻意放缓速度,退到他身边,轻笑道:“我说嘛,大家伙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周自然只是微微点头,不做理会。
胖球儿冷哼而去。
周自然悄悄叹了口气。
冲虚一脉人丁单薄,他与宝儿作为参试者,可以不必马上入场比试,但总归拖延不了太久。
谁承想,他未雨绸缪,机关算尽,如今却要将希望寄托在一只猪的身上!
八戒啊八戒,你可别提前“泄气”了!
说实话,他内心其实十分忐忑,如果说八戒吞的招式灵丹是白色,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
招式灵丹共计十三。
红色三粒,分别是顾雪容、孟道二、崔山君这三位的最强一招,宝儿恐怕已经不好应对。
更别说还有交杂蓝色、紫色的十粒,这可是出自素字辈十强的最强一招!里面包含了掌教素阳真人,大长老素还真人!
再有,就算宝儿侥幸或化解或躲过了这些最强招式,那八戒又还有什么用?
能不能抓住八戒是个问题。
抓住八戒的时候,八戒有没有存留招式气机,更是个问题!
宝儿,加油啊……
仙鹤盘旋高飞,到达玉虚峰白玉广场的上空。
方圆十里,已是熙熙攘攘站了好几拨人,参试弟子大抵已经到位,仍在虹桥赶路的看来都是观战弟子。
广场中央,架起了十座宽广擂台。
每座擂台下,都站着一位素字辈的白衣师长,正为参试弟子分配着擂台属位。
擂台后,是一百九十九阶石梯,通往玉清殿。
雄伟的玉清殿前,摆有七套桌椅,六脉首座端坐其中,冲虚一脉青莲首座的位置,则空空如也。
六脉首座背后,又站立诸多白衣长老,各有神采,罕见老态。
周自然原想低调一点,故意与李长庚拉开距离,打算不动声色地赶往玉清殿前,以参见各位师伯。
哪知这胖球儿是打定心思想他难堪,只见他尾随而来,指引法诀,周身流光奕奕。
“玄君师兄,我让你风光啊。”
又听“轰”的一声,这大胖子化作一道白色长光,从周自然身边疾飞而过,引得天上地下的弟子,纷纷侧目。
“看!是玄君师兄!”
“玄君子也来参试吗?”
一时间,周自然再次成为场间焦点,引得议论纷纷。
玉清殿前的众多师长,也相继露出精彩神色,掌教真人更是亲自站起,绕开桌子迎了过来。
周自然乘鹤直下,看向远去的李胖子,马上便瞧见对方朝他使了个“再见了您嘞”的表情。
他心中暗骂,却不好耽搁,当即纵身落地,斜挂拂尘,不紧不慢地迎向那位朝他而来的男人。
掌教真人,道号素阳,年岁已达百二,外貌却是三十七八的模样,眉似卧龙,眼藏星河,大有出尘之姿。
周自然不经意间打量一番,六脉首座均是百岁高龄,然而只看相貌的话,年岁概似四十以下。
那位最擅推演的素翎真人,更让他眼前一亮,看且三十左右,脸似鹅蛋,五官精致,端的是秀外慧中的容貌。
唯独他那位师傅,是老态龙钟,没有半点风采。
旁人都说,素明真人是修得称心如意法,没有刻意久保容颜,得的是大自在,心境非常人可比。
起初,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前些时日,他发现师傅的修为竟然没能排上素字辈前十。
这可是素明真人啊,当年力挽狂澜,与谢风流巅峰论剑且略胜一筹的男人啊,怎会排不上名号?
此事他没有声张,也没办法声张,唯有先留个心眼。
顺着目光,周自然继续看向几位首座身后那些长辈,压根就找不到一位鬓生白发的人物。
他收拾思绪,抬袖施礼:“玄君子见过掌教真人,见过五位师伯,见过诸位师叔。”
回应声此起彼伏,素阳真人和颜悦色,抓住他的手腕,亲切道:“好好好,我教宫最神秘的弟子,总算出山露脸!”
场间,有位脸型方正的男人看了眼素明真人空空如也的位席,微有愠怒:“玄字辈七脉会武,如此盛典,你师傅怎不见人?”
周自然与他对视一眼,见他坐在太和首座的椅子上,便知其身份——太和山首座,负责教宫纪律、刑罚的素严真人。
此人性情最是古板守旧。
周自然审时度势,极其得体地施了个大礼,解释道:“回素严师伯,师傅说外出办些琐事,已离开月余,具体去向并未与弟子详说。”
素严真人皱了皱浓眉,几位首座神情亦如是,面面相觑间,多有疑惑。
周自然心中一个咯噔。
通常来说,一脉首座出山办事,该与其他首座互通消息,就算隐晦,也该与掌教真人有所交待。
怎么看起来……师傅出山,几位师伯竟是无一人知晓?
思疑之间,他忽的灵光一闪,拱手说道:“师傅临行前有所交待,令我在七脉会武当日,替他坐镇冲虚一席。”
有此缘由,倒可以尽量拖延自己下场的时机!
然而,最重礼节律法的素严真人却是瞪了他一眼,骂道:“胡闹!可还有尊卑之礼?”
周自然不敢冲撞,便向素阳真人投了个无辜的眼神。
听闻掌教师伯向来奉行大事稳重,小事随意的做派。
果然,就见他朝素严真人摆了摆手,微微笑道:“无妨,事出有因,师弟不必拘泥小节。”
“掌教师兄!”
“唉?此事就此决定,素严师弟不必再说。”
素严真人正要起身再行劝阻,却是一旁面色沉稳的男人半抬起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律法不容侵犯,礼法却可变通,掌教师弟既已应允,你就不要多事了。”
周自然转眼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外貌四十上下,眉似扫帚,眼波平静,长相并不如何出众,但身材却尤为高大。
既然能称掌教真人为师弟,必然就是教宫的大长老,大岳山首座——素还真人。
据闻当年素字辈七脉会武,此人运气不佳,连战七位同辈十强,虽是一一取胜,最终却因内伤泄气,败给了掌教真人。
所以,掌教真人虽是受封大弟子,却始终尊称其为师兄。
武当山脉,横贯七座仙山,其中又有大小四十二座灵峰,灵气充沛,专供门中出色弟子潜修,如周自然所在落魄峰,便是其一。
而纯阳分七脉,掌教真人的玉虚一脉占九座灵峰。
偏偏这位大长老的静虚一脉,却坐拥十一座,掌教真人都要被其压在肩下,地位可想而知。
周自然替素字辈列实力榜的时候,这位素还真人也是当之无愧位列榜首。
素严真人被大长老按住肩膀,虽是满脸不悦,却也一屁股坐回椅子。
一个劲吹鼻子瞪眼,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