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背后缘由，周自然不由挑了挑眉，惊疑道：“掌教师伯的意思？”

    胖球儿点头道：“是，我爹肯定不希望这些事耽误了我的修行，但师傅已经开口，他也不好回绝，便派了些人跟我过来，想要从卖女靴开始。”

    “可我就是看不惯皇甫高阳那厮，修为比不过我，见我开店卖女靴后，整天拿盈收成绩来找茬。”

    “你说他是自己能力所至，那便罢了，我李长庚佩服。”

    “偏偏全仗着用钱财打通关系，拿到了风貌正堂的代理权，纯是靠着大树乘凉的货色，还要整日一副瞧不起我的嘴脸，那便招人烦了，若非我是掌教真传，纵然冲撞教宫戒律，也非得揍他丫一顿不可！”

    “真把小爷逼急了，下次回家就叫我爹疏通疏通，给他施个绊子！”

    范氏的风貌正堂，乃四大皇商之一，主营男女服饰、配饰、鞋类等。

    周自然停下敲打石桌的动作，笑道：“这有什么，只要把生意做好，他哪里还有颜面找你的茬？”

    胖球儿翻了个白眼，说道：“大师兄你实力确实惊人，我承认之前是我李长庚看低你了，但经营一事不同于修为，风貌正堂已有千年根基，要想在他们手中抢肉吃，谈何容易？”

    周自然不以为然：“先是选择卖女靴，知道女人的消费能力跟欲望更高，然后又主动让利，将盈利的大头让给帮卖商，明白货品想要大卖就先得充斥大家的眼球这个道理。”

    “不得不说，你爹给你派来打理买卖的这人，还是很有头脑的。”

    胖球儿冷哼一声，不敢苟同：“屁！一群大老爷们来卖女靴，本就荒唐，还充斥眼球呢，为了走起这个量，我们李记鞋铺给帮卖商的价格基本是成本价，这下好嘛，卖是卖出去了，可卖多少就亏多少佣钱啊。“

    “包括刚才那位甄月英，我已经欠下将近十万钱了！实在不行，也只能找我爹要了。”

    周自然听着胖球儿的牢骚，心中却已经起了盘算。

    他现在有四百份小还丹，在教宫售价是每份一百铜钱，四百份等于四万铜钱，这个是同门良心价，确实相对较低，要搁在世俗许多小宗门里，不说翻上一倍，抬个五成轻而易举。

    按最小的换算来论，四万铜钱，他原本打算用于在世俗开设药堂的资金，香阳峰的丁字药园，所栽培的灵植虽然不具备多少灵气，却可以炼制出许多驻容养颜的药液。

    灵虚药堂数千年基业，确实底蕴雄厚，但周自然经过这几日的研究，却发现药堂主要以炼制具备灵气的丹药为主。

    这说明，灵虚药堂的主要受众，所面向的人群，是修真界的修士。

    显然，素丹真人并没有发现，世俗的女性群体，也是一批强大的消费力量。

    四百份小还丹换本钱，然后到世俗开设药堂，再炼制驻容药液投入门店贩卖，顺便锻炼一下外放气机。

    这是周自然原本的小算盘，来找胖球儿的原因，只在于希望通过他的关系，向朝廷讨一份开设药堂的许可令。

    但眼下，却有一份新的商机出现在他面前，药堂的事倒可以先搁置，只要帮胖球儿解决眼前的危机，不但可以从中获益，还能与其熟络不少，有国士嫡子这层关系在，后续做许多事情也更加方便。

    让他倍感欣喜以及自信的，是风貌正堂与灵虚药堂一样，都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小看女人商机。

    灵虚药堂是注重修士群体，忽略了世俗女子。

    风貌正堂，光是这个名字就已经将许多女子拦在门外了，缺只缺一家更加贴心的店铺而已。

    “眼下有多少钱可以周转？”

    “……”

    “信你大师兄一回，欠都欠下十万钱了，还顾忌个啥？”

    “铺子里还有五块灵石，外加几千散钱。”

    “明晚，带着你铺子里的伙计，到落魄峰找我。”

    “你想做什么？”

    “让你翻身。”

    “打算怎么做？”

    “你个榆木脑袋怕是说不明白，让你铺子里掌事那位与我说更干脆。”

    “你……”

    “但凡灵光一点儿，也不至于起个李记鞋铺这样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是我起的？”

    “肯定是猜的啊。”

    李长庚骂骂咧咧地退出了聊天。

    周自然目送他远去，脸色渐渐有了变化。

    果然啊果然，三千年的安稳，资本已经渗透到每个缝隙之中了，也许正因如此，这个世界才得以太平。

    对各洲王朝来说，制衡资本的手段，虽然远比制衡修士要更复杂，但所得到的成果，显然也是更有效的。细想也有道理，谁又敢奢求力量安分守己呢？想要获得长久和平，资本压制武力，是大势所趋。

    说起力量，那本知命榜已经五天没动笔了。

    周自然收拾思绪，打算前往丹霞虹桥，复返青莲山，起身间拍了拍衣衫，却见身边不知何时竟是坐了一人。

    趔趄间，当即被吓了一跳，有个词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卧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崔师兄，你也来观赏瀑布？”

    来人，正是那位五官清秀，衣饰琳琅的崔山君。

    他摇动玉扇，牵动一身玉饰，发出叮当脆响，赞道：“好诗好诗，大师兄也懂诗？”

    周自然微微笑着，应道：“略懂略懂。”

    崔山君合拢玉扇，抵在周自然胸膛，认真道：“你是首席大弟子，我可担不起这句师兄。”

    周自然心中百般盘算，计上心头，观此人心高气傲，不宜施压，便转而谦逊道：“崔师兄比我长几岁，私下里如此称呼也无伤大雅。”

    崔山君哈哈一笑：“玄君师兄真乃妙人。”

    说罢，他几步走到周自然身旁，好奇道：“你入门三年，不闻动静。这刚出山来，就是一鸣惊人，不仅修为精妙，又通识诗赋，刚才听你与李师弟所聊，似乎对经商也有经验？”

    周自然暗自窃喜，神态却是从容，微微笑道：“经商一事也是略懂，怎么，崔师兄也想来参一份？也好，听闻崔师兄有处“山中衣庄”的铺子，咱们可以抱团取暖。”

    据他所知，这位崔山君的来历虽然比不上李长庚，但也是家世显赫，乃凝川侯独子。

    凝川与武当山相近，早已是周自然入世俗开药堂的首选之地，与之打好关系，甚至达成合作共识，绝对有必要。

    哪知崔山君却是笑出一副狐儿脸，摇首道：“没兴趣。”

    眼看对方说走就走，周自然心中不由一个咯噔。

    与崔山君合伙，取得凝川营商便利，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他也认为促成此事并不难，因为与胖球儿一样，这崔山君在武当也有经营，专于服饰生意，也就是说同样有着风貌正堂这位竞争对手。

    敌人的敌人，乃朋友乎？

    周自然疑惑间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背对周自然的贵公子大步流星，看且洒脱，脸色却兀自有些紧张！眼看那位在七脉会武夺得诸多宝贝的武当大弟子跟了上来，这才缓和不少。

    他迅速调整情绪，在周自然赶到身边时、再次恢复那股高贵气派，从容笑道：“玄君师兄不必再言，虽说我那铺子确实盈收拮据，可是……”

    他推开玉扇轻摇胸前，带动身上琳琅配饰，纷纷碰撞，再次发出叮当脆响：“玄君师兄有否想过，我那铺子也并非为了营生？”

    周自然顿时愕然，打量片刻，有些难以置信道：“我说你这道服如此浮夸，更是罕见雷同，好大的手笔！敢情你在武当开这铺子，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做衣裳？“

    眼看对方点头默认，周自然心中百感交集：同为王公子弟，胖球儿，你看看人家混的，再看看你！

    崔山君收合玉扇、插于腰间，一手叉开拇指与食指，豪气道：“倒也不是不卖，我今日这一身，造价七百钱，卖八百钱，二成不到的利润不过分吧？这也没人买，只能说他们不识货。”

    周自然满脑子问号！

    八百钱若是有风貌正堂作以背书，走中高端的市场倒有可能打开销路，可一家名不经传的山中衣庄，谁会当这冤大头？

    看来此人真是无心经营……这倒也麻烦！

    正当周自然思量如何再劝时，又听崔山君开口道：“玄君师兄若有心合作，倒也不是不可……“

    周自然眼睛一亮。

    瞧着周自然眼睛一亮，崔山君也是眼睛一亮，只是他隐藏得比周自然更好。

    此时间，俩位年轻人心中都冒出了两个字：“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