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两个孩子转身就走，突然，他又看到了蹲在墙角里的高月娥，高月娥站了起来，想往他这儿走，可又不敢的样子。

    利文彬狠狠心，也不差这一个，

    “月娥，你过来！”

    高月娥颤抖着走过来，她的手已经冻僵了，利文彬把它的小手攥在自己手里，问道，

    “月娥，你十岁了，不小了，你知道爸妈怎么了吗？”

    “死了！”

    高月娥的眼神有些躲闪，声音小的可怜。

    利文彬看着她的眼睛，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高月娥点点头。

    “可是哥哥家很穷，可能会饿死！”

    “我不怕！”

    高月娥哆嗦着嘴唇回答。

    “那好，跟哥走！”

    就在利文彬带着高月娥姐弟三人转身的那一刻，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盯着他的一行一动。

    这双眼睛属于一个美丽的少女，这个少女的名字叫做于咏荷！

    风雪更大了，好像是要用最疯狂的力气摧毁利文彬那并不强大的意志。

    可是，它错了，它不知道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那步伐是多么坚定。

    利桂英的丧事是村长和大家一块帮着办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家凑钱买了一副薄皮棺材，把人埋了就得了，大家建议当天就要下葬，利文彬不同意，他坚决要守孝三天才出殡。

    当知道自己的娘没了的时候，小武像疯了一样的哭，小静也是哭的死去活来，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哭，他们的娘也不会回来看他们一眼了。

    母亲的灵柩停在院子里，利文彬一直跪在棺材旁边为母亲守孝。

    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空旷的灵棚里就剩下利文彬和几个弟弟妹妹。

    已经很晚了，村长也要回去了，那刺骨的寒风早已经把这位老人摧残的如坠冰窟，他都快冻死了！

    “文彬，晚上不要在这里守灵了，要冻死的，你要出了事，你的弟弟妹妹们怎么办？不要固执！”

    利文彬点点头，他知道村长说的是真的，是会冻死的。

    村长走了，整个院子里就剩下六个孩子，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三岁。

    利文彬叫过弟弟，

    “小武，你去熬一锅粥，给她们喝饱了睡觉！”

    小武满眼都是泪水，

    “哥，咱们的棒子面就要没了！”

    利文彬点点头，他抚摸着小武的头，

    “去吧，今晚不喝粥，咱们也熬不过去！”

    不一会儿，小武和小静熬好了粥，每人喝了两碗。

    虽然粥不怎么搪饿，但它会让人短时间内体温提升，不至于冻死。

    “小武带她们去睡觉！”

    “你呢？”

    “我要给娘守灵，这是娘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我要陪着她！”

    “我也要陪着她！”

    “你太小，你会受不了的！”

    “冻死就冻死了，省的受罪！”

    “胡说，冻死了，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我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

    利文彬看看小武坚定的眼神，他没有再说话，

    “如果受不了，就去屋里！”

    小静和月娥也坚决不去屋里，最后在利文彬的严厉呵斥下才回到屋里把大勇和二妮给安顿下。

    兄弟二人就这么无言的依偎在母亲的棺材旁边！

    有好几次利文彬都想要把棺材的盖子揭开，他要看看母亲的样子，他要看看母亲那慈祥的面容。

    他不能那样做，他知道母亲去了另一个世界，他知道母亲再也不会起来保护他们。

    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认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但没有！

    悲痛、撕心裂肺的悲痛！

    寒冷、无情刺骨的寒冷！

    两碗棒子面粥带来的热量很快就被刺骨的寒风给带走了。

    利文彬哥俩又重新恢复了浑身冰冷的状态。

    老天爷好像已经忘记了人类所能抵御的极寒，他还在无情无义的用一个叫做冰冷的东西把白天太阳带来的最后一点温度抽走。

    利文彬冷，小武冷！

    利文彬已经能听到小武的上下牙碰到一起的“得得”声。

    “小武，去屋里！”

    小武摇摇头，虽然身体在哆嗦，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去跑一圈！”

    这次小武没有再犟，他围着棺材跑了起来，不过他跑的是如此的小心，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妈妈！

    利文彬也起身，围着院子跑起来，再要不动，他怕自己就会再也不能起来。

    他给母亲灵柩前面的马灯添上油，这灯是不能熄灭的。

    那昏黄的灯光仿佛给了利文彬无穷的力量，利文彬在心里嘟囔着，

    “娘，你在天有灵，保佑你的孩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度过难关！”

    利文彬招手，

    “小武过来！咱们给娘烧纸！”

    难熬的夜晚，时间就像停滞了一样，每一秒都过的如此艰难。

    利文彬和小武跪在母亲的棺材前，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

    那跳跃的火苗给了他们热量，也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他们烧了很长时间，直到把灵前的纸钱都烧了。

    就在两个人感觉身体渐渐的僵硬，都快失去感觉的时候，一只冒着热气的大碗递到了他们眼前，

    “哥，喝热水！”

    是月娥和小静捧着热水来到他们面前。

    利文彬睁开无神的眼睛，他看到东方有了一丝亮光。

    出殡后，村长给了利文彬一个白色的账簿，

    “文彬，这是大家凑钱的名单，我想你应该记住这些人！”

    利文彬郑重的点头，

    他带着弟弟妹妹们给大家磕头，谢谢大家。

    “爷爷奶奶，叔叔大爷们，你们今天帮着我们安葬了我的母亲，你们都是我的亲人，都是我的重生父母，如果有一天生活好了，我们弟兄一定会百倍千倍的报答大家的！”

    大家伙也很感动，

    “你是个好孩子，咱们乡里乡亲的，谁还没有个三灾八难的，以后有难处，尽管吱声，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大家散去，村长说道，

    “文彬呐，我去给你们借几条被子，又添了几口人，没有被子晚上的冻死呀！”

    利文彬千恩万谢。

    果然，时间不长，村长就给弄来了四条被子，

    “这是在好几家借的，到时候有了，再还给人家，你们去场院里弄些麦秸来铺在炕上，光一张席子可受不了！”

    “谢谢大爷，我这就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