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物快速闪过，雨渐渐小了，但是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城区内弥漫。

    “我擦，”王麻子拍拍左钧的座椅，“别是敌人用了陷阱卡吧？”

    “不太可能，家族对中心区有绝对的掌控。不过保险起见，你可以通过首领卡查询一下都市的状态。”

    王麻子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幽都的城主了，这个名词距离自己好像非常遥远。就像是一阵烟雾，虽然触摸不到，但是置身其间时才会深切体会到它的存在和到来。

    王麻子激活首领卡，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和手中的卡片建立起了一种联系。王麻子脑海中浮现出一座由无数光线和光点组合而成的奇异模型，蓝色的光线构筑起幽都的大体框架，三层城区的地面和贯通幽都的黑色金属圆柱都由蓝色线条构成。只是上层区由蓝色光线构筑出来的建筑很少，只有在建筑附近才有几颗蓝色光点闪烁，显得有些暗淡。

    中层区蓝色线条交错纵横，光点密密麻麻分布其间。若不是放大细看，整个中层区好似装了水的水桶，这块区域四分之三以下尽被蓝色填满。只是在城区外侧有一股股黄色光流涌动，它们自城区的角落中涌出，分别向不同方向流去。

    “咱们家族的规矩是什么样的？部下可以在首领下达指令前自行行动吗？”王麻子问道。

    “老爷子此前下达的最后一条指令就是让我们把守住中心区。”左钧回答道。

    王麻子把视线拉进，发现那些黄色光流涌出的地方，蓝色光线构成厂房、酒馆等等建筑的模样。

    这些地点非常考究，大多是远离家族成员盘踞的边缘地区。黄色光点的密度明显不正常，这样有条不紊的行动，又不是家族成员。这样看来，想必是敌方人员开始行动了。可是这样数目的外来人员是如何进入幽都的呢？能在攻击都市这种等级的任务中占有一席之地的都不是善茬，守卫关卡的成员是干什么吃的？

    不一定，也许他们是在对方取得优势后逐步进入了中层区呢…慢着，王麻子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关键点。

    “家族为什么把力量收缩到中心区域了？二哥那样激进的人居然会同意这种策略，他没有亲自和敌人交手吗？”王麻子说完才想起跨海的话，也许二哥是在出击的过程中被敌人拖住了。可是大哥为什么没有作出反应？

    左钧惊诧道：“这是二首领的命令，你没有收到吗？他应该是通知了所有家族成员的人才对。”

    王麻子压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大哥的用意是什么呢？外层区明显已经被敌人的势力渗透…她目光一凛。大哥，大哥，大哥！？

    她终于记起那颗自黑暗中向她射来的子弹上面符文的来源。王狗子和王盒子的贴身卫队使用的装备不同于一般家族部下所配备的制式装备，不论是他们的装甲还是武器都由二人亲自设计，有着浓重的个人风格。王狗子的贴身卫队盔甲采用特质的反光涂料，可以让穿戴者隐藏在黑暗中，盔甲胸口处刻有“交叉骨爪”状的图案。那颗子弹上刻印的分明是金色的交叉骨爪！

    金色的交叉骨爪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只有王狗子最亲近、最信赖的部下才能配备印有这种图案的装备。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善茬，怎么会被跨海轻易解决了呢？大哥的近侍为什么会袭击我？是收到了被扭曲的指令，被控制了心神，被拖入了幻境？

    王麻子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可能。消息来源还是太受限了，依照已知的信息无法推导出的合理结论。

    “我大哥呢？我应该如何联系他？”

    “二首领的行迹怎么是我能打探的，”左钧爱莫能助，“也许到了议事厅能找到他的行踪记录，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王麻子想试试首领卡，“喂，你会用这东西吗？”

    王麻子摇摇手里的卡片，“军师有没有讲过如何通过首领卡找人？”

    左钧摇摇头，“不过我倒是知道一条关于首领卡的消息，”王麻子顿时竖起耳朵，“那就是大多数人使用首领卡时见到的景象都不一样，同样功能的触发条件也有一定的区别。”

    好吧，暂且寄希望于议事厅。自己在这路上尽可能通过现有的信息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议事厅也毫无收获，就只能靠自己了。

    ……

    中层区外缘。

    午夜的第五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数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停在街两侧的砖石地面上。路灯微微闪烁，雾气弥漫在路面上。

    大街尽头的转角处传来急促的脚步，数十个身披雨披的人影在雾气中浮现。

    不远处小巷中有人探出头向那边窥探，“喂！宵禁了，你们…”

    人群中紧跟在领头者身边一人摸摸腰间的刀，有掂掂手里的枪，凑上前去悄声询问：“怎么办？”言下之意是用枪还是用刀。

    领头人没有回话，他用自己的行动做出表率。

    小巷中夜巡的家族部下话还没有说完，领头者把雨衣一扬，一点寒光射出，透过夜巡者的喉咙把他钉在墙上。

    其余人纷纷从腰间掏出冷兵器，几人自领头者身后冲向小巷，其余人快步冲进雾中，他们需要赶在黎明到来之前进入中心区。

    ………

    十五号大街。平静的夜被枪火的轰鸣声打破，双方在大街上展开火拼，一方是占据靠近中心区的夜巡家族部下，一方是占据着大街中段的反叛者。攻克这条大街的难度远超其他街道。反叛者很不走运，遇到了没有被记录在公共信息上的随机巡逻。设置这项规定的本意就是防止家族内部和外界勾结导致社会问题，终于派上了用场。

    “增援还没有到吗？”一个反叛者抹去脸上被子弹擦出的血痕，问向身旁的通讯员。

    “快了，快了！仪器上显示他们离这里只剩两个街区。”

    此处反叛者的首领明白自己遇到了大麻烦。幽都各条大街互不相通，条条大街是自中心区这个圆心辐射出来的射线。如果没法及时攻入中心区，家族只需要断开其余大街的高架桥，再封闭中心区，就可以将聚拢在中心区的部下通过这条大街运送出来，将其余大街的反叛者包围，等待他们的是两面夹击。

    老头子似乎在反叛发动之前察觉到了什么，他对夜间运行交通工具的类型下了严格规定，不允许有载客量大于四的交通工具于晚间十一点以后运行。这一条命令直接要了幽都货运行业半条命，家族每天都在大把亏钱。但是老头的决心不改，这令反叛者胆寒：他一定是发觉了什么，如果不抓紧行动，谁知道再过几天家族会不会带来更严格的限制，也许下一个敲门的就是王盒子。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老头子就禁止车辆在夜间出入各条大街。这条规定要了反叛者的老命，直接摧毁了他们的机动性。他们没法越过大街上的监控，如果通过外界手段瘫痪它们，恐怕会直接引来夜巡者的探查。反叛者不是没有尝试过贿赂夜巡者中位高权重者，希望他们高抬贵手，不去探查自己停放在大街上的车辆（原本反叛者对这条禁令的应对类似于特洛伊木马，把人手藏在货车里，货车停在大街上）然而反叛者大多是王狗子的手下，跟王盒子手下的夜巡者压根不沾边，家族不允许不同系统的人保持亲近的私交，而王盒子又是随机巡逻的热衷者。

    就算搞定了夜巡者，王盒子怎么办？那个怪物肯定会巡视某一条或者几条大街，一旦他有所发现，万事皆休！这种地位的首领有资格调动所有家族成员，到时候迎接反叛者的会是满街的家族部下。面对云霄山的压迫，嘴巴不严的反叛者会轻易透露更多消息，这不但会导致王狗子的暴露，还会让家族大业受损。

    好在反叛者也有底牌，那就是王狗子。果不其然，在向他反映了这些困难后，他很快作出回应。大幅度削减夜巡者的数目，把绝大部分的夜巡者集中在中心区接受训练，每夜只有数百夜巡者游荡在共二十条大街上，这种守备力量几乎算是没有。监控更新迭代，旧的拆下后新的迟迟不到位，但是王狗子明确表示他不确定有没有剩余的隐藏监控。至于老头子的禁令，他也无能为力。尽管如此，想要抢在夜巡者通告消息前冲入中心区对他们而已仍是一个挑战。王狗子表示他会出手拦截那些人，让他们放心冲。最令人震惊的是，王狗子告诉他们不用担心王盒子。

    ……

    “支援还没到吗？！”

    领头人好像看到了天边泛起的红光，他明知这是错觉，但还是加剧了内心的焦躁。

    “快了，他们…”通讯员正要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打断：“快看，他们撤了，夜巡者撤了！”

    “什么？！”领头人抢过望远镜仔细观瞧，盘踞在街尾的数个黑影已经散去，那些人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坚守，撤往内城。

    “你们还在等什么？”通讯器突然传来的熟悉声音让领头人打了个哆嗦，“我要在十分钟内看见你们…”通讯器发出沙沙的杂音，接着陷入沉寂。

    “看什么看？冲！”

    王狗子带来的恐惧和血与火带来的刺激容不得他迟疑，中心区就在眼前，天亮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王狗子确实强大又残忍，但他终究只是一只夏蝉，家族的螳螂会轻易把他切碎，把幽都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