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刚准备转身去找个背风地方，余光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冰冷暴虐的兽瞳，定睛一看，竟是一头白毛银斑大老虎！身量足有三米长。

    王虎顿时吓得深吸一口气，只见这畜生悄无声息地从风雪中接近二人，微微俯下前身，后腿蓄力，眼看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李凌撕成两半。

    “小心——”

    “吼——”

    王虎一把推开李凌，自己也趁机往后滚去。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那白虎就飞身扑杀过来。李凌听到警告，刚想视情况做出应对，就感觉身体被阿虎哥奋力推了出去，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皮肤都被划伤了几道。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咬牙翻身，抽出柴刀回身看去。

    这一看可把他吓得不轻，比村里的耕牛还大许多的白虎已经把二人刚才站着的地方扑出两道深深的抓痕。可以想象如果王虎没有发现白虎，二人的大概一个照面就折损在这儿了。

    一击未中，白虎毫不犹豫，发出一声怒吼，转头向着李凌扑咬而来，显然它知道这两人里容易对付的是矮些的这个。

    李凌只觉得浑身被虎威和恐惧占据，肌肉酸麻，浑身不听使唤，整个人呆在原地。见状，王虎怒喝一声：“畜生！”，他用力将斧头飞掷过去，紧接着提刀上前帮忙。

    李凌！动一动啊！李凌心急如焚，一狠心，直接咬破舌尖，刺痛之下，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控制权，赶忙借着脚下的积雪，顺势倒了下去，白虎从他身上一跃而过。李凌倒下去之后立即向侧面翻滚，果不其然，白虎转头就是一爪加一口，还好李凌滚得快。

    不过李凌目前还没站起身，如果白虎下一次攻击到来，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人一虎间距很近，李凌半爬起身，举刀就劈了白虎侧面一刀。“铛”的一声闷响，柴刀竟然只是砍破了白虎厚厚的虎毛，在皮肤表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刀痕。

    白虎被激怒，怒吼着扑到李凌身上朝着他的脖颈处咬了下去。李凌惊怒交加之下举起柴刀就刺向虎口。下一刻，一对虎爪先后拍在李凌的胸口，李凌感觉自己像是被马车撞飞，心口剧痛，喉咙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同一时间，李凌的柴刀也狠狠地送进了白虎喉头，白虎痛叫一声，喉头卡着柴刀，身形向后撤，热腾腾的兽血洒了李凌一身。

    白虎被伤痛和鲜血刺激得发狂，原地狂舞。王虎不敢上前补刀，决定先去救人。他掏出人参续命丹喂到李凌口中。在药物的刺激下，李凌涣散的独眼又恢复了一些神采。看着王虎焦急的面孔，好像在说什么，但是李凌耳中嗡鸣不断，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李凌！李凌！坚持住！咱们这就下山！”

    李凌想提醒虎哥趁机杀了白虎以绝后患，但一张嘴更多的鲜血就喷涌而出。王虎心疼地抱起李凌，转身就往山下跑。

    狂暴的白虎察觉到猎物想逃，红着眼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被追上，王虎满脸挣扎，心一横，一个灵巧的转身，将老虎骗出几米。而王虎以及爆发出全部力气跑到了墓园洞口。

    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王虎直接将李凌推进洞里，自己转身掏出藏在鞋子里的精铁匕首，怒喝着吸引白虎的注意力，白虎又如何，他王虎，今日就要做打虎英雄！

    李凌眼睁睁地看着王虎将自己安顿进来，身子不断滑下去，李凌涌出热泪，是他连累了虎哥。

    李凌已经不在乎身上新增的擦伤磕伤了，短时间内承受的痛苦过多过于密集让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不知下滑了多久，李凌“扑通”一声坠入寒潭。平如镜的潭水顿时被搅乱，血水飘散。

    下一秒，潭中银光大盛，昏死过去的李凌缓缓上升，漂浮在水面，潭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拼命聚合在一起，很快就融合成为半面古朴的银镜，镜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镜背有重重符文闪烁，只一眼就让人目眩神迷不敢再直视。

    银镜绕着李凌飞了几圈，化为光点钻进李凌眉心消失不见。随着光芒逐渐散去，李凌的身体也慢慢地落在地上。原本是水地的地面此刻竟完全干爽，仿佛从未有水存在过。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间，李凌隐约感觉有什么温温热热略带粗糙的东西在舔他的脸蛋。缓缓睁开酸涩的眼，李凌愣愣地看着山壁，“我没死？”李凌坐起身来，身上的伤痛缓解了不少，只胸口闷痛。

    这时，李凌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从呆愣中回神，转头一看。一只金眼纯白毛小奶猫正亲昵地用脑袋蹭他。李凌试着摸了摸它，小白猫温顺地卧了下来。李凌熟练地抱起小白猫，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出去看看虎哥怎么样了。

    李凌昏迷前记得自己落水了，但此刻脚下的土地又冷又硬，水去哪了？爬出大坑，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道。“弟弟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吧”李凌想。

    摸了摸身上没啥防身武器，李凌只好抱着猫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小猫乖乖地待在李凌怀里。走了几步，李凌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旷阔干燥温暖的洞穴，满地的兽骨和白毛，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和腥臊气都在告诉李凌一件事——这里可能是那大白虎的巢穴。

    想到这里，李凌突然觉得弟弟那晚迷糊之间能回家再晕倒根本无法用凡俗的理由解释，太神奇了。

    “这里怎得还有这么多的人类衣物和骨头？咦？这个首饰我认得，是一位失踪的远方伯母的，难道她们都遇害了？”李凌顿时觉得镇子每年有人失踪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

    低头看着猫，一个不敢相信的想法闪过脑海：这不会是小老虎崽子吧？因为自己衣服上的兽血把自己认成了亲人？看它似乎挺亲近自己的，这小家伙能不能养啊？

    李凌甩甩头，这些以后再说，在他的认真探查之下，很快就找到了白虎掩藏起来的通往地面的洞口，竟然用一块大石头堵住，李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冷冽的风吹进巢穴，他探出身子，天已经黑沉沉的了，所幸风雪已停。

    怀里的小崽子突然跳了出去，嘤嘤叫着跑向远处，李凌急忙跟了上去。在距离墓园门口足有两百多米的地方，一颗被撞断了一半的落枫树下，李凌看到了虎哥与白虎同归于尽的残骸。

    虎哥浑身浴血，一条腿不正常地扭曲着，怒目圆睁，一把崩刃断裂的斧头几乎砍断了白虎一半的脖颈，一柄碎掉的匕首卡在白虎口中，割断了白虎的舌头。白虎的爪子洞穿了他的胸口，虎牙断了一根，耳朵被削掉，一身皮毛到处可见伤痕。

    小崽子哀叫着用鼻尖碰了碰已经冰凉的虎尸，回头冲着李凌哀叫，似乎是在让李凌这位“亲人”救命。李凌定定地看着虎哥的尸首，一行泪毫无征兆地滴落，紧接着，一声压抑的痛哭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李凌恨自己太过弱小，恨自己做的准备还不够，恨自己夸下海口此行没什么危险，明明对此地不甚了解就鲁莽前来，让多年好友、胜似血亲的虎哥殒命于此，他无颜面对杨叔杨婶龙哥小蝶。

    “父亲，母亲，孩儿有罪，该当如何啊——”

    回应李凌的只有山间不息的冷风。

    自此，李凌的人生准则中就多了一条：绝不做没有完全准备之事。

    李凌思虑再三，没扔掉或者掐死小虎，他想把它养大，保护自己和弟弟。拿回背篓，李凌动手回收两人的武器和虎哥的遗体。捧着一手的匕首碎片，李凌能想到虎哥生前战斗的勇猛，他哀叹道：

    “人已死，便如这破碎的匕首一般，再无可能修复。”

    心念一起，霎时间，一抹极纤细的灰光自他双手之中浮现，化为细丝钻入匕首碎片，不到十秒钟，匕首竟然恢复如初！李凌只觉得浑身气力突然少了五六分，差点头一晕站不住。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的匕首，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于神秘玄奇。

    “这难道就是——仙家手段？为何我会拥有这种能力？对我身体有没有害处？难道是那汪消失的潭水？它能修复人体么？”

    李凌满怀希望地把右手贴在虎哥的身上，心里想着修复，毫无反应。李凌绝望苦笑，只能面对现实，此行弟弟的生病原因没找到，治疗方法没找到，还害得虎哥殒命，这突如其来赐予他的仙家能力对他来说又有何用？

    李凌压下悲痛，将哭叫半天饿睡着的小虎崽装进背篓。然后将白虎的虎牙掰下来放进口袋，兽躯就地挖个隔火圈焚烧。背起背篓，半背半拖着虎哥的冻尸，在火光之中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山脚下的两名守卫似乎喝醉了，地上是吃剩的碎骨，脸上有满足自得地微笑，呼呼大睡。李凌带着不小的动静经过都没惊醒这二人。

    远处的镇子里，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年关将至的喜庆景象。红红的灯火照映在李凌漆黑的眼眸中，似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