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谋

第73章:冤家路窄

    南宫言甚是不满,这孩子莫不是忘了南宫玉生前对她有多好吗?

    “雪儿,饭可以乱吃,可话不能乱说,我知道你想为你哥哥立功,可也不能拿你姐姐说事。”

    寒风乍起,地上的落叶被卷起到半空中,随即又飘落下来。

    南宫雪紧紧捏着袖口,尽力控制自己的情愫,不让眼泪流下来。

    “叔父若不信,大可去问靖哥哥,姐姐如何死的他最是清楚,当初圣上为了皇室的颜面,把姐姐的案子压了下来,还让我不许惊动任何人,要把姐姐悄悄埋了。

    我迫不得已对外宣称说姐姐病死,圣上这才同意让姐姐风光大葬。

    没曾想,我的这些迫不得已在叔父眼里竟然成了忘恩负义,想我父亲和哥哥在边疆立下这么多的战功,又何需这一件。”

    纵然是极力忍耐,南宫雪还是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声音亦沙哑起来。

    “我只不过是想找出杀死姐姐的真凶而已,叔父为何疑我?”

    南宫言见她哭的伤心,有些不落忍,“你这孩子,我只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又何必如此难过。”

    南宫雪泪眼汪汪看着紧皱眉头的南宫言,心知要是不把实情告诉他,他断断不肯帮忙。

    “叔父不知,迎亲当天,小菊背叛我,她在姐姐的羹汤里下了软骨散,并且在半道上以我的名义将太子叫走,之后,二十多名护城军互相杀害,以此制造凶徒将他们杀害的假象。

    “幕后真凶将姐姐掳走后,将她百般凌辱折磨,待我和靖哥哥找到姐姐时,她早已是千苍百孔,鲜血凝固一地……”

    说到最后,南宫雪泣不成声,摇摇欲坠,她抬眸直视南宫言的双目,喉咙异常难受。

    “叔父难道不希望我替姐姐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南宫言险些站立不稳,他扶住栏杆稳住了身形,这些话若不是南宫雪亲口说出,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小菊可是家生子,从小就和南宫雪一起长大,她竟然会有反心?还有护城军,整整二十名连命都不要,凶徒竟有如此能耐,不简单啊。

    可到底是谁要置南宫玉于死地?手法还这么残忍,又为何非得是南宫玉?

    敢杀太子的人,除了皇室里的那几位,还会有谁?可这与自己当初所做之事又有何关联?

    他不敢再深思下去。

    南宫言虽然担小怕事,却并非蠢笨之人,反而心思细腻,脑子转的也快,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一场大阴谋,当初找他入花名册的人定与幕后操纵者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她的双眸,更不敢看她泪流满面。

    “雪儿,不是叔父不愿帮你,就算我和你婶婶能豁出去,可我也得为你祖母,婉儿还有靖儿考虑,如若我今日将名单泄漏出去,恐遭人报复。”

    “叔父放心,我会找一队暗卫暗中保护你们,绝不让祖母她们有事。”

    “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叔父任何事,此事还望叔父成全。”南宫雪泪水涟涟,掀起裙摆跪了下来。

    南宫言见状,狠狠地甩了甩宽大的袖子,拉下脸来,“你,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想到家人的安危,他心一横,没再看她一眼。

    “雪儿,你别怪叔父狠心,叔父只是不想家破人亡而已。”南宫言说完这句话,不在理会还跪着的南宫雪,迈着大步向前院走去。

    南宫雪抬眸,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耳边却传来嘀嘀嗒嗒的雨水声,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小雨,阵阵寒冷袭来,却不及她那颗冰冷的心。

    “小姐,地上凉,还是赶紧起来。”小翠红着眼眶,扶起她。

    南宫雪之前在鞠园汗湿了里面的衣服,却还来不及换上,如今寒风一吹,妥妥得受凉了,她止不住咳嗽了好几句,头也有些晕了起来。

    叶诚看着她小脸通红,他紧握拳头,亦是心疼她,“小姐,据二爷讲,这户部尚书定然知道此事,不如我找人悄悄将他绑了,严刑逼供,不怕他不说。”

    南宫雪摇了摇头,“绑架朝廷重臣,引火烧身不说,还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严刑逼供出来的名单,多半真假参半,我不想有无辜的人受连累。”

    南宫言不愿说,南宫雪并不怪他,毕竟他也不想南宫府里的人出事,若换作她,她也不希望哥哥和父亲出事。

    只是没有这份名单,她又如何去汪府与汪全谈交易。

    “小翠,我可能生病了。”嗓子疼痛又浑身无力的她,顿时身体一阵寒冷颤抖。

    小翠急忙把手背靠在南宫雪的额头上,异常滚烫,她大惊,“小姐,你额头好烫啊!”

    叶诚蹙紧眉头,暗暗埋怨自己一直跟在她身边,竟没发现她的异样,他想都没想,脱下外袍披在南宫雪的身上。

    “小姐,属下送你回将军府吧。”

    南宫雪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孙老夫人她们担心自己,更不愿南宫言以为自己是故意装病,好让他于心不安。

    “那你把马车赶到后门来,我们从后门出去,记得让守卫的人支会哥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就先回府了。”

    叶诚见她连说话都颤抖不已,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拔腿就往前院奔去。

    马车里,小翠搂紧了冷得发抖的南宫雪,嘴里却在抱怨南宫言,“二爷真是的,明知道小姐身体不好,还让小姐跪在地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合着不是他生的孩子不知道心疼,依奴婢瞧着,小姐就不该帮他还那五万两的赌债。”

    南宫雪再一次裹紧了氅衣,却依旧寒冷,头更加痛,“小翠,性命攸关之事,怪不得叔父,没有名单,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此时的她已没有精力想什么法子,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人也越来越困。

    叶诚将马车赶得飞快,有好几次险些撞到行人,他只盼着能快点回府,好让白大夫给她治病。

    世上的事总是有那么几次事与愿违,他越想快些,就越是碰到事。

    这不,刚出了闹市的街道,转角处险些相撞向一辆马车,幸好他及时勒紧了缰绳。

    “喂,你赶着去投胎啊。”另一辆的车夫跳下马来,指着他大骂。

    叶诚自知理亏,语气便软了一分,“这位兄台,实在对不起了,在下实在有急事,还望体谅。”

    对面马车上一双白皙的手掀开了帘子,探出一个头来,叶诚认得此人,她是李嫣身边的丫鬟,却没想,这竟是李府的马车。

    “小姐,是将军府的马车。”看样子,对方也认出他来。

    果然,丫鬟跳下马车,见李嫣掀开帘子要下来,忙撑开伞并伸手扶住了她。

    李嫣瞥了一眼叶诚后面的帘子,冷哼一声,“我道是谁这么嚣张跋扈,在闹街上策马奔腾,原来是将军府的三小姐啊,怪不得了。”

    “李小姐,刚刚是在下的不对,可否放在下的马车过去?”

    李府马车拦在中间,他们的马车过不去,他只能低头示弱,更主要的是,刚刚掀开帘子的时候,他看清了里面还坐着一人。

    李嫣壮着马车里的人,丝毫不把南宫雪放在眼里,她玩弄着胸前的辫子,洋洋得意。

    “好说,只要三小姐下来与我道个歉,那我便让车夫挪开这马车。”

    “小翠,扶我下去。”

    “可是小姐,我出门时没带伞,你这生病,又要淋雨……”

    南宫雪咳嗽了好几声,“无妨。”

    她脱下叶诚的外袍,心知李嫣记恨在鞠园让她出丑的事,可她毕竟是商户之女,哪来的底气与将军府对持。

    而叶诚更是没有丝毫的怒气,这不应该啊,所以她想下去看看,到底还有谁。

    小翠只好扶着她下了马车,只是触碰到她冰冷的手时,免不了又是一阵担心。

    之前在鞠园对李嫣客客气气,无非是看在孙老夫人的面子上,如今又再见,自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李小姐,虽说我家护卫赶车是快了些,可并没有碰到你李家的马车,说破天无非也就陪你一点银子,你这咄咄逼人似乎不太好吧?”

    “三小姐果然是牙尖嘴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原是不信市井小民的传闻,今日一见,本宫是信了。”

    李府马车上终于掀开了帘子,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珠衩满头,肤白艳唇,光彩耀眼的贵妇人。

    此人正是怀王的生母惠贵妃。

    南宫雪等人急忙行礼,“南宫雪见过贵妃娘娘。”

    惠贵妃冷眼相望,轻启朱唇,“你极少见本宫,却能将本宫认出,倒也有点眼力见。”

    南宫雪忍着头痛欲裂的难受,她又微微曲了曲膝。

    “贵妃娘娘艳冠群芳,贤良淑德温文尔雅,是我等女子学习的楷模,又岂有不认得的道理。”

    见有百姓们时不时的经过,贵妃突然放下半边的帘子,只露出半张脸来。

    “你既知女子要温文而雅,要贤良淑德,可为何纵容下人如此鲁莽,在闹街赶着马车横冲直撞,就不怕伤到无辜百姓吗?”

    南宫雪被这寒风一吹,整张脸变得毫无血色,就连红唇亦是惨白,她脑子混混沌沌,却还能看清马车里除了惠贵妃之外便再无旁人。

    虽然不知李嫣和惠贵妃是什么关系,也不知惠贵妃为何会做到李府的马车里,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

    惠贵妃此番出宫定是要避人耳目,不然身边又怎会连一个老嬷嬷和宫女都没带。

    南宫雪嘴角轻撇,既然早已把怀王得罪,她也不介意再得罪了惠贵妃。

    “既然李小姐和娘娘都认为此事不可饶恕,那不如一起去圣上面前,请圣上断断,我此举可是罪大恶极。”

    李嫣完全没有注意到惠贵妃眼眸的阴森,她照旧依着自己的性子,对南宫雪喝斥指责。

    她双看插腰,气焰上升,“南宫雪,你以为你是谁啊!圣上他那么忙,又怎会管你这破事,再说了,圣上又怎会帮你而不帮贵妃娘娘?今天本小姐就不让你走,你能耐我何?”

    就连旁边的小翠都暗自摇了摇头,直叹李嫣蠢,狐假虎威这事,也得看老虎有没有耐心才是。

    果然,惠贵妃黑下脸来,她匆匆放下帘子,“李嫣,你还有完没完?赶紧给本宫走。”

    隔着帘子的怒斥声把李嫣吓一跳,她这才想起哥哥要她把惠贵妃送往外庄的事。

    她对车夫和丫鬟招了招手,快步跑上马车内,出乎意外的没放狠话下来。

    南宫雪目送李府的马车匆匆忙忙离去,心生疑惑,不过,这李嫣头脑简单,做事冲动又口无遮拦,早晚会惹出祸事来。

    小翠瞧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姐,咱们上车吧!”

    “嗯,你把叶护卫的外袍拿出来让他穿上。”

    叶诚闻言,摇了摇头,“小姐,属下不冷。”

    南宫雪眼皮越来越重,“这天又是风又是雨的,怎么会不冷,反正我已经着凉,再披一件衣服也无济于事,你且好生穿上,莫要生病了,不然没人帮我办事。”

    正说着,小翠已把外袍拿出还给了叶诚。

    南宫雪刚钻进马车内,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丫头。”

    “小姐,是唐大人。”小翠掀开帘子,只见唐慕白冒雨骑着一匹黑马过来。

    “唐大人,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你不是在南宫府里吃饭吗?”小翠如今见到他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敌意。

    唐慕白跳下马,并解开了缰绳,他的马儿就算无人牵着,也能自己回去。

    “小翠你出来坐叶诚这里。”

    小翠应了声,她正求之不得唐慕白能进来陪陪她家小姐。

    唐慕白上了马车,抬手摸向南宫雪的额头,他紧绷着眉头,一脸担忧,“病了这么不跟我们说一声,还自己偷偷溜了?”

    南宫雪无力的靠在马车上,“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唐慕白将她揽入怀中,“我问过后门的守卫,他说你穿上了叶诚的外袍,还满脸通红。”

    南宫雪抬眸望向他,怎么感觉这话有些不太对劲,咋一听暧昧得很。

    “当然了,想我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往歪处想,肯定是猜你生病了,所以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跟过来了。”

    南宫雪无心其他,只想睡觉,她闭上眼睛,喃喃低语,“慕白,我好冷,也好困。”

    唐慕白脱下自己已有些湿的外袍给她披上,紧紧拥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

    “累了便睡会。”他又叹了口气,“你这身体实在太弱,受一点凉就容易生病,我看以后你得跟着我多运动运动,或许我教你几招多锻炼锻炼才行。

    他的这些话南宫雪没有听进去,因为她已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在自己的寢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