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剑书

17、破铜烂铁

    “这场演出相当完美,我非常满意,就让我用剑,写下你们的终章吧。”

    朱钩满意地点点头,挥动怪剑,准备取辉煌和斓兮的头颅。

    就在此时,一把锋利的剑,从不远处飞来,笔直地刺向朱钩。

    朱钩侧身,挑开刺向自己的剑。

    扭头一看,另一个死鱼眼少年握剑走来,身后负着数十把长剑。

    这少年和倒在地上的白头发死鱼眼小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皮肤也比较细腻白皙一点。

    而他那双死鱼眼,和倒在血泊中的少年一样,闪烁着同一种桀骜不驯的光。

    此人正是洛灰。

    在他身后,是瘸腿老头夕拾,和被纪老村长收养的那群瘦骨嶙峋的弃儿。

    每一个人身后,都负着数十把长剑。

    在螳臂村村口,有座蓝色的小屋子,据说,里头有一批具有奇妙力量的武器。

    此外,隔螳臂村不远的破庙里,有一个破尿罐,据说,那里面封印着怪物,关键时刻可以用鲜血解开封印,保护螳臂村。

    但是,想要解开封印的人,必须具备诚心保卫村子的勇气,并获得怪物的认可,否则不仅不能解开封印,还会被怪物所伤。

    獠牙众攻进螳臂村当日,被击溃在地的村长念冬蝉扔出蓝屋的钥匙。

    然而,没有任何人走进那座蓝屋子,拿起武器反抗闯入村子的不良灵武者。

    双拳不敌四手的念冬蝉最终死在屋子前,村民们则跪倒在地,在堆满武器的屋子前,沦为匍匐在地的蝼蚁。

    在瘦骨嶙峋的纪老村长跪地哀求众人放过他身后的孩子们,场中却一片沉默的时候,洛灰就看不过去了。

    但夕拾拦住了他。

    随后,朱钩以纪老村长为饵,诱使村民们演出病态荒唐的演出。

    夕拾则悄悄领着洛灰与那群可怜的弃儿离开,赶往村口处的蓝色屋子。

    在他们偷偷离开的时候,朱钩发现了他们,但不知道为啥,朱钩竟然没有阻拦,还示意他的部下不要插手。

    在场没人是瞎子。

    村民们都发现了夕拾等人偷偷溜走了,但见到獠牙众没有说什么,像是默许了这场偷逃,村民们便不敢多说什么。

    夕拾知道这当中肯定有蹊跷,可这是唯一有机会与獠牙众进行殊死一战的机会。

    他只能冒险一试。

    如果蓝屋子里的那批武器真的具有奇妙的灵能,兴许就可以和獠牙众抗衡了。

    夕拾、洛灰等人来到蓝屋子前,发现屋门已经破破烂烂的,显然,獠牙众应该早就闯入里头看过了。

    屋里堆满了兵器,此外,还有一副纯白色的棺材,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洛灰靠近纯白棺材,手刚刚触碰到棺材,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了。

    这副棺材应该被人设下了一道强大的隔离结界,就连獠牙众也无法破除。

    不然,它肯定不会安然无恙地摆放在这里了,早就被那群侵入者破坏了。

    被纪老村长收养的弃儿们本不想离开老人,但夕拾悄悄对他们说,跟着自己离开才有机会拯救螳臂村,他们才愿意离开。

    夕拾隐约记得,村里的老人们说过,只有心思纯净者,才有可能激活附在这批武器上的奇妙力量。

    碍于当时的情形,夕拾只能带着这群弃儿和洛灰离开人群,来蓝屋子找武器。

    论心思纯净,恐怕孩子们应该要比大人好得多,可是众人捡起武器研究了好久,也没有发现这批武器的奥秘。

    没办法,众人只好带上兵器返回村子,途中,夕拾劝洛灰和孩子们趁此机会逃跑。

    弃儿们虽然不是本地人,却早已把纪老村长当做家人、把螳臂村当做自己的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肯离开。

    洛灰对瘸老头说:“我知道你不会离开的,现在我很想赶到江雨眠身边,但我如果扔下了你逃跑了,又有什么脸去见她?”

    夕拾拗不过这个臭死鱼眼。

    众人返回村子中心,洛灰恰好看到朱钩挥剑劈向辉煌和斓兮,情急之下,只好扔出一把锋利的长剑,拦住了朱钩。

    村民们惊骇地看着身负数十把长剑的死鱼眼少年洛灰。

    心想这小子是疯球了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啊?居然敢攻击獠牙众的头领!

    既然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跑回来找死?他是憨批吗?

    两眼冒问号的村民们见到臭死鱼眼洛灰握紧手中的剑,眼里的光芒,与那个白头发少年眼里的光如出一辙,纷纷撤回疑惑的视线,仿佛找到了答案。

    洛灰把剑对准朱钩。

    “现在,你的对手是我。”

    獠牙众全员爆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朱钩居高临下地看着洛灰。

    “什么时候,一只小蚂蚁也配成为我的对手了,你确定你不是在侮辱我?”

    洛灰不说话,目光坚定。

    “有趣,尽管杀过来吧,如果你能伤我一根毫毛,我跪下叫你爹!”

    洛灰挥剑扑向朱钩。

    朱钩以指为剑,极度敷衍的姿态,只为了尽可能地嘲弄少年可笑的不自量力。

    洛灰疯狂挥剑,长剑划过空气的声音格外动听,却被獠牙众猖獗的笑声淹没。

    朱钩以指为剑,身影快如鬼魅,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洛灰手中的剑击成碎片!

    洛灰一共带来十多把剑,转眼之间,断的断,碎的碎,就只剩下最后一把了。

    可他没有丝毫胆怯,快步上前,剑指敌人心口,以命相搏!

    朱钩夹住洛灰的剑,张开嘴巴,咬断了剑,“咔哧咔哧”吃着剑的碎片。

    像在享用美味的食物。

    猛然吐出,密密麻麻的碎刃宛如倾盆大雨一般袭向洛灰。

    手中没了剑,又避无可避……

    洛灰束手无措。

    突然——

    一把黑色大钝剑破空而来,洛灰接住剑,疯狂挥舞,格挡扑面而来的碎刃。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在地。

    挡下这一波攻击以后,本就负伤的洛灰更是伤上加伤,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倒在血泊之中的死鱼眼少年辉煌看向洛灰,这两个拥有同一副面容、眼里燃烧着同样的光的少年,朝彼此点了点头。

    什么都没说。

    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辉煌摸了摸失去呼吸的小女孩的脸颊,慢慢闭上了眼睛。

    洛灰慢慢爬了起来。

    朱钩眼里掠过一丝惊奇。

    “还不死啊!你小子还真是一条百足之虫,换做普通人,早他妈死翘翘了!”

    洛灰握紧黑色大钝剑,杀向侵入这座村庄的行凶者,长剑颤鸣,热血飞溅!

    朱钩吐了一口唾沫,一张丑不拉几的脸庞变得越来越狰狞。

    “去死吧,臭蝼蚁!”

    曾经有一个喜欢执双剑跳舞的姑娘对朱钩说,灵武者与普通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底下,本应该相安无事地生活。

    偏偏有一些品行恶劣的灵武者自视高人一等,还搬出一句“世间万物,本来就有优劣高低之分”,有失偏颇地诠释这个世界,判定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她偏要站在普通人一方,表明世间众生应该是平等的。

    那个姑娘是朱钩未过门的媳妇。

    在婚礼当天,为了拯救一个跟她素无交集的臭乞丐,她脱下嫁衣,跟一群不良灵武者恶斗,最终在朱钩的怀里死去。

    失去爱人以后,朱钩性情大变。

    她从人们眼中的翩翩贵公子,变成了一个嗜血好斗的不良灵武者。

    人们将他的改变,总结为一种悲哀的沦落,可他并不认可。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人分三六九等,处于最低端的蝼蚁,本就有他存在的理由,并不值得同情。

    身为蝼蚁,即便你把武器放在他手里,他也只会匍匐于地。

    偶尔会有一些蝼蚁试图扳倒大象,终究也会选择屈服,重新接受属于他的角色。

    所以,蝼蚁只能是蝼蚁!

    朱钩放任夕拾等人离开,让他们搬来一堆兵器,是因为他知道,在怯懦的蝼蚁面前,再锋利的兵器,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即便碰上了村长念冬蝉、辉煌,以及眼前这个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臭死鱼眼……

    瞧见他们不惜挥洒热血,奉上性命,也要用热血书写反抗者之诗的勇敢桀骜,朱钩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