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剑书

72、赌、言咒

    贺尔零点头,满脸感激。

    “谢谢你的礼物……”

    洛灰疑惑道:“我哪有送你礼物?”

    贺尔零笑着说:“送了。”

    随即挥动蜂刃,猛地扑向前来,冰冷的利刃笔直地刺向洛灰的脖颈。

    洛灰弯腰后仰,避过贺尔零的攻击,同时挥动黑色大钝剑,自下至上一挑!

    “动作倒是挺麻利的,可惜伤不了我,小子,你还嫩得很。”

    贺尔零凌空一翻,稳稳地坐在了洛灰的肩头上。

    洛灰顿时感到双肩一沉,像是有一座大山,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他卯足劲,想把肩头的男人甩开,可是任凭他如何左摇右晃,男人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肩头上。

    “注意,我要用力了。”

    贺尔零突然发力,直接把洛灰压得扑倒在地,地面直接压出了一个大坑!

    洛灰瘫倒在凹陷的大坑里,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压断了,整张脸压在泥地上,眼睛、鼻孔、耳朵,全都塞满了泥土。

    贺尔零拍了拍洛灰的屁股,笑容灿烂的脸上,浮现出清晰可见的红晕。

    这是多年以来,脸上头一次感觉到灼烧的感觉。

    以前的他并不是这样子的,他内敛沉默,一不小心脸就会红得跟鸡屁股似的,虽然不谙人情世故,但也算有礼貌。

    从稚变成贺尔零以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行为放浪形骸,脸皮也逐渐变得跟城墙一样厚。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才是他自己,还是他伪装出来的。

    建造了欢糖这一座虚构乐园,除了洛今酌、桑兜这两个真正的活人,贺尔零还弄来了鹿萝、洛灰、江雨眠、夕拾,宋语甜,以及喜欢追逐月亮的胖男孩海聆帆。

    他觉得辛辛苦苦建造的乐园像一潭死水,就太无趣了,在这里头发生的一切,不论好坏,都在按照一定的秩序运行。

    不管是人,还是各种各样的动物,都得按照相应的逻辑性,有秩序地存在。

    同时,这家伙还想看看不同年龄、不同身份,遭受不同桎梏的人会有怎样的挣扎与选择,是否符合自己内心所想的“人性丑陋”的观点,便弄来了这些人。

    贺尔零可以吸食他人的寿元,窥探他人的内心世界。

    当他从洛今酌的内心世界得知洛今酌藏起了心爱的小女儿,一种病态的游戏就从他心里冒了出来。

    他把洛家夫妇的女儿带回欢糖,想看看所谓亲情、爱情,在生存面前到底会变质成怎样丑陋的东西。

    最终的结局,这一家子都没有给到贺尔零想要的丑陋的主旨:怨恨。

    而是他们的眼泪。

    鹿萝的眼泪,洛今酌的眼泪,桑兜的眼泪,都没有贺尔零所预料的怨恨。

    瘸老头夕拾,海家娃儿海聆帆,紫发女孩江雨眠身上,心底都有一颗怯懦的种子,开出了悲哀的花朵。

    贺尔零想看看这三个胆小鬼是要选择摘下心里悲哀的花,握紧拳头反抗,还是屈服于心底里的怯懦,在绚烂的怯懦花笼里等待最终的灭亡,沦为永恒的懦夫。

    最终,三人都用不同的方式,鼓起勇气,认真地举行了反抗。

    贺尔零从他们身上没能证实他所持有的“人性丑陋”的观点。

    但在这个永远的胆小鬼看来,这一切都是悲哀的、疲倦的,觉得这六个人都是不开心的。

    他不愿意看到人们贪婪、自私、丑陋的一面,便想重建一座新的欢糖。同时也不想看到生活在乐园里的人因为心底里的感情疲倦不堪,抹上悲哀的颜色。

    跟死鱼眼少年干了一架,贺尔零突然领悟到:在这座纷乱不休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只有纯粹的欢乐的地方。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免不了这样、那样的痛苦与丑陋。因为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除非根除七情六欲。

    是的,他执拗地认为,人的七情六欲才是一切丑陋、悲哀、痛苦的根源。

    只有摆脱七情六欲,才能真正的脱离世俗生活,成为一名神圣的“脱俗者”!

    一座真正的乐园,里头生活的人,只能是“货真价实的脱俗者”。

    “我总是绝望地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真正的乐园了,真正的乐园可能只存在于我们永远无法抵达的天上。

    “我总爱唱着一首天上的歌,歌颂天上的乐园,那永远也无法抵达的美好之地……现在,我不必唱这首歌了,因为在地上,我也能建造出一座真正的乐园啦!”

    贺尔零兴奋地拍打着死鱼眼少年的屁股,忍不住放声大笑。

    洛灰凝聚灵力,“砰”的一声翻身而起,贺尔零在他翻身的刹那高高跳起,悬停在半空之中。

    一般情况下,通过灵武者身上的灵息,就可以判断对方的灵武等级。

    但在面对贺尔零这种可怕的强者,实在难以通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息,得出他具体的灵武等级。

    洛灰摧动灵力,通过贺尔零身上的灵息感知他的战力,反馈在脑海里的不是具体的数值,而是一座可怕的深渊,弥漫着令人感到害怕的威压。

    洛灰当前的灵武等级,属于最初级的雕虫一境,想干倒贺尔零无异于白日做梦。

    但洛灰不想就此罢手。

    这个把所有人都当成玩物玩弄的臭瞎子,洛灰无论如何都想干倒他!

    “接招!”

    洛灰把灵力聚集于脚底板,猛然释放,整个人离弦之箭一样原地起飞,扑向半空中的贺尔零。

    贺尔零道:“不错嘛,刚刚成为灵能者,就可以得心应手地操纵灵力了。”

    “砰!”

    贺尔零双手执刃,竖劈而下,把蹦跶到跟前的臭死鱼眼打回地上。

    “咔吱、咔吱……”

    贺尔零扭了扭脖子,用金色蜂刃凭空画了一个圆,金色的圆圈越变越大,“嘣”的一声化成一棵百人环抱的巨树。

    “呸!”

    洛灰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嘴的泥巴,突然感到头顶劲风呼呼,抬头一看,一棵参天大树从天而降,赶紧往旁边躲去。

    “砰咚——”

    巨树落在地上。

    稳稳地扎根在地上。

    贺尔零就坐在树枝上,笑眯眯地看着死鱼眼少年。

    洛灰道:“你盯着我干吗?尽管使出你的本领来吧,今天这场架非干不可!”

    且不论贺尔零跟宋语甜联手布局,将自己设为局中之棋,到底有什么阴谋,就说他建造了欢糖这座残忍的犯罪场,视他人的性命为草芥,就不能放过他,不然哪有脸握着这把黑色大钝剑?

    洛灰心想,虽然自己跟贺尔零的实力天差地别,但自己可以吸食别人的灵力,暂时化为自己的灵力,提升战力,就算对方再厉害,也不用太过于害怕!

    洛灰剑随心动,身随剑动,“咻”的一声驰向贺尔零,长剑对准贺尔零的心窝窝,剑气凌厉,肃杀如冬风!

    贺尔零身影如电,在洛灰近身的刹那,飘然而去,轻羽一样落在地面上。

    黑色大钝剑劈断了一根树枝,树枝断裂的地方,竟然涌出了鲜红的血液。

    与此同时,洛灰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身体一僵,像一块石头一样落在地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

    洛灰起身。

    疑惑地看向贺尔零。

    贺尔零慢慢靠近洛灰,见到他一脸戒备的模样,笑嘻嘻道:“你怕个毛线啊,我又不会活吃了你。”

    男人轻轻勾住少年的小拇指,“臭小子,咱们来打一个赌吧。”

    洛灰想把手收回,小拇指却被对面的臭瞎子紧紧夹着。

    “你究竟想干啥?”

    “我说了啊,我想跟你打赌,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砍断这棵树,就算你赌赢了,到时候我就把我的脑袋摘给你。”

    “如果我砍不断呢?”

    “那你就输了,到时候就罚你用嘴巴亲亲我的脚底板吧。”

    贺尔零抬起脚,凑到洛灰脸前,破破烂烂的鞋子露出了两根脚趾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脚臭!

    洛灰想吐,“你好恶心……”

    贺尔零道:“你赌不赌?”

    洛灰没好气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会遵守约定?万一你耍赖嘞?”

    贺尔零眨眨眼,指尖冒出缕缕灵力,像一根线一样,一头系着自己的手指,一头系着洛灰的手指头。

    灵力线之间慢慢凝聚成一个黑点,随即化为一只白色的蟾蜍。

    “小子,听说过‘言咒术’吗?两人以血为祭,立下约定,如果不遵守约定,就会遭到诅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贺尔零咬破另一只手,把血滴在白色蟾蜍上,语气变得认真。

    “要玩就玩真的,你敢不敢赌?”

    洛灰将信将疑,犹豫片刻,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把血滴在白色蟾蜍上。

    “呱!”

    白色蟾蜍吐出舌头,舌头上长出一个小小的耳朵。

    贺尔零又说了一遍赌约:十分钟之内,洛灰砍断大树,他就把脑袋摘下来,如果没砍断,洛灰就得亲吻他的臭脚。

    白色蟾蜍动动耳朵,像在询问两人是否确定作赌。

    贺尔零大声道:“赌立不变,如违赌约,愿受诅咒!”

    洛灰琢磨片刻,也朗声道:“赌立不变,如违赌约,愿受诅咒!”

    和短发女孩宋语甜沿街乞讨的时候,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一样的宋语甜好像跟洛灰提过一嘴“言咒术”。

    那姑娘说的跟眼下所见的一模一样,虽然免不了跟贺尔零串通的嫌疑,但打这个赌,对自己也不是太亏。

    输了顶多委屈一下嘴巴亲亲臭脚板,不像贺尔零一样要拿性命冒险。

    赌就赌了!

    白色蟾蜍收起舌头,闭上嘴巴,化为两道灵力,分别涌入了贺尔零跟洛灰体内。

    贺尔零勾着洛灰的手指头,摇了摇,嬉皮笑脸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