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毓微微抿唇，眼神清冷，好似看穿了一切，却又没说的太直接，两人在对峙。

    片刻，林清放下搭在门上的手，周毓成功走了进去。

    这才对嘛。

    她还是很满意的，再阻拦她，她可就要打人了。

    林清一个人住，屋子也不大。

    大过年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院子中央一条宽敞的石板路，两侧的花草树木上堆积着白雪，看起来还莫名有点凄凉。

    怪惨的。

    不过周毓也不嫌弃，迈步就往里面走，“今天吃什么？”

    她声音自然，好像唠家常一样。

    身后传来关门的“嘎吱”声，旋即是林清的声音，“想吃什么？”

    林清的声音素来清冷冰寒，如今却是带着几分沙哑和不自在。显然和周毓相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甚至是愧疚。

    周毓脚步未停，好像没听出林清声音里的异样一般，“厨房在哪？”

    “右边……”

    周毓脚步一转，直奔厨房而去。

    林清微微拧眉，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他刚进厨房，林清已经在生火了，好在林清虽然什么都没做，可家里也有各种食材，是他手底下人送来的。

    周毓坐在灶台前，生火的动作略显生疏，却是不慢。

    “做饭。”

    她颐指气使的对林清说。

    林清：……

    他想了想，还真就开始做了起来。

    周毓眉梢轻挑，她还以为今天最多吃点烤肉呢，没想到林清还真一本正经的处理起各种食材。

    尽管动作有些生疏。

    可渐渐的她觉得情况不太对……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子甜香味。

    忙碌了一下午之后，林清和周毓坐在桌前，相顾无言。

    东西倒是摆了满满一桌。

    但……

    发糕，枣泥山药糕，紫薯球，南瓜饼，豆沙包……甚至还有一份芋圆。

    谁家年夜饭是这些东西的？！

    周毓就那么看着林清，只是眼神有些怀疑人生的意思。

    “咳咳。”林清轻轻咳嗽一声，“趁热吃。”

    尽管屋内燃着炭，可这些东西还是冷的很快，冷了就不好吃了。忙碌一下午，此刻天色暗沉沉的，已经有些快要黑的意思。

    林清再次开口，“吃了饭赶紧回家。”

    “不。”

    方才周毓没说话，此刻却是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不走。”

    林清微微蹙眉，正要开口，周毓却是先一步开口，“我已经不需要你为我做决定了。”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

    林清一怔，眼里有一闪而逝的错愕。

    周毓有种被小觑的不快感，愈发显得倔强了点，“管好你自己。”

    林清：？？？

    他一整个懵住，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许久，用筷子夹起一颗紫薯球送到周毓面前的碗里，“先吃东西。”

    周毓：……

    她轻哼一声，一口咬下紫薯球，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咬的不是紫薯球，而是林清一样。

    可恶的家伙，咬死你！

    ……

    谢家。

    谢家人吃过年夜饭之后也没各自回屋，而是聚集在一个屋里，宋绵绵，杨立夏，小鹿，谢渊四人打起麻将，一边聊天。

    至于谢思齐，则被交给了谢郢生。

    按照宋绵绵的说法便是，让当爹的也带带。

    小家伙如今八个月，已经能在炕上自己爬，穿了一身红，胖嘟嘟的跟个球似的，不生病的时候带起来很省心。

    谢鹏鹏则是自由行动，时不时的在谢渊身边看看，时不时的逗弄一下谢思齐。

    谢蓁蓁则是拿着一本书在谢思齐身边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弟弟，你别跑，你听我给你念！”

    “习相远，苟不教，弟弟，你能不能不要到处爬啦，你要学习。”

    “弟弟……”

    小姑娘执着的很。

    谢思齐听没听进去不要紧，谢鹏鹏和谢郢生不约而同的戴上了痛苦面具。

    谢鹏鹏还能跑到打麻将这边，谢郢生却得看着小家伙，跑都没办法跑！至于家里另几个丫头，宋绵绵让她们单独去了隔间，不管是聊天还是打麻将，都能更自在。

    跟主子一个屋是亲近，但那些人放不开。

    一直到子时。

    谢蓁蓁可机灵了，眼巴巴的看着众人，“爹，娘，二叔叔，二婶婶，小叔叔，蓁蓁给你们拜年啦！”

    小姑娘声音清脆，连谢鹏鹏都没放过。

    谢鹏鹏挠了挠头，他还真没什么私房，虽说宋绵绵告诉过他，需要钱直接支取就行。

    但他并不是铺张浪费之辈，人又蠢……咳咳，单纯。

    平时都是需要多少支多少，身上几乎没什么零花钱，估摸着他还不如谢思齐富裕。

    这会儿只得看向谢渊，“二哥……能借钱吗？”

    他自以为声音很低，可众人却听的分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谢渊哭笑不得，“好说。”

    谢鹏鹏刚从谢渊这借了点钱，转头就发给了谢蓁蓁。

    一分没留！

    宋绵绵有些好奇，“鹏鹏，你都发给了蓁蓁，那思齐呢？”她眼里闪烁着好笑的光，她就是故意的。

    “呀！”

    谢鹏鹏脸色一僵，“我忘了。”

    “哈哈哈哈。”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年可是谢思齐第一年收到压岁钱，宋绵绵和谢渊给包了一份大的，两个小辈加上谢鹏鹏，她都准备了。

    除此之外，还有小鹿的，以及家里其他下人的。

    领了红封，大家这才散去。

    一出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不过天天看雪，宋绵绵也没觉得有那么惊艳了。

    她打了个哈欠，朝院子走去，“大家都休息吧，明天见。”

    谢渊自然跟在她身后，此刻从容的将她拥入怀中，一边还十分贴心的说：“外面冷。”

    宋绵绵点头，乖乖的藏在他怀里，大眼睛弯弯的，“嗯嗯，还是夫君怀里暖和。”

    谢渊眼眸幽深，轻笑一声，没再多说。

    回到房间，眼看着宋绵绵真要睡觉，他忙跟了过去，把人往怀里一捞。

    两人成婚这么久，宋绵绵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瞪他，“我困……”

    “没关系。”谢渊十分大度，“你睡吧，我自己来。”

    宋绵绵：？？？

    她信了谢渊的邪。

    “行。”宋绵绵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谢渊也说到做到，不吵宋绵绵，可他的手那是一点不安分，不一会儿，宋绵绵睡意全消！

    她忍不住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

    谢渊也不反抗，任由她起身，“原来夫人喜欢在上面。”

    ……

    新的一年来了。

    周毓说到做到，吃了一顿点心宴之后也没走，就呆在林清身边。

    林清拿她也没办法，只得任由她跟着。

    临近子时，周毓好像熟门熟路的翻出了林家的酒，将酒坛子直接放在林清面前，“喝！”

    林清：“……”

    “周……”

    “你再叫我一句周姑娘试试。”周毓声音冷冷的，不快极了。

    林清识趣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行行行，“你年纪小，别喝酒。”

    “你管我？”周毓拎起酒坛子就往嘴边送，林清连忙拦住，皱起眉，“谁让你喝酒的？”

    “关你屁事。”周毓翻了个白眼，再要喝，可林清抓着酒坛子口的边缘不肯松手，两人赫然是拉锯的姿态。

    “林清！”

    周毓怒喝，“放手！”

    林清一言不发，却死不松手。

    两人对峙着，周毓越来越生气，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这个人，想发火，但还需要一点引子。

    原本她想喝点酒再发火的。

    “你再不放手，我揍你了！”周毓恶狠狠的说。

    林清：……

    他依旧没松手。

    周毓一拳砸过来——

    砰！

    狠狠的砸在林清的脸上，力度之大，林清苍白的脸几乎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周毓都懵了，她的第二拳僵硬的挺在半空，不知要不要落下。

    眼神复杂的看着林清，声音依旧凶狠，“你，你怎么不躲？！”

    “阿毓……”

    “你以为你不躲我就会原谅你吗？”周毓打断林清的话，“你做梦！”

    林清抿唇，就乖乖的站在原地，好像在说：你打吧，你随便打。

    周毓气的要死，可拳头却落不下去，好一会儿，“哇”地一声直接哭了起来。

    是真哭。

    她松开酒坛子，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哭的伤心极了。

    上次这么哭，还是得知她爹死讯的时候。

    林清微垂眼帘，喉咙滚动了下，将酒坛放在桌上，伸出手将面前这个哭泣的小姑娘拥入怀里。

    周毓是真伤心了，哭的撕心裂肺，眼泪浸湿了林清胸前的一片衣服，眼睛都肿了。

    最后哭完了还打起了哭嗝儿。

    林清的眼神同样复杂，他的双眼红彤彤的，却是没叫眼泪掉下来。

    他不能，不可以。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周毓可以脆弱，可以哭，他不行。

    他闭上眼睛，可心里的波涛翻涌只有他自己清楚。

    周毓哭够了，一把推开林清，抬起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转身就往外走。

    “阿毓……”

    林清刚开口，周毓就再次打断他，“喊什么喊，我要回家了。”

    她嗓子都哑了。

    林清正要跟上去，周毓再次说：“别送我，没什么好送的，我跟你不熟。”

    砰！

    门被关上。

    林清看着周毓离开的方向，喉头哽住，眼神复杂无比。

    她知道了。

    她都知道了吧。

    阿毓……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