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敢在金銮殿上开这个口，自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尽管这件事谢渊并不清楚始末，林清更未曾与他商量过，但他仍从只言片语中对林清的情况有所猜测。

    此刻配合起来十分默契。

    都不需要什么眼神交流，谢渊已经配合着开口，“陛下，林大人向来缜密，此刻能提出重查想必是看出问题。”

    “先帝英明神武，若是他得知此案有不清晰的地方，必定也会让人重查，不叫镇国侯含冤！”

    不等那些人拿出先帝的名头大说特说，谢渊直接先扯了先帝的大旗！

    说的冠冕堂皇。

    让想反对的人都一时语塞。

    “谢大人，先帝乃是陛下兄长，若陛下重查此事，叫世人如何看陛下？！”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道掷地有声的清朗女声。

    “臣周毓求见陛下！！！”

    声音穿透力极强，越过大殿，落入殿内众人耳中。

    她自称的不是臣女。

    而是臣！

    众人都知道，此次筑北关周毓立了大功，陛下有意封周毓为将军。

    但旨意还没传下去，就去被朝堂上的这些人阻拦了，大周立国许多年，还从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听到周毓的声音，一部分人看向殿外，一部分人看向林清。

    难道林清来之前还先跟明月公主通过气？

    可不等这些人想明白，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已经大声道：“进来！”

    朝堂上有些人这才想起，是了。

    新帝年岁与小侯爷相差不大，从小是穿一条裤子的存在。

    而被小侯爷娇宠着的妹妹在新帝心中自也跟亲妹妹一样。

    陛下会拦住明月公主才有鬼。

    有些人甚至想的更深一层，这件事……陛下究竟知情不知情？

    周毓已经走了进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穿着一身戎装，头发高高束起，全无半分女子的柔婉，行走间飒爽利落。

    与朝堂上的将军们并无任何区别。

    毕竟是刚从战场上归来不久的将军，路过众人时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的血腥气。

    叫人不自觉心中一凛。

    周毓走到林清身边，“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臣恳请陛下重查当年镇国侯一案！”

    林清是哥哥，她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

    哥哥不说，陛下不说，她当然也不能说，要是哥哥身份曝光，他就不能主审旧案。

    她清楚。

    所以她这个明面上镇国侯府唯一幸存的“苦主”自然要来这。

    看到周毓，一些人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连忙说：“陛下三思，此事涉及先帝……”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毓冷声打断，“不是你家的事，你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清：“……”

    他真没想到妹妹会来。

    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争吵的地方，陛下一定会答应他，他在今天提及也是早就与陛下通过气的。

    先帝仍在时，他就查出一些端倪，甚至暗中处置了不少人。

    是陛下跟他说，若陛下登上大位，定会还镇国侯一个清白。

    于是，他等。

    等到陛下登基。

    但他心里还是为周毓的到来开心，没他在妹妹身边这几年，妹妹真的成长了许多。

    林清思索间，被周毓驳回去的人还要再开口，可还没说话，就听上首的陛下道：“准！”

    “陛下！”

    朝中哗啦啦的跪下半数。

    如谢渊、沈侯爷等人，自都是站着的，此刻甚至都没什么不好意思，就那么站在跪了一地的人群中。

    “陛下三思！”有人颤声道。

    萧首辅站在人群最上方，掀了掀眼帘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并未说话。

    “朕意已决。”陛下脸上略带着三分讽刺，默默的将骨子爱地上的人都记在心里，不疾不徐的说：“此案就交由林清主审。”

    “臣领旨。”

    林清即刻回答。

    对此，便是跪下的那些臣子也没什么办法，这几天他们也算明白了，新帝不如先帝那般，还会考虑他们的意见。

    新帝未登基前就是我行我素的性子，现在同样如此。

    例如让新帝充盈后宫一事，先帝非但没有答应，反而将上折子的人都骂了一通。

    虽是皇帝，可骂起人来……

    只能说的很强。

    陛下不想听的，他们便是在这跪到死都没用。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周毓微微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林清，却在他眼里看到了担忧。

    周毓一点儿不生气，反而还露出一抹笑。

    早朝结束。

    林清和周毓并肩往外走，刚走没几步就瞧见有人路过两人身边，还顺带阴阳了一句，“林大人还真是好手段啊。”

    还不等林清开口，周毓便冷笑一声，冰冷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胡子抖了三抖，一副不欲与周毓多说的样子，加快脚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周毓满脸寒光，冷声说：“他儿子在国子监是吧？”

    林清一听便知道周毓的意思，心里一软，纵容着说：“别打死了。”刚刚过去的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周毓若真打出了人命也不好。

    周毓立刻一脸的无辜，“哥哥，我只是想跟他切磋切磋而已。”

    她怎么会打人？

    林清笑着摇头，而后表情变得郑重，“阿毓，我很快就能为爹爹和周家军报仇了。”

    周毓刚才脸上的所有表情此刻都收敛了，只剩下平静。

    她眼圈泛红，看着林清，眼里有开心，有心疼，有沉重，“哥哥……”

    林清勉强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笑，“有我。”

    说完，他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刚刚的笑，周毓心里愈发酸涩。

    以前的哥哥从来都是明朗恣意的。

    他是人人称颂的小侯爷，他的笑，从来都是喜形于色，哈哈大笑。

    她抹了一把眼泪，也跟了上去。

    她不能也不会让哥哥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她快步追上林清，说：“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我也能做。”

    “哥哥，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

    林清听到这话沉默了下，又嗯了一声，“我知道，阿毓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