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在疯狂地御剑，周身法力已被催动到了极致。

    晴空碧云，孤剑惶急。

    江源不得不急，他刚刚杀了人，一想到这件事，飞剑就偏离了方向。他不想杀人，不知怎么得就杀了人，他在空中狠狠甩头，想要唤醒可怕的噩梦。但那不是梦境，那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他害怕极了，必须要驾下遁光，他害怕，害怕自己会从飞剑上摔落下去。

    这是哪儿？哦，我想起来了，道观是在那一边，我飞错了方向！

    江源身形极掠，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现在满脑子都是卧倒的身影，殷红的血液。他迫切需要帮助，而这时候能提供帮助的人，他首先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傅——青灵真人。

    “小仙师”江源风一样地冲进道观，无论是道士还是香客的见礼他都没有听见。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直接撞破了后院的大门。

    青灵真人还是老样子，在后院摇晃着竹椅晒太阳。他看着一脸惊慌之色的江源笑道：“乖徒儿，你这是怎么了？”

    “师傅，我杀人了！”话一出口，顿觉压抑舒缓，满腹的焦虑有了倾泻的方向，江源开始调整自己的气息。

    “详细说说！”青灵真人打出一道劲风，大门瞬间合上。

    “今天一早弟子在乌石山练习御剑飞行，累了就在山间取水，沿路摘些果子吃。偶然间在山上发现一株灵芝，就想摘下来带回家给阿爸阿妈。行到半路，见对面掠来一位锦衣公子，目光落处也是那株灵芝。弟子连忙施展身法要去抢摘灵芝，不想那位公子身法更快，竟从远处掠来与弟子一同握住了灵芝。随后弟子与那位公子起了冲突，失手之下杀死了他！我没有想杀他的！我绝对没有想杀他的，师傅！没有！没有！但是！”江源说道最后已是语无伦次。

    “好了，那位公子是谁你知道吗？”青灵真人闻言皱眉，如果死者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也就罢了，权当是替天行道。若不是的话，因为一株灵芝就坏人性命，日后有人追究起来，总要给个交代。

    “不认识”

    “想想衣饰”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银袍玉带，富家公子装扮。”突然间江源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对了，他腰间有一块玉佩，圆圆的玉佩上雕刻着三缕飘带，就像是被风吹动一样！”

    苍风堡！青灵真人闻言骤然起身，吓了江源一跳。

    这种玉佩只有苍风堡堡主朔荣真人的嫡亲才能佩戴，结合自家徒弟的描述，死者怕不是朔荣真人的亲孙赵与涣。这下麻烦了，平荣真人成道在前，其妻姜氏苦修四百余载始终不能破境分神，眼见寿元无几，姜氏毅然放弃了成就真人之位，转而以秘法交合，只愿留下血脉传承，可喜一胎龙凤，合掌双璧。朔荣真人珍爱非常，次日亲拟请柬，邀仙友共贺。当月广开筵席，飨下凡尘，惠及湖海。数年后姜氏寿尽而终，这双璧玉丧母慈爱，怆哭不已，两位真人从此更是疼爱，几乎有求必应。若要摘星，便夜上天空，若要观鲸，则亲驾长舟。眼下自己徒弟碎其美玉，坏其家阖，苍风堡知道后必不干休。

    “师傅，我是不是闯祸了？”江源懦懦地问。

    “是”

    江源心里又是一紧。

    青灵真人随后笑道：“万事有为师担着，无需惊慌！”

    “但我终究是杀了人！”江源低头，这是他要面对的责任。

    “我知道，所以你该离开了！”

    低着的头豁然抬起，目若星辰。

    “苍风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师要与朔荣真人斗法，是顾不上你的安危了，你留在这里太过危险，还是出去避一避吧！”

    我杀的是苍风堡的人吗？江源初涉修行之路，诸事不悉，但苍风堡他是知道的。小时候那场盛大的筵席，父母带着刚学会走路的他享用着那些从没有吃过的食物，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师尊，懂事后就一直随着师尊修行。苍风堡很远，从那月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苍风堡的人来到这座小镇。苍风堡也很近，在我刚学会御剑飞行的时候，就跟在师尊后面遥遥见过苍风堡的轮廓。

    真人他也是知道的，因为师尊说过他就是真人，能飞能沉，能隐能显。苍风堡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吗？那师尊会不会有危险，这是我惹出来的祸事啊！不行，我要。。。

    他就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但是他没有，他迎上青灵真人的双眸，嘴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在他的注视下，青灵真人掌间凝聚真气，一掌向他打来。

    “师傅”江源中掌如坠冰窟，一身气劲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苍风堡还是有些势力的，你若是不做一番遮掩，可防不住他们寻你。为师这道掌力可锁你两日真气，且将你容貌稍作变幻，你修行十余年，气力远胜常人，这两日可要切记藏拙，以免苍风堡巡查弟子怀疑。永明师叔现下就在俗城，为师即刻传讯，以师叔的遁术两日内必至，到时你自可无虞。”

    “不要犹犹豫豫地不说话，你想让为师一边与朔荣真人斗法一边护住你吗？还是说你就想死在这？”青灵真人怒声喝问。

    江源闻言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弟子不敢，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嗯，这才是为师的乖徒儿嘛！”青灵真人笑着躺回了摇椅。

    “你走吧，这两日不要出来。”

    “师傅保重！”江源临别三望，终是关门离去。

    风秋竹出现在摇椅旁边，青灵真人闭着眼睛剑指一划，一节风秋竹冲天飞起，直破云层。剩下的风秋竹截口断面青光萦绕，半个时辰后恢复如初。

    苍风堡，朔荣真人闭关之所。

    大管事老胡急切叩门，拍点凌乱无序。

    不一会儿，闭关的石门打开，一位苍髯老者站立如松，面色阴沉。

    朔荣真人没有出言责怪，老胡跟了他近两百年，非是事情紧急是不会将他从闭关之中唤醒的。

    现在，他知道有对苍风堡不好的事情发生。

    “说”

    “小少爷被人杀死了！”

    刹那间狂风倏起，埃霾障天。老胡身处其中，纵有真气护体，仍有风刃割面之感。

    “人在哪儿？”

    “还在乌石山”

    “呼”风送天际，老胡立时脚下生风追去乌石山。

    “呼”风垂落地。

    “堡主”苍风堡弟子齐齐躬身。

    朔荣真人瞬身出现在赵与涣身侧，将其上下打量数遍，都寻不见生机。

    上空突然打开一面光幕，照景留光法诀映出了赵与涣生前的那场打斗，朔荣真人一直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光幕中的影像被他尽收眼底。

    他看着江源御剑的方向说道：“带少爷回堡”

    “是”老胡正好赶到。

    朔荣真人驭风而起，地上的灵芝被风刃绞为尘埃。

    青灵真人躺在摇椅上脸色安详，观中的道士和香客都已被他赶走。

    四顾无人声，风蝉树间响。

    “你来了”

    “早就听闻小镇之中有高人，可惜本座疏忽，十余年来未曾拜见，今日才引为憾事。”

    “贫道”青灵真人睁眼站起，眼前之人乃是前辈修士，不好托大。不料话刚出口就被朔荣真人打断：“旁的不必多说，我只问你，那小孽畜是你何人？”

    “是贫道弟子”

    “他杀了本座孙儿！”

    “我知道”青灵真人双目一黯。

    “把人交出来，本座要杀了他！”

    “交不了，已经送走了！”

    “好！好！如此说来是你存心要找本座的麻烦了！”朔荣真人怒极反笑。

    “贫道不敢，此事实属误会。”

    “误会？本座孙儿既然是他亲手所杀就不要奢谈误会了，若有误会，本座结果了那小孽畜后再向你道声误会。你若是不说，待本座拿下你后再寻办法！”

    “他是贫道弟子，贫道又怎么忍心将他交出。错杀真人爱孙，其中报应，贫道愿一力承担。”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朔荣真人切齿，狂风激发，直接扫向青灵真人，青灵真人不闪不避，硬受一招吐血飞出。

    “你以为以身相代本座就会饶过那小畜生了，本座最后问你一次，小畜生在哪里？”朔荣真人看着道观废墟，恨声说道。

    “教不严，师之惰。此事本就是贫道的责任，不干他人的事。”青灵真人臂掌带血，破出废墟。

    “那你就去死吧！”朔荣真人怒目，空中风矛就要刺出，忽然身侧风响，朔荣真人止住道法，皱眉送目。

    “杀子之仇可不是你想代就能代的，你既然不说，我自有办法逼江源现身！”两道狂风卷来，砸落一对老年夫妇，两人被法力拘束，口不能言，一砸之下膝盖尽碎，鲜血倒回，齿吞入腹。

    “平荣你要干什么？仙门之事，你敢妄拘凡人，伤及无辜！”青灵真人朝出现的中年男子怒声喝问。

    “别跟我讲什么道义，我只知道我儿子死了，是被他们的儿子杀死的！江源要是不出来，我就在九天之上割下他们两人的头颅。这丧亲之痛，我要加倍奉还！”平荣真人神色癫狂。

    “你混账”风秋竹御起，青灵真人电射而出。

    朔荣真人并不赞同平荣真人，苍风堡还算有些势力，在这附近仙门之中也颇有名望。穷山检海之下，一个刚刚学会御剑的小修是逃不了多久的。至于拘其父母，逼迫江源现身，朔荣真人也曾想过，但真要是青天白日，横空杀人，那就大失方寸，绝非明智之举。可是他太了解平荣真人了，既然拘来了江源父母，那就是打定了主意。这个时候，身为孩子的祖父，要怎么去阻止一个父亲为孩子报仇？

    青灵真人想要救人，在这个当口，朔荣真人决不答应。

    平地风起，长矛乱扫，青灵真人无法冲突，倒飞而回。

    哈哈哈哈哈哈！平荣真人大笑，风声飒飒，响出镇外。“江源，你好好看看这两人是谁？我只给你半日考虑，半日之后你要是还不现身，就等着给你父母收尸吧！”

    龙卷寒风，托举百丈。江源父母身不由己，四肢悬空像乌龟一样趴在空中，风卷之下四周旋转。

    青灵真人迎风直入，剑意决然，只攻不守。朔荣真人见状毫无保留，风势比剑势更快，再次将人拦下，两人激战了约小半个时辰。青灵真人终是先前带创伤势不浅，修为经验又逊于朔荣真人不少，饶是眼下生死不顾，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是被重伤当场，困于风牢，不得挣脱。

    修仙不知岁月长，平荣真人现在却觉得很长，苍风堡弟子穿梭汇报均无消息更令他燥怒。朔荣真人看着冲突风牢身上又添新伤的青灵真人说道：“这位蜀山真人，只要你肯说出江源下落，我放两人下来，绝不难为他们！”

    青灵真人停下攻势，愤怒开口：“既知我出身蜀山，你怎敢如此行事？”

    “哼，蜀山弟子杀我孙儿在先，我所求的不过是让杀人者抵命，今日便是蜀山掌门在此，苍风堡也不缺一个理字！”

    “那他们呢？”青灵真人一指江源父母。

    “我只要江源，只要江源肯出来，苍风堡会治好他们。真人，半日时间所余不多，有些事情，你我都不愿发生，还请真人仔细决断！”

    青灵真人看向上方，正撇见旋转中的江源母亲紧闭双目，在极力忍耐，接着又看向江源父亲，同样如此。不知什么时候平荣真人已解了江源父母的口禁，江源父母以凡人之身盘于风卷，始终不曾呼喊，他们给自己做了决断。可是青灵真人只能无愧的赌上自己的性命，却不能用他人生死做决断。难道他们放弃了生，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裁判他们的死吗？

    “我说过，贫道愿意一力承担！”青灵真人注视着朔荣真人重重地说道。

    “真人的选择不合道义，且难以令我消恨！”

    青灵真人从没有如此绝望，他不缺勇气，无惧生死，面对如今的局面却是束手无策，更可怕的是他即将要眼睁睁地看着可怕的事情发生。

    江源来了。

    是被苍风堡弟子带来的。

    他被拘禁跪在地上。

    三人的目光一齐射在江源身上，青灵真人没有说话，这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朔荣真人也没有说话，他心里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江源。

    “终于抓住你了江源！”平荣真人狞声说道。

    “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快放了我父母和师傅！”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么杀了你，我的痛苦有谁知道！”平荣真人大笑，百丈之上风刃汇聚。

    “不可”

    “住手”

    “不！！！”

    风刃一卷，扬起两颗头颅。

    江源目眦欲裂，涕泪纵横。

    朔荣真人面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平荣真人，平荣真人视若无睹排身而出，他操纵两颗头颅滴溜溜滚到江源身前。

    “我的心情现在你知道了”

    江源没有回应，只是麻木地看着父母的头颅。

    “知道了就去死吧！”平荣真人目色一厉，乱风刮起，眼看就要绞碎江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有剑气横空，匹练飞光。无形无质的剑气在风间冲突，片刻间就破其道术。

    平荣真人抬眼时，就有一位身穿白泽道袍的修士出现在江源身前，两名苍风堡弟子则是晕倒在地。

    青灵真人见到来人哀疮呼喊：“师叔！”

    平荣真人闻言就要再次出手，身侧风卷，朔荣真人及时赶到将其按下，他朝来人虚行一礼问道：“苍风堡朔荣，敢问真人道号。”

    永明真人尚不知事情原委，但见青灵真人被囚，自是对面前两人无甚好感，当下冷声回道：“蜀山永明”

    随后真气喷吐，剑映辉光，斩破风牢。“不知老道师侄身犯何事，两位真人要将其囚禁？”

    朔荣真人正要开口，平荣真人抢声说道：“你身后的小畜生杀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他为子报仇，自是不容他人干预！”

    永明真人闻言皱眉，他看向青灵真人，青灵真人凄惶点头。

    “事情已悉，还请真人让开！”朔荣真人这时凝视着永明真人说道。

    永明真人寸步未让。

    “难不成堂堂蜀山，仙门圣地，也会包庇作恶弟子！”朔荣真人质问。

    “你说是他杀了你儿子？”

    “怎么不是，留光俱在，真人想要抵赖不成？”

    “你相信是他杀的人？”

    “江源从小温和孝顺，若是旁人说他杀人我自是不信的，只是这次是江源亲口承认的！”

    “真人还有何话可说，当真要一直包庇杀人凶手吗？”

    “杀人凶手？未必然！”

    “哈哈哈，真人仗着修为深厚要愚弄我们父子吗？那就手上见真章吧！”朔荣真人火起，真气已然激荡。他一身修为离洞虚期不过一步之遥，此刻又有平荣真人相助，血仇当前岂能未战先怯。

    “老道有个疑惑想试一试”永明真人暗中运劲，口中继续说道。

    “真人想试什么？”

    “试一试江源是不是被辟梦神咒所控制！”

    “真人言辞越发荒诞了，千幻宫覆灭多时，辟梦神咒世无所传，真人何必如此糊弄！”平荣真人再也听不下去，狂怒出手，朔荣真人登时响应。永明真人早有准备，手持承露剑施展太清剑诀将两人攻势一一化解。

    “千幻宫虽然覆灭了，天葬老祖却还在世！”永明真人以一敌二尚有余力，只见他荡开劲风，口吐仙音，直灌入耳。

    “嗯？”朔荣真人攻势一滞，永明真人顺势折回江源身前，平荣真人见此不得不停下身形。

    “师叔，难道？”

    “天葬老祖引我来此，他则去扑杀舟中弟子了！”

    青灵真人闻言心神又是一荡。

    “青灵不必担心，仙翁已经等候天葬老祖多时了，反倒是你这边，我还是来迟了！”永明真人看着地上的两颗头颅遗憾。

    朔荣真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了不对，苍风堡可能卷入了一桩阴谋之中。留光之中凶手确系江源，只是世间修行法门，神奇玄妙，眼见未必是实。江源修为浅薄，自是不会那些玄奥法诀隐藏形迹，而辟梦神咒恰恰是那种能控制人心神的功法。施术者藏于暗处，自是不会在留光中显露。涣儿身死，他与平荣心火烧神，一心只想为涣儿报仇，有些事情未及细查。譬如涣儿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乌石山？仅仅是因为堡内弟子失职吗？有些事情本想杀死江源后再回苍风堡问询，眼下永明真人的一面之词虽无法取信于人，却也令其心生疑窦。他眼神示意平荣真人暂且不要动手，永明真人不将事情调查清楚是不会任由他们行动的，何况。

    众人眼内乌芒一闪，南歌真人这时也御剑赶至。

    现在蜀山势强。

    “师叔，青灵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青灵的弟子杀了苍风堡朔荣真人的爱孙，两位真人特来问罪。”永明真人知晓此刻青灵真人无心多言，便代为叙说。

    南歌真人四下一望，粗知情状。

    “辟梦神咒精于炼神、能辟梦、也能入梦、最能乱神迷智。天葬老祖曾借此布局万里，图谋一洲，机缘巧合之下才为仙翁撞破，方才知晓世间尚有此等功法。梦中入神，微不可察，青天梦醒，毫无异状。老道并非是为江源推脱，只是天葬老祖故意引我来此，此事难说偶然。老道想要以果追因，一探究竟。”永明真人说着爪落江源天灵，摄出一团神识。

    “青灵，你这位弟子的神识”

    “无非是重修一二岁而已，师叔尽管施为。”

    “我尽量”永明真人寻气探微，敕雷随行。丝丝缕缕，游走神识。和气之中，忽有激发。永明真人目光一凝，瞬息将其困住，雷光凿走，困于掌中。随后覆掌轻拍神识还于江源天灵，众人看着永明真人手中不过米粒十一大小的神识，顿见乌光泼墨，原来江源两日之前已被天葬老祖入梦控制，也是在天葬老祖的操纵之下来到乌石山练习御剑，随后杀了赵与涣。

    朔荣真人看着三古图神思变幻，一言不发。

    平荣真人脚下轻风忽起，竟要趁着永明真人分心控制三古图之时要以风势迅速扑杀江源，风刃尚未逼近，就已被无形剑气消弭。平荣真人惊骇失察之下，被两道无形剑气瞬间贯穿肩胛，重伤飞出。

    朔荣真人不及阻止，连忙横亘二人中间，以防永明真人剑招再起。

    身后人影一闪，南歌真人沽酒在手，立于平荣真人不远。

    “真人这是要做什么？”

    永明真人目中盛怒熊熊：“老道欲辨始末，苍风堡真人却要趁势行凶，这也太不将老道放在眼里了！”

    永明一怒，长空尽裂。

    “他杀了我儿子”平荣真人倚立墙垣挣扎起身，虎目含泪。

    “事情真相，图中毕现，天葬老祖才是杀你儿子的凶手。”南歌真人眉目低沉，平荣真人若是再敢行凶，他绝不留手。

    “天葬老祖是凶手之凶手，江源就不是凶手了吗！”平荣怒问南歌。

    “江源仅一利器，而真正之主动，乃是天葬老祖，真人数百年修行，连这层也窥不明白？”

    “为什么江源会是利器！为什么就非得是他！”平荣真人嘶吼。

    永明真人、南歌真人齐齐一怔。

    “我数百年修行也只得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儿子死了，在我眼前死了两次，他杀了我儿子两次。”

    “你有孩子吗？”

    “呵，我倒是忘了，修行之人鲜有结为道侣的，你们蜀山惯将后辈弟子视作子侄，可是弟子是弟子，孩子是孩子，我现在的遭遇，你们真能感同身受吗？”

    “能！”青灵真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源，斩钉截铁地说道。

    平荣真人呵了一声，显然不信。愿意为弟子赴死，代弟子受过，青灵真人是一位好老师。可这，可这只是我的仅仅啊！

    “与涣是苍风堡的孩子，身为修行中人，迟早会见识到斗法的残酷。可是他还不曾及冠，我明明将他保护的那么好，他明明不需要去提前感受，可是现在呢！可是现在呢！蜀山和苍风堡有瓜葛吗？有恩需要用我孩子的命来偿？还是有仇需要用我孩子的命来报？有吗！什么都没有！一点瓜葛都没有！我的孩子却因为蜀山死了，亲手被蜀山杀死！他有什么错，他还没有进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就偏偏是他！”

    “为什么就偏偏是我！”江源压过了平荣真人的愤怒，灰暗的双眼甚至看不到仇恨。从父母死在眼前的那时起，他就丧失了情感，直到此刻他再次发出了人的嘶吼，带着强烈的人的情感。

    永明、南歌、青灵三位真人无法参与两人的对话，也不敢阻止。

    青灵真人终于知道他无法感同身受，他想，他愿意，就是还不够。上天赋予的情感和身份，不是他一厢情愿就能代替的。

    “我又有什么错”凄婉的自语，没有继续对话。遇见师尊时，自己年幼，离不了父母抚养。长大后，想要前往蜀山又舍不得。修行之人岁月绵长，父母只是肉体凡胎，也许匆匆百龄。他这一去，归来时唯恐音尘隔绝。直到不久前师尊收到了蜀山的传信，他原以为去蜀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正好可以带父母去蜀山山下居住，自己则在山上修练，思念时就去山下看看父母，年老时也能膝前尽孝，不想结局如此，破灭了内心的一切美好。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又得到了什么，我如果没有选择修行是不是会更好，父母就不会惨死，我们会像寻常百姓一样过完一生。什么天高地阔，什么长生久视，也许平凡一生也很好。这到底是我的错。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矮胖老叟兀然出现。

    “仙翁”蜀山三位真人一听连忙见过。

    “是因为我才让这一切发生，该承担罪责的是我。”绿仙翁看着江源深深自责。

    朔荣真人突然看了平荣真人一眼，两人转身欲遁。

    “站住！”目虽不见，剑气已在近前。

    “真人这是何意？”

    “何必明知故问，江源父母这笔帐该怎么算？他们可是枉死在平荣真人你的手里！”

    “真人意欲何为，在下接着就是！”平荣真人沉声说道。

    “师叔”青灵真人看着江源心忧，这时突然喊声。

    永明真人知他意思，当下改口说道：“削去六十年修为”

    “这”朔荣真人想要再商量，却被平荣真人按住。

    “好，不过一甲子而已，真人千载光阴，我还给得起”平荣真人一口答应，当下腾起一甲子真气，风卷割裂，吹散无息。

    “真人可还满意？”平荣真人面色苍白，强稳心神说道。

    “走吧”永明真人看也不看。

    “他日江源学有所成，在下于苍风堡恭候。”

    朔荣真人袍袖一展，卷起两位苍风堡弟子一同离去。

    青灵真人脚步轻轻，靠近江源身侧，他抬起右手想要安慰弟子，犹豫再三，没有能说出口的话，手掌也没能拍下去，他怕拍到的是一个彻底失去支撑的人。

    宁愿他心底还有仇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道心破碎，形如荒草。

    沉默有时候比爆发更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