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魂无名者的故事

第七节.贪食魔龙

    据悉诗人拉狄昂斯的随笔散文集《灶火》所言:罗德兰之地、无尽之地,其神光跨越三界,生者死者皆有幸受宠,不愧为诸神之国;然而,这里虽是神土、却非和平之土,尽管满载丰饶、却难分蜜果与毒实--所谓的永恒王国只是假像,火燃火灭,一切终有尽头。

    拉狄昂斯说,神也有敌人、神也会纷争,而神之敌即是人之敌、神之争乱亦是人之争乱,于是,他预言了,罗德兰总有一天会垮,但至于是什么形式,那位古索尔隆德城邦的诗人却不肯说。也许他早就看透了人类的盲目、神祇的无力,有太多的可能性注定了世界终结,结果,最终他选择三缄其口,静看历史道标将指向何方;同时,阿狄昂斯在罗德兰巡礼之后也不再信仰太阳,他抛弃了他的智慧之神萨洁斯,从而归入了蓓尔嘉的怀抱。

    "智慧是我的老师,但我却因祂的教诲而选择背叛;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坏的选择。"诗人以这句话替《灶火》一书做结,从此他再也没有任何创作,就这样隐没于尘世,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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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水出口处本是个巨柱罗列的广场,尺寸之广大,足以容下一座小镇、一座小山,但如今那些柱列早已坍塌,穹拱也露出了破绽。稍早之前我见过这,当时它的空无令我恐惧,从天顶裂缝中渗出的光芒既虚假又诡异;而今我越来越接近它底部,污水出口处的水坑与水流散着一股腥臭,随断崖的气流一同袭向墙垒,接着是水声,坠落山谷的水流空间中翻滚,细碎的令人烦躁,但除此之外,这里依旧一无所有。

    此时我大喊几声,以为这样龙就会自动现身。很可惜牠没有。

    但要是牠如果真的来了,我该怎么应对?好吧,假设牠很巨大、而且会吐些奇怪的东西,那这把大剑是绝对不够的,只少长度上不够。安全为上,现在是时候换个装备了,换个能够对付大家伙的大玩意儿……。

    别发愁,不死人,你有的是方法,你身经百战、经验老道,况且,你看看这箱子……里头放满了一堆装备,飞刀、短刀、长剑、大剑、斧头、钉锤……它是个只要是战士都会心动不已的武器库!哈!

    可是我只有一双手,我干嘛搜集这么多武器啊?难道连点象样的装备都没有?

    喔,对了,因为这些好像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唉,这跟捡破烂有什么两样?自从我拿到箱子后就成天往里头塞东西,好像不多放点就浑身不舒服一样,可是我又用不到,这根本只是搜藏好玩的……为了满足一点不存在的虚荣心。我至少要找好双鞋才对。是说,这有多困难?这地方到处都有鞋子,随便捡一双吧。

    ……(锵啷锵啷--)

    可恶,全都混再一起了……我一定要整理这个仓库,下次;我发誓,下次,一定。

    ……(锵啷--咚咚锵--)

    ……啊哈!在这里,好家伙,这可是久违的重逢……七头湖兽那次过的还开心吗?很抱歉我老是把你留在盒子里,毕竟不是所有时候都需要一把长的要命的武器,然而你仍然是个好武器,一把又沉又大的斧头。

    要是石像鬼知道我如此重用你,不知道牠是会开心还是生气?大伙总是说长一吋、强一吋,而你确实又长又实用,虽然比不上那把大剑,但对付大东西时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上次我看到这么大一个武器是在伯尼斯的天赐城里,那群骑士手上尽拿些吓人的大玩意儿,而现在我这把斧头也差不多了,至少尺寸上还算接近。

    说到大东西,那条龙真的不打算出现吗?也许牠走了,永远地走了,毕竟就算是罗德兰,也没规定上头的居民只能留在同一个地方吧?可是我心有疑虑,就算整备好了武装也不敢轻易下楼,只顾感觉口腔间苦涩而辛辣的绿叶草,期望它能给上一点斗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嚼了多少份绿叶草,再多的提神药都没办法让我果敢冲锋,此时我绕了绕墙缘的走道,试图从墙廊上头接近远方的大裂缝以便观察,但不知不觉间,到尽头了,裂缝却仍在百米之外。

    要是有批军队能帮忙……要是我是真正的英雄,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唉唉、缝线处好痒,痒死人了……不,别抓了!我叫你、别再抓它!呃!呜呃!

    (锵当!……)

    ……喝…….好痒……好痛……

    呼喝……呼喝…….篝火……我不能……自己造一个篝火吗?呼喝……呼……没事,没事的。就下去吧,总会有方法度过的,别老是依赖这副身躯……

    (喀咑……)

    就一鼓作气……别管什么火焰了,冲上去,冲上去!

    "别咬到舌头啰!"

    是的,前辈!

    "跑快一点,跑到吐为止!敌人就在眼前!快抬起你的大剑!"

    是……是的!

    (哗咑哗咑哗咑--!)

    "看到了吗?福隆铁拉的米格尔在那,把他给拦住……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有个不死人。"

    呼喝--是!

    (哗咑哗咑哗咑--!)

    "杀死他……。"

    呼喝--呼喝--是!

    "快跳下去……不死人……不能……留在……这……里……"

    是……什么?

    ……。

    (轰哗--!哗哗啦--!)

    ……呼喝……呼喝……呼……我是什么时候到这的?这段距离比想象中还要短,前一脚才跨出去,下一脚就要跳出悬崖了。刚才我在想什么去了?对了,冲上去,好吧,这的确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许多,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无所谓了,先吃株绿叶草再说。老天爷,我真是吃这玩意儿吃上瘾了。

    现在呢?说过的魔龙在哪?

    水声隆隆,水流朝着巨大的裂缝坠落,狭缝的气流一涌而上,夹杂着雾露冲上天穹,但这里没有龙,连只小虫都没有。后来,我沿着外缘来回晃了几遭,起先我本来还有些担心边缘的地基会因水流掏空,但的岩盘完整无缺,这种担忧根本是多余的。

    记得杰纳尔曾说,贪食魔龙是从底下爬上来的,要是真的,那可真不得了,到底要怎样子的龙才能把好好的广场给切成两半?还说是这都是水蚀造成的?一会儿后,我的注意力被巨缝对面那道墙壁所吸引,那面墙上伫立着几道门、门前铁闸看起来尚未死锁,于是,我开始想象它曾完好如初的模样:

    当这道吃人深渊还没出现前,古人们曾在此庸庸碌碌,也许是从后头的大回廊走到眼前的小水闸,古人们清理、并管理这个卫生系统,他们想都没想过有天罗德兰将坍塌,毕竟是神明保佑的国度,要时就连此地的沦陷,那世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接着,下一刻魔龙就底下的水域冲了上来,将工人们与砖石一口吞入腹中--他们知道自己会死吗?那时候的人都会死吗?我有好多想问与不想问的问题,但对着这道嘈杂的水坑,我只能一直问,问到某个东西愿意出现为止。

    想当初我也有这么悠闲的时候,成天想东想西,就像在福隆铁拉……在天赐城的时候……在……在五指河……嗯……好多问题……

    (隆隆……)

    嗯?

    (轰隆隆……隆隆……)

    这声音?喔,不会吧?不会真的来了吧?

    (轰轰隆……轰轰隆--!)

    没问题,你没问题的,快应战吧,高举你的斧头!

    (咕隆!咕隆!咕隆!……轰隆隆!)

    霎那间,我看见一个蛇首从水后窜出,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牠确实很大、不过没想象中那么大--喔,不,老天爷,牠超--超大的--!谁想得到一颗小小的头后面会连着这么大的身体?

    (吼--!)

    该死的杰纳尔。不不不,这是我的问题,我早该在看到这大坑就要明白,我对付的不只是条小蜥蜴……牠就像湖兽一样巨大。

    现在我得想个新策略。我盯着你,魔龙,别想来阴的……算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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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一个新策略。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

    (碰隆!)(吼--!)(碰隆碰隆!)

    “闭嘴!”我对着外头大喊。

    (吼吼!--!)

    太棒了,那个大家伙没办法立刻破坏这道墙,也许现在再来个一百个人躲在这附近石头就能把牠给砸死了。但当初怎么没人想把牠给解决掉?就算罗德兰再怎么不济,总是有些士兵部队能对付牠吧?看来当魔龙入侵此地时也正逢罗德兰的末日降临,没有人想去管地下是否多了条龙,反正罗德兰已经死了。

    不要紧的,至少现在我还有这道墙能挡着,至少在墙破之前我还有点时间想办法。记得那只湖兽是怎么杀死的吗?我记得,前辈,多亏了法理斯看见我,她的眼睛像老鹰一样锐利,站在百米之外的悬崖上张弓却还能射中湖兽的一颗脑袋,然而更让我佩服的是她的耳朵,大老远就听见了湖上的骚动。无论如何,要不是她那一箭,我永远就只能让那九颗头追着跑。现在?要是有人能在上廊给上一箭吸引注意,或许我就能过去送牠一斧了。

    你说是吧?一个诱饵、一个正攻,完美的队伍!……唉,我怎么好像永远都等着人来拯救一样。杀死湖兽是如此,现在要杀魔龙也是如此,可是在荒废的水道迷宫中,有谁会伸出援手呢?在这个空无之中的空无里,还有任何人存在吗?

    (轰隆--!隆!)

    难怪有些人是英雄,有些人不是。

    (碰!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咕隆隆……)

    (碰隆!……碰隆!……碰隆!……)

    (碰隆……)

    ---

    我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后的事情,总之,牠走了。我缩坐在墙后并把脸埋入手中,就这么等到牠走了。

    真的吗?它真的走了?啊,是的,真的走了,留下了一摊瓦砾碎片。

    ……等等,我这算临阵脱逃?是,不用狡辩了,你逃了,逃的可快了,狮鹫跑的都没你快。可是我还能怎么样?

    现在外头一片狼藉,残留的柱基毁了、原本所剩无几的地砖全掀了起来,甚至连墙都碎了大半,要是我当时留在外面和魔龙硬碰硬,那这副破破烂烂的身躯又会如何?我会死吗?我会知道我死掉的模样吗?……不死人的不死究竟是指死后而得以复生、还是死后而如行尸走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里没有人跟我说过任何第二次死亡的事……我……但……但就算死了,我还能失去什么……

    意志?

    ……这双手,你已经不再发抖了。是啊,我的意志又是什么?不过是一团残火罢了,早在人间就一度熄灭的火焰……现在,要是你不愿后退,那就快点前进吧,把这团残火消耗殆尽……不要畏惧死亡,你早就已经死了,永永远远地成为了非人之物。

    你不是英雄,但你也不会是人类。

    战胜牠,找到方法。什么方法都好,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荣耀之类的东西才来的,我只是想要一把钥匙……为了它,我将不择手段,逃了再多次也罢,只要能赢,就算逃上一千次我也无所谓。

    这里有多少地方能躲?让我看看,这面巨大的壁垒多的是空间,虽然只剩一半完好,可是也够我跟那家伙玩捉迷藏了。

    眼前的墙路崩成了两半,它们残缺不全,水流从崩塌的石堆里渗出,此时我在这蹦蹦跳跳,只为了确认到底还有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天上的穹顶又坍了两三片下来,砖石隆隆坠落,闷声一时间掩盖的水流--剎时,我被一道光芒闪的睁不开眼,原来是罗德兰的天空--

    --罗德兰的天空。呵呵,罗德兰,你无时无刻都在讽刺我。你想说,我的一切都是白费工夫吗?你不会改变、你永远炽白完美……你根本就不想给人答案。我知道,我只是在挣扎,想要扮演一个遥不可及的角色、想要赎回属于人类的尊严……哈哈!对,那又如何,我想做、要就是要做么做!

    继续看着吧。就快结局了,罗德兰!

    ---

    我考虑过许多方法,但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爬上那只怪物的身体。引牠撞墙以减缓速度,接着再以小刀当爬钉--想办法接近怪物的头颅。我做得到吗?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死人。

    ……啊,那是……什么?

    正当我准备再次下楼时,我在一面弧墙前……一根镶在两面墙夹脚的大圆柱两旁看见了些许荧光。一个如铂金苍白、一个如黄金闪耀,走近一看,我才知道那些都只是写在地上的符号--在污水坑里的它们显得特别醒目。以前我好像也见过它们,在很多地方、很多角落,我总是会看见那些不同于橘石的符号在那若隐若现,只要稍稍闪神,它们就会跟所有的文字一样消失在世界上;有一次我试着阅读它,想弄清楚那些符号到底是什么,结果我只看到了一个名字,与一道来自异界的幻影。

    那是不同时空中的他们,不知是伙伴还是敌人的某些存在,那些不死人眼神坚定、武装齐全地伫立在符号之上,有如英雄雕像般遥望着远方;而每当我见到那些名字,前方总是有个难关等着我。所以,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你们只是为了提醒才放下这道符号的吗?但假如是提醒……你们的影子又为什么会出现?

    让我看看,这次是谁落的款。

    ……太阳的……索拉尔?你在这?你也到过这?另一个呢?……罗特雷克?

    喔、两位熟悉的陌生人……不知道你们那边怎么样,想必一定没我这么落魄吧?唉,也许这些标记代表了通过的人,那些真正的勇士……我相信你们肯定就是如此。

    假如真是如此,希望你们能分一点好运气给我。

    “索拉尔,你说你信太阳……但比起那些神祇,对我而言,你更像个太阳,”我对着他的幻影雕像喃喃自语:“虽然我不知道伟不伟大,但肯定很耀眼……无论如何,但愿你的光芒能传入这个漆黑幽谷。请给我一点勇气,朋友。”

    以前我跟前辈也会对战神做这种事情,对着不存在的战争之神投以我们的祈愿,每个战士都会这么做,当然,我们不一定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多数人只是想求个安心罢了。只要能安心,求什么都好,于是也有人会求酒神、求智慧之神、或求信使之神、甚至是罪业女神--战神只是选择之一,然而我不得不说,祂确实是个热门的选择,纵使没了名字也依旧受人景仰。

    “罗特雷克,老实说,我不清楚你到底信什么,但这也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信的是你,要是你能到此一游,那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吧?”我例行性地对着罗特雷克的符文说着,“但愿你能分我一点谋略与智慧,我很需要它们。”

    你到底信仰什么?女神菲娜?不,我才不相信你真的信她,就算是好了,你又期望菲娜女神为你做些什么是?抱着你、让你永远不会感到孤单吗?

    真想不透。

    “嘿,你好像很苦恼的样子。嗯……是下水道,你到了个棘手的地方,黑骑士。”

    ……?

    “你这次的状况好像也相当差……十分的糟糕,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啊……嗯啊?

    “你召唤我来的,对吧?嗯,我有弄错什么吗?”

    “索拉尔?本人?”我真不敢相信!

    “一半,只能算是一半,现在我是个灵体!”他对着天空展开双手,看起来就像在进行某种朝拜仪式一样。这我记得,那好像是"赞美太阳",任何狂热的太阳信徒都会做出这种姿势。

    “这跟你本人出现有什么差别?”

    “基本上没有,但现在的我没有身体,所以只是一半而已。”

    有道理。“所以--……这玩意儿是求救用的?那些闪闪发光、标记着名字的符号?”

    此时,我听见一道中庸而细致的声音传来,他说:“是,你满意了吗?”

    “哇,罗特雷克!哇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特雷克看像索拉尔,接着耸耸肩,好像我问的一切都是废话一样。啊哈,这当然不是废话!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朋友,你从来不知道召唤这件事情吗?”索拉尔问。

    我回答:“是谁规定站在这块土地上就要知道所有事情的?”

    罗特雷克双手环胸,铠甲的声音锵喀作响。“不知道就算了,赶快把事情结束,我想早点回到"我的"世界去。”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这么复杂,”索拉尔耐心地解释:“总之,你召唤了我们,从别的世界,原因就在于我们用白蜡石写下了自己的标记。只要你看到了那些标记,就能把下标记的人以灵体的身份找过来帮助你,同样地,要是你写了标记,也有机会被其他人给召唤过去。整件事就是这样。”

    我真觉得我刚才躲在这真是蠢死了,要是知道有人可以帮忙,鬼才想留在这给那条龙耍着玩。

    ……哈哈哈……原来我……我不是一个人……这就是答案吗?多么有趣……

    “黑骑士,你是不是染上瘟毒了?也许你该回到篝火那一趟,虽然有点距离,但总比就这么死了要好得多。”索拉尔如此建议我。

    “……死亡……索拉尔……要是真的死了,不死人会怎样?我真的会从篝火旁复活吗?”我问他。

    “灵体的话还好说,但肉体的话就不一定了,我听说不死人只要死了就会成为活尸,无一幸免,然而又传闻黑铁的塔尔卡斯曾经死而复生,不过毕竟是少数案例,所以我的建议是--”

    罗特雷克打断了索拉尔的发言:“够了,让我们快去快回,事情就这么简单。”

    “你见到他伤的多重了,陌生的伙伴,”索拉尔心平气和地想跟对方说明他的想法,“再这样下去,这位朋友就要早一步去见尼特啦。”

    “不****的事,我只知道自己被打扰了……严重的打扰。”语毕,他看了看四周,接着双手一摊,并说:“好极了,下水道,我想你是要对付那只大蜥蜴对吧?真是个大挑战!”

    我问他们:“你们的世界不也有一样的东西吗?我以为你们已经杀死过牠了!”

    索拉尔先回答:“喔……说来惭愧,我并没有跟那只怪龙作战,因为那东西远超过我的能力所及了,朋友。”

    “喔?另一个世界的不死人先生,原来你没杀死牠吗?”罗特雷克喃喃说道:“我也是,真是巧合……老实说,我根本不期望有人能把这玩意儿给宰掉!”

    “我可真搞胡涂了。首先,我们面对的是"同一只"东西吗?”我问。

    索拉尔双手插腰,我本以为他立即想发表什么看法,但没想到那位战士只是陷入了一阵思考,在此同时,罗特雷克看起来也一头雾水的模样,然而他对于思所解答似乎毫无兴致。

    几秒后,索拉尔终于开口了:“这个世界不好说,因为我是第一次被人找到下水道来,但过去我曾以灵体之姿帮过另一位战士的忙,他在外域面对的鹫狮是我曾经杀死过的怪物……而当时我就很确定,我们是两个地方,完全不一样、却又十分相同的地方。那你的状况又怎么样呢,女神骑士。”

    “嗯?我?不怎么样,反正就是来来去去,有人想我要帮忙作弊,我就帮上一把,但我没什么留意这副牌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可是嘛,又何必钻牛角尖呢?总是有地方会一样的,毕竟一副牌局玩来玩去就那五十四加二张,了不起再加个一两副牌进去,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变化?”

    “罗德兰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或许太在乎它的形式反而会因此迷失了也说不定……也许它本来就是个不断重复着考验的场所,于是流落在各个世界的不死人虽站在同一个土地上,却总是不经意地对付着相似的难关……。”索拉尔说。

    “哈,哲学家!我没辙了,真想不到有人会在这在乎这块土地。”

    “罗德兰是葛温大王的诞生之地,它的奥秘不是你我能一眼看清的,朋友。”

    “祂的奥秘只在于如何把人给整死,亲爱的大太阳。”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考验,欲求命运开释、必先苦其身心。”

    “看得出来,我看的出来。”

    “嘿,黑骑士,你又怎么想呢?……黑骑士?”突然,索拉尔好像看透了我的内心,他出声安慰我:“黑骑士,兄弟,大伙总有碰到困难的时候,召换就是为了帮助彼此而存在的东西,你没必要感到羞愧。”

    “什么?不,我没有!……”可是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难受,朋友,“……我不配被称做一个骑士,索拉尔,别再这样称呼我了。”

    罗特雷克不经嗤笑了一声,他也对着我说了些话,一些更务实的想法:“没错,事实就是这样,老兄,没有人能永远一帆风顺,况且是罗德兰的不死人,而召唤伙伴也不过就是多个解题的手段罢了……我说,这又有什么不好?反正游戏就是为了胜利而存在,结果对就对了,过程如何都没有结果来的重要……真要说,我也乐得有人肯作弊,毕竟这样我也有些好处可能,哈哈哈--。”

    “我什么都没说,两位,别随便推测我的想法,”我这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面对大怪物,有人能帮忙是再好不过的了……而现在终于来了两个战力,这简直是天赐的奇迹……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很好,黑剑士,很高兴你不是个硬石头……我想我开始中意你了。”话一说完,罗特雷克就拿起了腰间的两只弯钩刀,看起来正准备应战,“好了,哲辩大会到此为止,现在,就像先前说的,让我们快去快回,好吗?”

    索拉尔则高举直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说:“黑骑士--虽然你现在拿的是斧头、又要求我别叫你作骑士,但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能称呼你的方法,况且你确实是个骑士,永不放弃、永不妄言,骑士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让我们上吧,黑骑士,别再让无谓的忧愁干扰这场圣战!”

    你们真是太高估我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龙,那条龙刚才下去了,但要是我们下去,牠可能就会立即跑回来……老实说,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搞定牠,我身上除了毒箭与两三颗火焰瓶外,没有任何牵制的手段。”我如此说道。

    我一一与两人详述现在的状况与目的。最终我们都同意,这趟任务需要一个诱饵,让魔龙的大嘴巴没办法骚扰真正的主力。现在,这个地方能跑最快的人就是我,最快、也最没有负担,于是我主动担任这个职位,同时也一手策划了接下来作战方针。

    尾巴。我告诉他们。那些大块头的尾巴比牠的双脚还要危险,同时我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它,因此,当我吸引魔龙注意时,我希望他们能就先试着将牠的尾巴给切断吧;接下来,就想办法射破魔龙的翅膀,避免那条龙想从天而降,大伙打起来也乐得轻松;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后,牠没了尾巴与翅膀、战力也会因此少掉两三成,届时我将想办法跳到贪食魔龙的头上发动突击,而索拉尔与罗特雷克就在下面尽可能地攻击对方的侧腹部与足部以达扰乱作用,到时就看到底是那条龙先因重伤而死、还是等着被砍破了头颅而死。

    ---

    计划听起来很简单,然而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不知道那条龙的鳞片是不是硬到连斧头都砍不进去、也不明白牠到底跑的多快、甚至连那家伙的攻击手段都不清楚,大伙只知道那条龙的力气正如牠的体积一样可怕,随便一脚都能致人于死地。

    我进入了广场,举斧的手稍稍抬高,示意要他们俩戒备;那只魔龙躲在那,我察觉得到,就在裂缝之后,牠的呼吸掀起了涟漪,翅膀的鼓动声混在水花中,那满腹的利齿与舌头在断壁前不停的搅动。

    此时,这副身躯唯一的防御仅只于左手的盾牌,我的身子挨在后头,读着脚部的次数与宽度;那条龙动了,振动存脚掌传到了脑干,这次牠不疾不徐,那颗小小的头颅在水后嘶嘶低鸣,好像早就猜到送上门的猎物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那条龙锁定了我,这次牠就算毁了下水道也要把我给吃掉。

    该停下来了吗?我走多远了?不,再前进一些,牠快来了,但还离我不够近。

    (哗啦……哗啦……)

    罗特雷克真的会帮忙吗?他跟索拉尔会不会就这样离开?毕竟连他们都没想过正面挑战这条龙,那东西是他们俩都不敢对抗的巨大怪物……就算放任不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打从一开始就不关他们的事。但要是如此,罗特雷克跟索拉尔又为什么会放下召唤标记?他们自愿成为某个人的助力……我不该怀疑他们的……该死,我就只懂得怀疑!

    专心把事情做好,不死人,扮演好你的角色。现在你该怀疑的是自己会不会胆怯……你该怀疑自己会不会又一次临阵脱逃,现在站在这的不是别人,是你啊,你才是面对难题的人!而他们,他们只是赐予你奇迹的人……你要把握住它,无论无形或有形的都一样珍贵。

    你站在这,不死人。你不是英雄,也不是人类,你只是区区的不死人。

    (哗啦……哗啦……)

    "我不是说过,不死人不能留在这吗?"

    ……对,不能留在这……我们的立场已经很危险了……。

    "米格尔不是第一个……早该该驾轻就熟了。"

    我……我不知道。

    "--白教--祭司--有块饼--哈哈哈--……"

    米格尔……米格尔……是你先背叛了我们……。

    "看看后头--那两个人--他们值得你信任吗--?两个--不死人--?"

    ("别回头。专心点,兄弟。")

    "因为你--跟你的同伴--因为你们的卑劣存在--世间--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你的敌人不是不死人,是罗德兰才对。专心点,兄弟……接受你的命运,接受的你考验。")

    "啊啊……你--你这个怪物--你--你竟然还妄想--获得荣耀--?"

    ("把耳朵关上、把心关上,不要去听、不要去想。")

    "命运--你们的命运就是--无物--……卑劣的……垃圾……。"

    ("牠来了,牵制牠,保护好你的伙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抓紧你的盾牌!")

    是。

    (哗啦……咑咑……)

    我站在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我站在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我站在这。

    (碰隆!碰隆!碰隆!碰隆!……)

    (吼--!吼嗷--!)

    我举起了斧头。

    ---

    索拉尔跟罗特雷克呢?他们……他们在那里!

    嘿!索拉尔、罗特雷克!你们要走了吗?

    “黑骑士,愿太阳引导你!”索拉尔的灵体逐渐淡去,在他赞美太阳的身姿下,那位战士离开了我的世界。

    “照顾好你自己吧,疯子。”仅剩残影的罗特雷克对这我说。后来,他也离开了,消失在残破的瓦砾堆前。

    我站在这,但我在哪……下水道?

    哈哈……结束了吗?

    (啪哗--!……)

    混乱尚未解答,我却先倒了下去,倒在了一摊臭水上,它有些黏稠、充满腐鱼的气味,此时,那些液体渗进了伤口,狠狠地刺激着这份身躯…….所有的疼痛又再次复苏,我的肌理彷佛有爬藤再骚动、血管让针刺给占据,然而我痛得如此鲜明而纯粹,不让任何恐惧所打扰。

    啊……我睁眼便看见天上的光芒,一大片剥落的穹顶闪烁着刺眼的白景。那是罗德兰的天空,是假的,永远不会是真的……那也无所谓。继续看着我吧,我要把一切都了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