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魂无名者的故事

第六节.公爵(前篇)

    葛温王有两位亲密亲信。

    一为王的老战友--坚石哈维尔,主神的第一位主祭司,亦是传递神意的初始先知。哈维尔奉葛温之命建立起洛伊德信仰,接着,主祭司哈维尔一手掌管着教会的圣徒战士、一手册编着关于诸神与火焰的史诗纪闻,他告诉人们,洛伊德是葛温王的叔父、众神之上的大能者,祂管辖着光明与丰饶,让世间平衡永不溃堤--于是,白教诞生了,先知哈维尔将神意传至他的祭司耳中、祭司又把故事说给了百姓听,不久之后,火焰葛温的王朝就在分身洛伊德的名号下壮大了起来,远古战争的家臣有了职司、而黑暗的矮人们也得了自己所向往的寄托……自此,一切动荡不安终于尘埃落定。

    二为王的策士--白龙公爵、无鳞的西斯,创造与定义灵魂魔法的魔法之祖,同时也是哈维尔的死敌。西斯原属于古龙一族,但为了追求永恒,牠选择了背弃伙伴转并投靠初火阵营,然而在战争结束后,那只龙不问世事、也不谈诸神种种,牠的意图早再远古战争中就已经表明清楚,白龙西斯要的就只是研究,研究关于牠的本质、以及牠不朽的可能性,因此,后来获得爵位白龙就全心全意地投注在灵魂与不朽型态的探索,从此消失在诸神众人面前。

    不过西斯只是不再现身,实际上牠也有属于自己的组织与影响力,那位公爵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研究组织,组织里的人尽是些忠诚的魔法狂徒,不久之后,那些人则又以龙为名建立了学院,一则传递伟大的魔法知识、一则搜罗主人所需的实验素材……自此,魔法之名传遍天地。

    哈维尔与西斯水火不容,他们麾下的组织亦然,白教与学院总是互相敌视,追求道德者与超越道德者终究无法兼容共处,更遑论学院之徒总是口出颠覆之言。

    如今,先知哈维尔已随葛温王消失在世界边源,就如同罗德兰的命运般淡出时空。然而当信仰脱离初衷、崇高之神化为传说之时,受葛温封印的西斯却仍持续着牠那狂妄的渎命之举,牠存在于魔法秘徒的口耳相传、牠的爪子依旧在人间探索可用得素材,千年以来,那条狂龙疯狂未减半分,西斯一心一意想脱离那身无用的皮囊,然而如今牠连研究的意图都成了借口,那条龙只想要知识,牠贪婪无尽,一如灵魂之物深邃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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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小子,你已经自由了。现在,好好听着--听清楚了,我接下来打算安排你到威尼托当个石匠学徒,那是个好出路,以后……"

    "石匠?"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兄弟……然而请听听我唯一的请求,我希望你活下来……。"

    "你不能让我当个懦夫!"

    "怎么?难道安逸会让你看起来很窝囊吗?不会的,傻小子,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你失了颜面……况且,战场上没有你想象中的勇气与信念,胜利、失败、好坏善恶……那些都不及一餐温饱。"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莱特,我--"

    "以鲜血换取一袋麦粉,以仇恨与罪恶取得几枚金币……耗尽所有,只为了得过且过,一日换一日。我们早就已经没得选择了,你懂吗?但你不是……你不能牺牲掉自己的未来,绝对不行……。"

    "我--!我……我早就没有未来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试。当一个屠夫有什么好的?你以为拿了武器就能当英雄吗?战场上没有英雄,更不用说那些天方夜谭的自由……你的想象全部都是幻影。"

    "够了!我曾是该死的索尔隆德第六师第二中队的轻步兵,你所讲的都是我早就听过的废话!全部都是!但那又怎样……我的人生就是战场,我活着就是为了当一名战士,像个弗雷米莫人……除此之外,我一无是处……我的未来就是你,而现在,我就决心要向你学习,我想知道你看见的东西……我想要变的更你一样,像个真正的战士!"

    "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想折磨我吗!"

    "对,我就是想折磨你!"

    "……呵……呵呵呵……"

    "别想抛下我,我正盯着你--盯着,你跑不掉的。"

    "……好、好……那你就跟过来吧,我会把你锻练成一名出色的狂徒……现在,你已经没有后路了。来吧,让我们去见见新家人,弗蓝!"

    睡梦中,我看见一个小男孩,一个瘦弱又天真的小奴隶。

    他是谁?

    ……呜……我又是谁?

    ---

    (嗡嗡----)

    不知不觉间,那时刻又来了。铁闸外的鸣声回荡在空廊中,它反复重迭、又重迭,最后声音将汇聚成巨大的低吼。虽然说是巨大,但对于耳朵仍是如此微不足道,此时,笛响振动了我的脑袋与身躯,像是想引诱我产生什么变化一样,而铁闸上沾附的晶体也正随之起舞,那些东西似乎因低鸣而增长,尽管细微,但我注意到它们的退涨,如雪花盛开又消融……依附在我身上的水晶也一样,它们在钻动,随着声音的到来而活跃。

    偶尔我会好奇地往外探视,但我只要在门边待的太久,浑身滑溜的蛇人狱卒便会威吓我,拿着那把厚重的大刀在铁闸上敲敲打打,接着,它会吐出蛇信,威吓着要我退至牢房的最末端;于是,来来回回,为了看清此处的地势我不知花了多少工夫。

    这里似乎是个书库改建的牢房,巨大的玻璃穹顶渗着天光,有些书架空了出来、地上到处都是书页残渣,有些书架则直接打通改建成了监牢,那里头关着的不知是什么样的生物,有的像人、有的连动物都称不上……而我就是其中一名囚犯。

    每当笛声响起,在我周遭便会有东西响应着它,他们或哭泣、或低声哀嚎,来自喉咽的空无呢喃与之和鸣。那些声音混杂不一,比起广场中吹奏的单调音色,他们痛苦又疯狂的声音让我濒临崩溃……不协调的妄念,它甚至一度想让我起了自缢的念头。有时我会要他们闭嘴,于是像个病犬一样高声吠叫,我的声音远远胜过书库中的任何东西,但那些哀鸣只会越来越明显,一丝丝、一丝丝灌入心头,宛如铁线在肉中缠绕。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几回,我的吠叫声逐渐地转为低喃,就如同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一样,最后,我这一介活尸也随笛声而歇斯底理了起来,又哭又笑……不!我没有情绪,我只是装着哭笑罢了,因为我不过个受困于不死诅咒中的活尸罢了,是没有灵魂的怪物。

    啊……我到底是谁呢?梦中的那些人又是谁呢?

    (嗡嗡--……)

    "我们接着要去哪?"

    "下个战场,弗蓝。"

    "我以为你会接受他们邀请。"

    "如果有人想送我块地,那我肯定会留下来的。怎么,你就这么想停下来吗?别傻了,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把我们当成伟人,当作神经病还差不多。"

    "我才不想成为什么伟人……我是战士,跟你一样的战士。然后也是佣兵,一个出色的雇员,像你一样。"

    "嘴巴这么甜,老爸一定很喜欢你吧。"

    "他比较想要他的长子……。"

    "不过现在他一个儿子都没有了,哈!"

    "从你口中说出这些话感觉可真讽刺啊,莱特……。"

    ……

    我叫莱特?

    索尔隆德、弗雷米莫……也许……我是莱特?某个战士?

    呵呵呵……就算不是,也相去不远了吧?好怀念的日子,那是我生前发生的事情吧?好想再回去一次啊……好想再晒一次阳光、再喝一口清水……好想再次拿着大剑在战场上奔走,毕竟那就是我的天职。所有的弗雷米莫人--所有的同胞们,大伙都期盼着战死沙场,我也不例外,好像除了黑烟泥血外再也没有归处之处……不过,事实如此。对吧,弗蓝,你我都感觉到了自己与世间格格不入,因此才会毫无顾忌地走上这条路吧?那是我们此生的唯一……没得妥协。

    可是我不像你想得那么坚强。有时候我也会倦怠、感觉彷徨,我总是告诉你,我想成为地主,可是事实又如何?事实就是,那只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在无数次在中幸存后,我身上的伤痛麻痹成石、也沉重如石,如果能背弃这条血脉,我可能早就卸甲归田了……但隐隐约约中,我听见祖先们的呢喃声,祂们的咒缚跨越千百年,追着血缘将我们困于血海之中,祂们让自己的孩子们睡不得、行不安,那些王八先祖将自己的后代卖给了战神,如今我们也随战神一同成了荒野幽灵,永世徘徊于生死夹缝。

    (嗡嗡----)

    ……烦死了……

    ……可恶……

    (嗡嗡--……)

    ……不、不!

    我才不要在这里等死咧!一定有什么对策吧,我在战场上打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笼子都逃不出去?莱特、莱特兄弟,你不能在这边打盹啊!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离开?

    啊,让我走一下,也许绕一绕应该就会有办法了--绕啊--……

    “嘿,你们会不会说话吗?但至少听得懂人话吧?”我牢门外高大的蛇人狱卒说:“我快无聊死了,你们呢?想不想听我说个笑话啊?”

    ……真的?你理都不理?

    “真是群难缠的听众,好吧,让我想想……一则关于,关于狐狸的笑话,”我看见狱卒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看来那东西就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小狐狸、哀哀叫,牠说:"老天爷,我快撑死了!谁来帮帮我!"……这时路过的好心兔子开口就问:"你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撑成这样?"……你猜,接着狐狸怎么回答?”蛇先生乖乖,就这样继续站着吧,别理我,“牠说:"唉!就是你阿!",啊--!”

    “嘶嘶--!”

    “好,别激动,我闹着玩的,老实说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我悄悄退了几步,接着又放大胆子上前。

    要是我本来的武器还在……不过,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本来有没有带东西过来,只觉得腰间空空的像少了什么一样。也许我是在作梦,看这身装备,搞不好我成了某个国家的骑士了也说不定!这可真是远大的梦想,如果它能值几分钱就更好了。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我又对狱卒囔囔着:“我渴了,给点水吧,不死人也是会想喝水的!放我出去,老蛇!我想要新鲜空气,这里好--臭!”

    太棒了,牠终于放弃理睬我了!毕竟我不可能打破牢房,面对这些生了水晶的铁栏杆,我最多也只能在这大呼小叫。

    “就这样?睡觉?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在这个地方受尽苦难,而你却选择在我面前睡觉?”我藏着偷来的钥匙在门边继续说着:“我的火焰啊,你真是个冷血动物!你不但是蛇半,还是个冷冰冰的恶魔!听着,要是洛伊德天上有知,祂一定会让你内心再次充满耻义……祂要你懂得半人应该有的道德良知。醒悟吧,异教徒,别让黑影误了你的生命!贪婪与暴虐是你的原罪,但不是你生命的所有……仔细想想吧,你的灵魂中藏着洛伊德的圣火,祂正呼唤着你,要你别忘记火焰之民该有的荣耀。”

    索尔隆德的圣职们成天再说这种话,也不想想谁最喜欢战争,老是叫弗雷米莫士兵去打异教徒。他们就不能好好传递世界大同的理想吗?啊啊,算了,世界和平什么的才不是我这种人该说的话。

    (喀咑喀咑……)(砰!)

    哈!宝贝!吓到了吗?别把嘴巴张这么大,你又是吃虫的……啊、抱歉,搞不好你是,也许你是只蜥蜴而不是条蛇。

    赏了对方一拳后,我一手夺下了牠的大刀。

    --这把刀轻的不可思议,它明明看起来应该是个几十斤重的厚铁,可是拿起来却像把小弯刀一样轻巧……不过当我一刀砍下了狱卒的腰后,我这才明白不是刀子轻,而是我的力气变大了……大到不像个正常人。都是不死人了,还有正常可言吗?可是我明白自己的极限,我善用大剑却从来没想过它能失去重量,挥动斧头也一定能感受到离心力道,然而现在它却是轻的……这感觉好奇怪,丝毫没有手感。

    (嗡嗡----)

    啊啊!--……低鸣声比之前更响亮了,它像个号角一样让我的耳朵发疼,周遭的囚犯们再度哭号着,而我……啊……哈哈……水晶正在侵蚀我,声音越大,侵蚀的越急促。

    我是……我是谁来去了?……呃呜……我得停止这一切。

    一切的元凶就是你吗?你破坏了我的记忆,声音,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久后,狱卒们从底跑了上来,但却接连与我擦身而过。牠们在逃命,为什么?此时,我看见尽头有一群蓝色的异物在从廊道中纷纷出笼,牠生着长长的岔尾与一颗充满触须的滑润头颅,怪物门溜出台下的廊道,晃头晃脑地在广上中彼此碰撞。怪恶心的。喔……牠们冲过来了,我的火焰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怪东西?

    这是场恶梦,肯定是的,但什么样的恶梦我没见过?惶恐啊、不安啊……那些都是幻影,我只信自己想信的东西。

    “来吧,亲爱的!”牙一咬,我带着大刀冲了上去。

    异物的触手在墙与阶梯上扭动,那些东西带来了结晶,异物身躯之处都闪闪发亮;牠们的身子长如马儿,滑动的姿态有如水蛇,当我们冲突的瞬间,其缓慢却强力的动作扑上了台阶,顿时轰然巨响。我是不是对付过类似的东西?牠们是不是可以吃呢?我像切梨子一样砍断了异物的身躯与触手,剎那,牠便消散成烟。

    是的,牠们称不上是强敌,只要我的身体是个超人,那些怪物就拿我没办法。

    (嗡嗡----!)

    可是……呃--该死!声音竟然还能再增强?啊、身体好痒……抓不到……这天杀的盔甲脱不下来!

    (噗磅!)(刷锵--!)

    突破!大胜利!虽然……

    ……好痒,但已经没……没……啥……

    我在……

    "你一直都在进行这种事吗?"

    "是。"

    "所以,你有什么理由不跟我分享?"

    "我没必要让你知道,弗蓝,老实说,我根本不想跟你讲这件事。"

    "你不能每次遇到重要得事情都想这样一语带过!……嘿,我是你的兄弟,对吧?"

    "正因为如此,懂吗?现在,离开这,别让其他伙伴察觉到了……。"

    "你们怎么会认为这种荒唐是真的能成真呢?"

    "只是一场美梦罢了,傻小子。"

    "既然让我听到了,那就算我一份吧。"

    "不。"

    "都多少年了,你还不信任我吗?"

    "呵呵呵……我说不,是因为你天生就不是个当坏蛋的料,你天真的像个笨蛋、诚实的像个白痴,让你加入只是徒增麻烦。"

    "莱特--"

    "不,不行。走吧,快回去,等会儿我们在墓园碰面。"

    ……莱特。那个人在呼唤我。我不能忘记--现在还不是失忆的时候!

    回忆唤醒了我的步伐,我再次向前,朝着楼梯尽头前去。音源,它在一处大露台上,露台搭建在异物们所待的房间上方,尽管只要靠多接近一吋,我身上的结晶就会多长一些,它们几乎要夺走了我的行动力,不过我还能撑下去,我--我是荣耀的弗雷米莫人!爬上去,快上去爬上那只梯子吧!

    啊、就是你吗?该死的大喇巴!

    (砰磅!)(嗡--……嗡嗡……)

    成功啦!呜呼--……啊,抱歉,我没注意到你们。

    --好吧,现在我有更多的架得打了。来呀,我都快等不及了……谁想当第一个?我可没你们以为的那么脆弱!

    我是大无畏的不死人,怪胎们!

    (锵轰!)

    台上有三只敌人,两只高大的蛇狱卒与一只较为纤细、但也没小到哪去的四手蛇人,前者力量强大又占有体型优势、后者则拥有抛射雷电的能力,然而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一点不漏地记住了……好像自己曾对付过牠们一样。过去我怎么胜利的?也许是一番苦战、在压力中求存,可是今天我却没有任何感觉,此战只是儿戏。

    一刀弹开了狱卒的攻击,剎那,另一位狱卒的刀刃已切至我的颈间。雷光与刀锋包夹,但无碍我翻身闪避。

    (锵轰!)

    底下传来了阵阵骚动,我猜是跑走的狱卒又回过头来了,牠们正准备加入战局。转眼间,四把焰形大剑朝着我的四肢袭来,参杂雷鸣、闪光--

    (锵锵!)(锵咂!)

    可是也不过如此。我的心跳要比你们任何蛇人的怒吓还要大声,它是战鼓,是我存活的证据!

    --战士们,大步上前,我们要让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热闹!

    (--锵!)

    哈哈哈--!……这不是力量带给我的疯狂,而是鲜血,我渴望已久的生命……不只是生命那么简单,它就是我,杀戮生下了我……杀戮……

    ……不对,我不可能是这种愚昧的家伙。冷静点,认清它、控制它,掌握自己的意志,战士,不死虽是背弃诸神的罪过,但它不是你抛弃人性的理由。那东西不值得你疯狂。

    (锵!)

    你是战士,但不是疯子;你是魔鬼,但不是怨灵。

    (锵锵!……)

    ……

    ……我明白了,这就是不死吧,是再多的血肉与厮杀都无法满足的深渊。莱特,或现在名为莱特的我,你撑过去了。

    ---

    而后不知又过了多久,此地没有光阴,穹顶的日光无止、空气的冷冽无尽,我在蛇狱卒们的尸体上休息了好一阵子,但这段期间再也没有敌人过来了。

    它们的血让露台脏污不堪,我的身躯亦让它所污染,鼻腔填满了蛇尸散发的臭味;然而,虽然腥臭令人难受,但血液滋味却很美妙,它让我想起了许多美好时光……第一次的自由、第一次的苟延残喘,我的记忆就是战争,麻木的恐惧已经成了这副躯体不可或缺的养份……是我存活的唯一理由。

    终于,我准备动身了。

    经过一阵搜刮,我寻找所有可能利用的钥匙与装备,接着才匆匆离去,但才下了爬梯,我却注意到了两件……或者许多我刚才根本没感觉到的怪事。

    首先我在放满齿轮零件的广场中瞥见了许多杂物,也许这里的囚犯身上的东西财物都被搜挂到了那里也说不定,此时我见到一个腰带,系着囊袋与木盒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熟悉,可是我却觉得那不是我的东西;再来,我看见梯下的小避屋中还留着两只躲在角落的异物,异物所面对的铁栅栏后头还关着一个人--最后,我想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方向充满了谜团,原来栅栏得最后头还有个东西在招唤着我……那是什么呢?

    取走腰带后,我架着狱卒的盾牌与大剑接近两只异物所在之处。然而我们没有战斗,实际上牠们一直再躲着我。是因为恐惧吗?也许是吧。最后,我放大胆子接近那名椅着铁闸的囚犯,他看起来像是个人,至少是我在这边见过最正常的人形生物。

    我问:“嘿,安好?”

    那位带着大帽子的人类动了动身体,接着,他反问我:“可安好?”

    “其实我有点困惑,对于现况。”

    “我也是,真不晓得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得被关进牢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年纪,慵懒且满不在乎,但口音清晰、文法确实。那位老兄可能是个学者,至少是个读书人。

    “我是……我应该是,弗雷米莫的莱特,请问尊姓大名?”

    “我是彼海姆的罗根,很高兴认识你。”虽然罗根嘴巴上说高兴,可是听起来好像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突然间,他又开口问:“你说你是弗雷米莫人?”

    “如何?”

    一会儿后,罗根回答:“不如何,只是感觉到有些小小的惊喜,但不是对你的出生感到惊喜……我问你,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好问题,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老实说,我不太确定,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乎。话说,你知道你的牢房末端有些什么东西吗?”

    “尽头?一具特别的尸体罢了……喔,我明白,你受她所牵引,一如飞蛾扑火。”

    “别卖关子了,我可没闲钱能买下你的诗集。”

    “呵呵呵……不死人啊,你注意到的不是尸体,而是防火女的灵魂。正如你让火焰所引诱,身处黑暗的我们总是对那道幻影魂牵梦萦……也许正因为空无,所以才渴求任何相似的实有,于是,对火焰是如此,况且是孕育火焰的防火女?”

    “哇喔……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啊?”我真搞不懂他在讲什么。谁是防火女?她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他说的对。

    罗根看了我一眼,他空无的眼神从帽缘中露了出来,接着他说:“另一位战士应该懂得更多,我的朋友。所以,战士莱特,你想要她吗?”

    他说的很正确,我的双眼离开不尽头的某个存在。她在呼唤我。“我……想要。”

    “如果你救了我,你也能拿到你的所爱,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说服了我,真的,但我的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而且那位先生也开始让我感到心急了,毕竟罗根……他好像也是个不死人,假如他先我一步夺走了那东西……一想到这,我连手中的钥匙都拿不稳。快啊,到底是哪只……哪只钥匙才能打开它?也许我该来硬的。是的,这才是最佳解答。

    (锵嗯!锵嗯--!)

    不,不是。我错了。

    “……啊,朋友,你太操之过急了,”罗根让铁闸的巨响与振动弄得头昏眼花,随即,他起身退了几步,“你怎么能以为单凭一把铁器就能摧毁结晶之物呢?这里的对象都是让晶尘转化的非凡存在,就算你是个强大的不死人也不可能轻意破解啊。”

    “但这招一向有效!”

    “在罗德兰无效。别跟我斗嘴,我最讨厌和愚者争辩了。”

    在罗德兰无效……说的真好听……嗯?“这里是罗德兰?那个故事书里的罗德兰?”

    “这个地方一直很真。至少对不死人而言是如此。”

    哇……真是太棒了,罗德兰,传说中的冒险之地……等等,我是不是已经……这下感觉真的不对劲了。“你能告诉我这个地方又是哪吗?”

    “这里是西斯公爵的书房啊,朋友。我想你也是为了某种事情才来的吧……不惜与白龙的诅咒为敌也要闯入此地。你失忆了吗?还是你仅仅只是没有这段回忆?”

    “我警告你,别轻易试探我……”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白龙、西斯、公爵……我……我怎么了吗?

    “你是谁,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莱特……是莱特,老兄!”对,一定是这样,就这样想吧,“讨伐背叛者西斯的战士莱特!哈,我想起来了,你一定很失望自己没有让我产生混乱吧?”

    “为了谁而起义讨伐呢?”

    对啊,为了谁呢?我到底是为了谁才来做这件事的……可是这个任务很重要,我知道它应该要很重要才对。“……也许我做了就会想起来了也说不定。”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好了,我的提问到此结束,现在,请加快脚步吧,我在这里已经待腻了……那些知识在呼唤着我。”

    “可是我要去哪找钥匙,我的直觉明明白白地说了,在这找钥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我拿起手上的钥匙串在是对罗根强调着:“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况且我连这扇门的钥匙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嗯嗯……我明白了,战士莱特,你不可能知道我的解答在哪,”他盘腿而坐,接着又说:“你只是个幻影,连探索的意志都没有。”

    “如果你再这样讽刺下去……”

    “我不讽刺,我只是在说事实。谎言对知识与魔法没有任何帮助,莽夫莱特,你得记住这点。”

    “魔法……真有趣,魔法师?我就知道!除了魔法师,谁还会向你们一样故弄玄虚呢?你们都是群怪胎--讨厌的家伙,弗蓝都是因为你们才变的怪理怪气的!当时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把他交给魔法师教育的啊?”罗根的态度与身份让我记起了那件可笑的小事,那时我想让弗蓝识点字,其实我本来也只是想让他不让些浑蛋给哄骗而已,谁知道那名魔法师竟然还交了那些软弱的知识?真是可恶至极……战士才不需要几何学跟逻辑学,弗蓝就是因为学了这些东西才整天郁郁闷闷的!“……把我可爱的小兄弟给还来,你们这群不踏实的茧居族!”

    只是我骂着罗根又能怎样?他又不是弗蓝的老师……况且我早就骂过季维了。唉……然后我反过来被季维训了一顿。

    “不死者竟贪恋俗事,真是愚昧至极。”罗根嘀咕着。那家伙真是麻烦透了。

    不如就丢下他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首先,先把我脑袋浮现的任务给完成,然后,让我找个路回到人间。可是弗蓝要是知道我成了不死人,他会怎么想?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应该对他说什么才好呢?他会接受我,但我们基本上已经算是不同的东西了吧?……不,我必须离开。死或离开,成为不死人的我没有任何选择。

    “终于认清事实了吗?也许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愚蠢。”

    “闭嘴,老兄。”

    “现在你还愿意帮我开门吗?”

    “如果我说不呢?”

    “那防火女的灵魂吶……就归我了。也许我能从中研究出化解结晶的秘法,只要点时间……这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灵魂。我想看清楚他一直在讲的灵魂是什么,那东西是一个物体吗?还是某种代号?抑或是真的灵魂……我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不准碰她,那东西我要了。”

    “可是你得先开门,不是吗?”

    他说的对,但是我要去哪生出钥匙?后来我又试了一次这些狱卒们身上的钥匙,但没一把是对的。这时,我探了探锁孔的样貌,并问着:“嘿,罗根,这扇门被下了魔法吗?”

    “不,它只是个扇坚固的门。”

    “虽然不知道钥匙在哪,但也许我能试试看其他方法。”希望这个木盒里有开锁工具,或者一些--哇喔,好深、怎么会这么深?

    这个木盒有底吗?老天爷,这玩意儿真是我所见过最诡异的东西了……啊,里头好像放了很多家伙,但现在……嗯嗯……没有开锁工具也吧,我只要几根铁钉……细长的……嘿,对,好像是了!

    --呜哇!好完备的五金工具!……嗯……五金工具。好吧,让我再找找。

    “你想开锁?你会吗?”

    “老实说,我比较擅长破坏锁头,但我好歹也真的开过几个门……。”喔,太棒了,我真的找到了能用的家伙!感谢火焰让我拿了这个木盒,它简直就是百宝袋!

    来吧,让我们赶紧来试试看,看我的运气还够不够用。

    ---

    (喀啦喀啦……)

    水晶覆盖了整个监牢,但锁头没受到影响,内部的弹簧与卡榫仍可顺畅作用,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正确的位置,然而比起在图书馆中瞎闯,这么要踏实多了。这段期间,两旁的蛇状异物依旧没有作为,牠们仅仅是留在角落,感觉上……好像在哭泣一样,或许那些实验生物也曾是人类。我要说牠们可怜吗?我不喜欢怜悯,因为那让我觉得自己很伪善,但如果是对那些非人之物……可是既然非人了,那我的怜悯有意义吗?而且那岂不是更加虚伪?

    细微的金属声在圆厅中大如锤响,虽然缓慢,可是我好像找到了一些重点。

    “你很在意她们吗?”罗根问。

    “这是在说谁呢?”

    “就你身旁的两位女士。”

    “女士?那些异物?”也就是说牠们真的曾是人类?我不敢回头却认那些东西的形身,一旦知道那种东西真的曾拥有人形,我的心中就起了疙瘩。

    “是的,可怜的实验品,我看见了她们的影子……用白教的语气来说,就是高贵与忠贞吧。”

    “这都是那个西斯一手促成的?”

    “我想也没有其他可能性了……战士莱特,你怎么停下手来了?”

    “……稍微闪神了一下。”照这样看来,这里所有的怪物都曾是人类吧,“这里真是场悲剧。”

    “如果实验品们都保有意志,那才是真正的悲剧,就像她们,可怜的女人……”他真的怜悯吗?还是只是口头说说呢?“我热衷于实验,但始终无法跨过生命的底线……某种程度上,我很敬佩学院中有人能疯狂到这种程度,为了成就灵魂奥秘,不惜放弃所有。如今,我更明白了他们疯狂的根源何在,同时也深深体认自己觉悟的不足……。”

    “可是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接触疯狂,对吧?”

    “就像你所想的、但却不同你所以为的,疯狂,它只是知识的其中一面,有时非要疯狂才能突破堆积成锁的理论,成就新的视野……而我,我就是为了求取神土的疯狂才闯入此地……正因为我成了不死人,所以我才有超越人类束缚的可能性。疯狂的知识,那是我等突破困境所务必理解的事物,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

    “哼,你也不过就是另一个疯子。”

    “为知识而疯狂,何乐而不为?”他说的轻松自在,也毫无顾忌。

    (喀啦喀啦……喀!)

    卡住了,还缺那么一下。

    (喀喀锵!)

    成了。耗费了一段时间,这扇门总算栽在我手中了,然而罗根没有起身迎接,他可能根本不在意这扇门……罗根表现的毫无热诚、但也不至于消极,那种混沌状态让我摸不着头绪--一直到我走进去了后,那名魔法师才起手示意要我去拿取自己的奖赏。此时,我心中还想着罗根所谓的防火女到底是什么,在那片天光中,呼唤着我、引诱着我的声音到底何方神圣……

    "莱特,我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害怕了吗?我们以后会一直作下去,为了理想,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但……那群诡异的魔法师,我们刚才把一位白教的善人交给了他们。莱特,我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就是你的极限,那就快滚吧,我们不需要懦夫。"

    "……不、不,这还不是我的极限,我还能做到更多事情……就像你讲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但我宁愿……宁愿这就是你的底线,兄弟。"

    ……过往。

    不知何时,我已站在某个异物的尸首面前。在龛洞中的牠不成人样,宛如水蛭纠结而成怪物,但那东西所孕育的产物确实实在在,比我所见的任何东西生命都要真实。那团物体似火焰缠绕而成的完美型态,但它的光芒是银灰色的,而生满须影的球中好像还有东西在蠕动,是虫子吗?它是活的吗?

    这东西怪的不得了,但它真的……好温暖……

    “着迷了,是吧?我也曾为人性之光着迷,但比起那为不足道的黑暗,我更倾心于灵魂之火,”罗根说:“那你呢?你是否也同意我所说的话?”

    “你说人性?那些黑色的小东西吗?我只知道它对某些神秘客而言价值不斐……等等,难道祭司们说的人性并不是一种比喻,而是实存的物体?就连我手上的东西也是?”

    “很讶异?当我还年轻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仔细想想,既然灵魂与肉体都是得以度量的存在,那有种名为人性量化之物也不足为奇了。”

    “所以不死人只要找到人性--”

    “不是找到,是掠夺!”突然,罗根打断了我的话,“对,你想得没错,要保有意识的关键就是人性的多寡,当祭司们说不死人已死、说精神与灵魂都化为尘埃时,我们却能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因为我们的人性未散,就算散失了也能从掠夺中补足……可是!一但跨越底线,再多的人性也无法弭补神智的缺口,到时,那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很有用的讯息,罗根。”

    “我不是说给你听的,”他看了我一眼,“我是在对自己说……我说,罗根啊,人性是人类之躯的必然底线,没了人性,你又怎么能思考?当诸神说,人性注定了你们将成为阶下囚,人类终将陷于虚无之束缚、欲望之炼狱,命运如此告诫着你们,你们还妄想与真实同在吗?而我回答,是的,我否定你们的一切定理,火的定理、黑暗的定理,在人类面前,所有的成论都将被推翻,最终,我们必会超越枷锁,以灵魂与知识创造命运所无法掌控的新世界……。”

    “魔法师,你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我在告诉你,我将如何摆脱不死人的宿命……现在,你见证了一切,战士莱特,我摆脱了对人性的渴求,意识也未因此崩坏。如今我是真人,就如同世间万物一样真实。”

    他是个神经病,冷静的神经病。我不经意地笑了出来,听着罗根没头没尾的道理,手持不知名的渴望之物……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疯狂。“也就是说,你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罗根再度把脸藏在他的大帽子下。“你只是个受困黑暗的影子,战士,你是无物,让人性左右的愚者……所以,你就拿去吧,愿她能让你渺小的神智获得慰藉……。”

    “啰哩叭唆的……。”幸好弗蓝没神经质到这种程度,要是他敢像这些学者一样傲慢自大,那我肯定会亲手把他给勒死。

    临走前我问罗根要不要与我同行,这时他的语气又变了,好像刚才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说起话来一如最初那般慵懒消极。罗根说,他想在开始翻书前再多思索一会儿,因此要我先一步离开。

    老实说,我想他不如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清醒,也许魔法师说不需要人性只是死撑着罢了,也可能他因为舍弃了自己所讲的那种玩意儿才变得这么怪异,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像他看齐的。如果不死人活着就是要掠夺,那又有什么不好的?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对吧,亲爱的战士莱特?

    还有你,一颗带有人性的灵魂,还是个女孩子。假如把你挂在我的床前,晚上我就获得一夜春梦吗?……唉,这样搞得我好像很下流似的,竟然跟一个粮食谈起了这种事情。

    好了,现在我还不需要吃了你,就让我们先看看未来的发展吧。好歹我都先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才行,虽然脑海里浮现着一丝线索,所谓的讨伐之类的事情,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我的要务--从人间到罗德蓝,这中间肯定缺了什么关键环节,我只知道,讨伐只是循环环节的过程。

    所以,我们出发吧,亲爱的小伙伴。

    "你只是个影子。"

    罗根?你--啊、人呢?

    那位魔法师凭空蒸发了,然而他在我脑中留下了一句话。他坏了我的兴致……该死的魔法师,你到底想提醒我什么事?

    ---

    “"老溪越过松子林,松叶飘零溪水清,哗哗声响唤风醒,越了森林见天青。客说天青土哀贫,颗颗砾岩占满坪,但见路、又见亭,天际之下有人居……"”人啊人,你是什么样得人呢?

    “"火之子、炎之音,焱之灼、焰之星,居者自诩烈日民,却为黑影流浪命,徘徊百年无根萍,仅有此地得歇憩。客说此地不宜停,有水却是满地贫,渠等挖砾又凿井,不知是为何时青。"”你是一个故乡,遥远又平凡的小地方。

    没了鸣声后,牢房里的囚犯们显得安静了许多,但他们都看着我,扭曲却似人类的眼睛望着栅栏外的自由人,他们迷惘、同时也渴望……只是我不知道那是对自由还是对生灵的追求。这有还有意识清醒得人吗?这里还有真正活着,而且想要逃出牢笼的人吗?

    ……嘿,你,你还活着,对吧?

    我从阶梯高处再次回头,直往刚才那道目光所在的位置过去。接近后,我看见牢房后头关着的是一个人类,这里唯一一个还保有原形的人类,也许她跟我一样才进来这没多久,也许她还活着。

    “回答我,朋友,你想要出来吗?”我问。此时她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我不晓得那是恐惧还是悲伤。“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跟着我吧。”

    马上就好了,让我找一下钥匙,如果你运气好,这里肯定有你要的东西……

    ("是你……?")她喃喃着,神情似乎燃起了一丝动力。

    “我怎么了吗?如果你认识我,等会儿就好好说个清楚吧。”我回答。

    (喀啦喀啦……)(……喀喀!)

    你真幸运,女孩儿!来吧,跟着……

    “啊啊啊--!”她的叫声像是蝙蝠,那个女人吼着我,“给我!把它给我!”

    --她疯了,那个女人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我看见她的眼睛闪烁着贪念。不,她没有眼睛,那个女人的双眼是空的!她只是……像人类的活尸。

    “你!你这卑劣之徒!……你这样的屠夫怎么能受神所祝福?你杀死了所有人!我所有的家人!啊啊--可憎的蓝眼恶魔!”

    走开,不要碰我!

    “我是如此忠诚……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诸神,一切、一切,从出生至今……但为什么?为什么却是你这个污秽的恶魔获得救赎?为什么?难道我所做的一切还不够取悦神明吗!”

    她的脸庞贴近了我,那个女人的手如铐锁,身躯如蛇般纠缠着我。

    “……啊……我知道了,蓝眼恶魔啊……请交给我吧……你的灵魂、你的一切,赐予我人性美德……现在,我不信祂们了,我信的是你……现在,你就是我的神明……我至高的火焰……”

    她亲吻我……啃咬我……

    ……

    ……哈啊……哈哈哈……

    ("……为什么?……神已经不爱我了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神啊……残忍的……诸神……")

    嘘,闭上眼,女人,如果当我是神明,那我这就是拯救你了。闭上眼,然后死去……但愿你不会再醒过来了。

    "你在做什么,弗蓝?"

    "我只是在思考。"

    "天空有什么好让你思考的?"

    "为什么圣人与勇士的灵魂会去天上?凡人的灵魂又为什么会进入地府?"

    "我要你读书可不是为了让你像个教士一样在那胡思乱想,快点,我们赶紧把他埋了吧。"

    "唉,天上是圣者的、地下是凡人的,但不死人却哪也去不了,他什么都不是……。"

    "谁跟你说的?"

    "我遇见的人都这么解释,他们说:不死人,那些东西将永世沉沦,直到末日之后。"

    "他们肯定也说了:不死人,那些东西一个值五枚银币,但过了一年后可能会贬值成四枚银币,视状况而定还会有百分之十的调动幅度。"

    "真好笑,莱特。"

    "嘿、嘿……老弟,不要为他们担心好吗?让我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有威胁就处理。啊,他又动了,我们最好再烧一会儿吧。"

    "唉……要是有天我也变成不死人,我会去哪呢?"

    "你哪也不能去,到时你只会成为我的刀下亡魂,弗蓝。"

    "诸神真是残忍无情……。"

    "然后--听着,然后你的灵魂有天也会得到安息,不是说了吗?不死人只是让肉体束缚,可是肉体总有天会消失的,到时候你就会从不死的诅咒中解脱,接着跑到我们梦中对大伙骂个不停。"

    "我才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这么作的。听到了吧?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哈哈哈,我真是吓死了。"

    "况且你不会变成不死人。像你这么傻的人,怎么会变成不死人呢?如果连你都要染上诅咒,整个军团就再也没有活人啦!"

    "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好多的画面……既可笑又无聊的过往。

    ---

    我回头杀死了监牢里的所有囚犯,所有怪异恶心、玷污眼睛的异物。

    我就是看你们不爽,怎么样?你们的生死裁夺在我--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全部去死!我是这里的王!哈哈哈--!我是王……哈哈……

    ……弗蓝,我不再像你那可靠的大哥了。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你的谁……我到底是谁呢?我怀疑着所有陌生的事物,他们熟悉到让我作恶,脑袋中却没半点印象,我默认了那个女人的指控,可是我明白,她说的不是我……那到底是谁呢?我到底是谁呢?

    啊哈哈……

    ---

    “"--喔,劳苦民,汝可知炎、汝可知烈焰之柴鸣?在此困苦蛮荒岭,谁见汝等辛劳勤?--喔,陌路客,汝可知炎、汝可知柴音所及之西?吾等在此蛮荒岭,只为天赐漂泊命。"”弗雷米莫,我知道你,但你又知道我吗?

    “"西之西、西之西,此地育有火之子、炎之音,吾等名为炽之鸣,存续只为漂泊命。"”我离开你多久了,你又离开世界多久了?

    “"老溪越过蛮荒岭,贫土尘埃随水行,唰唰声响唤客醒,越了荒岭见陆尽……"”真讨厌,接下来是……下一句歌词是什么来着?

    从牢房出来后我就一刻都不得安宁。这里到处都是伏敌,我虽拥有不死的力量却不曾获得一丝坚强,我想问某个人,我到底在对抗什么?那些被水晶寄生的活尸士兵们又是谁?我想要像以前一样大方度日,不为任何琐事发愁,然而战士的直觉却不断地要我去推测,试图寻找那些近乎不存在的真相。

    在这座巨大陌生的图书馆中,我唯一认识的就只有那些诡异的魔法师,在地上人们都叫他们传道者,一批疯狂的绑架犯,出手大方但不值得打交道;现在我们真的成为敌人了,那些魔法师让我吃足了苦头,但所幸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容易死。这个不死者身躯比真正的肉体要强韧,反应也要快上好几倍,然而这种结论反倒让我更好奇当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将我送入牢狱。如果他很强大,真希望现在就能与那家伙见上一面。也许再找到那位公爵之前、或之后,看哪件事先达成啰。

    只是一批批士兵、一批批弓箭手,此地到底盘据了多少阻碍?让我找到一个人有这么困难吗?……哈啊……我追寻着答案,但答案却始终不曾浮现。这里是我的战场吗?这个高崖之屋会是我的奋起之地吗?

    ……莱特、莱特……你何时也开始想依赖别人了?

    冰冷的华馆让我倍感压力,此地到处都是书架,整个箱厅只为两旁三层楼高的书柜而存在。拥有这栋建物正如西斯公爵之名一样气魄非凡,在地上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精致的建筑,它纤细又华美,但寒冷的石材间又用木材建构此地的每一个细节,扶手、木架、每一吋需要呵护的纤细角落……我能想象贵族们在廊道间抬起他们高贵的鞋子,他们知道外头风雨交加,但正因为自己的土地是如此安宁,所以他们才能悠闲地在此移动。

    不过,西斯是怎么样的存在?他是人吗?他是个贵族……但不一定是人类吧?罗根称他作龙……对,他是一条龙,我听说过这件事情!但是是谁告诉我的呢?秘密连着秘密,我的处境就跟这处充满机关的图书馆一样糟糕。

    ……哈哈哈--!真可笑,我现在就跟那家伙一样忧郁!发什么愁呢?如果每一件事都要烦恼,你岂不是动都不能动了?

    唉唉……该死的弗蓝,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要把你揍个半死。都是你的错,白痴,你让我变成了懦夫!

    “"老溪跨越松子林……"”一边唱着,我也深入了箱厅的内部。我想我走对方向了,也许……在这个梯子下头,假如连这里都不是,那还有哪边能找到那位神秘的公爵呢?牠是条龙,那肯定是藏在某个隐密的地穴、或者后院。

    第一次的战场在哪?快想想吧,既然你曾来过、也失败过,那表示你曾跟那名公爵正面交锋……不行,一点都想不起来。如过跳下山谷能让我恢复记忆,那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奔回刚才的天台--等等,搞不好……不,这想法真是太蠢了!

    (咑咑咑咑……)

    梯子高约三层楼,与我所在的楼层相当,不过底层没有与外面相接,两个门扉都是向内拓展的。

    正对梯子的房间也是个书库,但不同的是此处凌乱不堪,书架上的书本被随性地堆栈至地上,两排列柱几乎都要让书山给淹没了,看起来上一个使用者的习惯并不好,不过我也管不着就是了。书库的底端有个暗门,拉开机关后便能看到简梯通往更下层的仓库,那里也藏了几个伏兵,除此之外这个小仓库只剩下生锈废弃的机械零件留着,此时,我见一扇小门通达外侧,悄悄走了出去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厅馆,在一楼高的木栈板下是一片薄雾环绕的森林,其中有无数水晶怪物与树**错参杂,它们像是守卫,我知道,肯定是看守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才对。

    ……我见过它们吗?不可能,我要去哪才能看见这样子的水晶巨人?别傻了,老兄。

    那么,现在,另一个房间又会通去哪呢?它会是与公爵小花园相接的可爱侧廊吗?如果能直接找到那条龙,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一面想着,一面踏足了另一个房间--

    可惜这里也只是一个书库,就跟刚才那个地方一样混乱的小书库。

    “罗根?”我惊呼着,也许我早该猜到这场风暴是谁搞的鬼,毕竟罗根就是为此而来的,但是,“你怎么可能比我先抵达这?我们路上根本没碰头过!”

    “……喔,你好,原来是你啊?”他埋头于手上的书册,我本以为他的情绪应该冷漠无情,但此时罗根说起话来却十分轻快,“好久不见了,战士莱特!”

    “好久?”

    “呵呵呵……假如你依旧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让我告诉你--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时间,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噢呜,真玄。”

    “不玄、不玄,只要你肯去学习,从来就没有玄奥这种事。啊,莱特兄弟,你都不知道这里有多美好!一如我的预期,这个书库实在是太棒了、太棒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西斯要做出这么多实验,毕竟唯有超越形体才能知其形体之奥秘、跨越生死才能知命运之雏形,一切实验都只是为了验证灵魂形态的终极公式!……啊……只有优秀的智慧与诚挚的研究精神才能累积出这么多成果,最终升华成知识……我无法对这样一个伟大的研究者投以负面情感……”

    我必须阻止他说话,我觉得我的脑袋快烧掉了。“嘿、嘿,罗根老兄,知识之类的晚点再说吧,世界什么的我也不想深入了,现在我只想知道那条龙在哪。你现在有些什么头绪吗?”

    “喔,无鳞的西斯……你就是为此而来的,不是吗?好吧,我总算是欠你一份人情,那就让我告诉你关于西斯的讯息……。”罗根似乎在笑,他比我之前见到的时候更诡异了。那位魔法师为书而疯狂,但他到底为知识而付出了什么代价?

    罗根告诉我,他不知道西斯在哪,但假如我去做某件事情,牠肯定会主动跑来找我。

    他说,西斯是真正的不死、真实的永恒,这一切的成果也许都要归功于牠的偏执。之后,罗根说起了故事,一个遥远的传说。

    接着,他又说,白龙西斯--对,那个远古的传说,白龙西斯,牠背叛了远古群龙取得了秘宝--原始结晶,利用那颗宝物,牠终于从终结的命运中脱身,白龙虽不会像牠的同类一样永恒,却因为结晶的力量而永生不死,只要受到伤害就会立即恢复。但是,只要把那颗结晶给破坏,那无鳞的西斯也只是个会死亡的凡物……而那颗结晶就藏在中庭的结晶洞窟中,至于中庭在哪,我想就是刚才那个跟森林没两样的地方了。

    “只要你胆敢接近它,伟大的西斯就会亲自现身……到时,你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半,剩下的就要看你有多少能耐了。”

    “你说我们都曾挑战过西斯,但我毫无记忆……那条龙,牠到底有多可怕?”

    “哈哈哈哈--你--你为什么会问这种愚蠢的事情?明明身负结晶诅咒,却还能泰然自若地说出这种话?……啊……毕竟,你,愚蠢的影子……你根本就不是这那副体的主人,也许正因为如此,诅咒无法渗透汝之心魂……呵呵呵……真是不可思议的实验体。欸,战士莱特,我问你,你愿意成为我的研究对象吗?我会努力地把自己最棒的成果展现在你面前,我要你知道自己对于世界的进部提供了多少宝贵的数据……一切研究……都是为了知识。”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话。”

    “只是实话实说,影子莱特……你只是个寄生虫,一个不存在的意识!”

    “我就是我,浑蛋,你这狗娘养的疯子!”他已经无可救药,罗根只是个狂人,他只说他自以为的事实。

    “就算是疯了,也比起你还要认清事实……我的战士啊,你,可怜的弗雷米莫人,如果这就是你们这些拓荒民的意志,那也未免太过可悲了。”

    我这一路上受够多气了,没必要在特地把脸凑上去给你打。好,谢谢你的情报,希望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再见,永别了。

    ("你只是……只是个影子,如果你想的话,我或许能帮你造一副身体……但这可能得经过许多的验证,我必须要实验,如同伟大的西斯一样,我不能让这卑微的躯体所限制……")

    妈的,该死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