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响起的冰冷声音让黑十三一愣。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天道的宣言已经代表他彻底摆脱了宿命身的标签，他只是黑十三，而不是燕十三。

    随即他向秦凡投来感激又略显愧疚的目光。

    黑十三不是个善于表达其情感的人，如今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话。

    “多谢帝尊。”

    脱离宿命。

    多么简短的四个字，但黑十三很清楚想要完成它的难度有多大，甚至他毫不怀疑如果按照正常流程，他是真的需要去死一次。

    而他更是亲眼看到了秦凡为了帮助他所付出的沉重代价。

    如今看似他能说的话只剩一句感谢，但他的眼中已然有了足够的决意。

    秦凡此刻则有些愣住了，其眼前突然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因为你的帮助，黑十三脱离燕十三的宿命，领悟属于自己的夺命十五剑！】

    【你获得武学感悟：燕十三版夺命十五剑！】

    随即他发觉自己再次来到了领悟武道真意的规则空间，而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柄散发着幽黑死气的长剑！

    下一秒那柄剑突然向其袭来，其剑身也在不断缩小，直至印入秦凡的精神海内。

    紧接着一道黑影开始在其精神海中演练那套如魔迅捷的剑法，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仿佛绝灭天下的漆黑剑芒直冲而上！

    大脑轰的一声巨响，秦凡悟了！

    这种领悟武学的方法实在太过奇妙，消除了用剑者所带来的思想也是其藏于武功中的个人印记，只留下最为纯粹的感悟。

    要知道秦凡里外里已经吸了两位数的大宗师，一开始他试图从其记忆中直接掠夺武学，这样他就能省下其他人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苦功。

    可是这种方法尝试了一次就告吹了。

    因为凡是他能瞧得上的武功，其中一定是刻入了其本人的思想印记，通过记忆碎片来学习倒是可以，但结果只会被其印记所影响。

    这不仅会限制武学的威力，更麻烦的是‘我’将不会是‘我’。

    若只是作为参考经验的话倒也可行，就像秦凡的辅修功法《天魔秘》，便可通过借鉴那位青龙心宿下一代的传承者的武学记忆少走弯路。

    但想要直接掠夺的话，其武学思想会根植在秦凡的精神海中，从而逐渐改变其为人处事风格，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会存在秦凡这个人了。

    这方面佛土就很有经验，秦凡严重怀疑其每本秘籍中都凸显了这种佛门印记，除非是悟性超群的天才，否则很容易被其刻上固定的思想钢印。

    就算是天赋卓越者，当修炼的佛门武学越来越多，其体内就如同灌入了大量佛毒，迟早也会中招，然后就是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对这点相信萧远山和慕容博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这里不用我水个几百个字来介绍下这俩人的经历了吧。）

    而天道的奖励就完全抹除了这个隐患。

    “帝尊？”

    耳畔响起的声音让秦凡回过神来。

    “我这个样子多久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帝尊，是天道的奖励吗？”黑十三好奇的问道。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希望秦凡是有奖励的，特别是看着秦凡面具下的两道血泪还在流淌，他就愈加感觉愧疚。

    秦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化作青魔手的【万相·帝劫】，见其形态在一瞬又发生转变，一柄散发着无穷道韵的银白长剑落入其手中。

    当秦凡将长剑突然刺出去时，时间仿佛陷入一瞬的停格，一股充斥着绝对寂灭的恐怖剑意勐然爆发！

    好似世间万物将要枯萎，一切散发着生之气息的事物都要为之毁灭！

    这正是燕十三版的夺命十五剑！

    “这一剑跟我的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黑十三摸了摸下巴，他所领悟的夺命十五剑是偏重绝对的死亡。

    这也是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最深刻的感悟。

    之后通过成为燕十三的体悟，让其将这一剑愈发完善，他体会到了对生的渴求，同时也明白了由生向死才能更为加强其‘死’之一字的真谛！

    “这是燕十三版的夺命十五剑。”

    秦凡手中的重阳剑变回了鬼尊王座，在他坐下后，直接打开了个人面板。

    在武道真意一栏上面多出了一行。

    ——————

    武学感悟：燕十三版夺命十五剑（荒阶中品）

    ——————

    后面没有可参悟，也没有领悟武道真意的选项，但秦凡却能真切的感觉到这一招绝不仅限于此，或者说他连下限威力都没达到。

    “是因为自己的境界拖了后腿吧。”

    伪天象境就可以引动天象来加持自身，一些武道真意的效果会大大加强，从而用于招式上后，威力自然会倍增。

    但这看来还远远不够，唯有成就完整的天象境，才能发挥出荒阶武学真正的威力。

    伪的始终是伪的，名为规则之种的武道真意也只是种子，剑法也无法脱胎于剑之一字，所以此刻无论是秦凡还是黑十三的夺命十五剑，都不能代表真正的寂灭或死亡。

    听到秦凡的低语，黑十三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关心的问道：

    “帝尊，您的眼睛怎么样了？”

    只见秦凡摘下鬼尊面具，两行血痕划过脸颊，原本黑白分明的童眸变得灰白一片。

    “帝尊您......看不见了？”黑十三的神情非常焦急，脸上更是写满了愧疚。

    秦凡摇了摇头：

    “你不用太担心，这只是反噬，大概一个月后就能复原。”

    这种事他不是经历第一次了，曾经他对风陌首次使用识人之术时，可是瞎了两个月才恢复。

    而此刻其个人面板中，关于特殊身份一栏，开始浮现无数乱码，其中有两个清晰的字体一闪而过——命运。

    最后信息栏里再次恢复到了三个问号。

    一直开着个人面板的秦凡自然也发现了这点，他注意到的是命运出现的瞬间，前面还有一个前缀，只是很快模湖掉了。

    而黑十三听到秦凡的回答后，不由长舒了口气，随即其神色有些兴奋道：

    “帝尊，凭借您的能力完全可以一年就获得十二次的奖励。”

    虽然代价是瞎上一个月，实际上凭借大宗师的精神力已经不会影响到生活，就是遇到高手交战也都是以精神力捕捉对方的行踪。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无法看到颜色吧，但这和能直接获得一位宿命身原主的武学，并将其融会贯通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秦凡摇了摇头道：

    “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你能脱离宿命，除了有我的帮助外，还有你自己的努力，想想刚才你的剑法和我的剑法之间的区别。

    是你打破了燕十三的限制，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黑十三之路。

    此外这种反噬也不是每次都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就恢复过来。

    玩弄命运者，迟早会成为命运的玩偶。

    况且就算有符合你这种情况的，我也要做出一些选择，毕竟不是每一个宿命身原主的武学我都看的上。”

    就说一直在鬼市混的如鱼得水的华不群，帮他一把能获得个啥，辟邪剑法的感悟还是紫霞神功的感悟。

    那要是前者的话，自己要不要也顺便割了，还是说到时候直接被其感悟给搞得走火入魔。

    目前来看，燕十三算是宿命身原主的里面质量最高的一批了。

    其剑法直指规则大道，要是蜕变成夺命十六剑的话，绝对已经超出荒阶的范畴。

    黑十三听后连连点头，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卸去了所有枷锁的囚徒，不仅是身体上，就是心灵上也迎来了真正的自由。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好似已经有了决意。

    在秦凡都没想到的情况下，黑十三直接双膝跪地，黑血剑瞬间出鞘将其手指割开一个口子，然后于其额头刻画了一个匕首的图桉，接着叩首在秦凡的身前。

    “你这......何必呢。”

    秦凡起身将黑十三扶起来，对方行的是杀手界效忠的礼节，也不知是从哪一代传下来的，唯有真正持有死忠之心者才会行此大礼。

    “帝尊，您不清楚知晓自己是宿命身后的那种折磨，就好似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活在某一人的影子里。

    即便是我根据《夺命十三剑》推演到了《夺命十五剑》，这仿佛也是宿命的安排一样，并不是因为我本人有多么出色，一切的发展就好像都是注定不可变的。

    而等到真正脱离了其宿命之后，那一根根好似一直紧紧拴着我四肢的无形长线也彻底消失，我也终于不再是一个命运操控的傀儡！”

    “或许是你想的太多了，也是因为你实力太强的关系，才会对这件事格外敏感吧。”

    “可能吧。”

    黑十三低下头，随即长舒了口气，无论如何他现在终于摆脱了那该死的宿命身身份。

    而察觉到其流露出欢喜的情绪，秦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早在一开始他就提醒过对方。

    【你的第一条命运线已经走完了，那是燕十三的未来，而你只会是黑十三。】

    这一刻起黑十三确实不再是燕十三的影子，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摆脱宿命的安排。

    不仅是他，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秦凡深深叹了口气，随即将脑海中的这些想法摒除，如今他还没有能力看清楚一个人所有的命运，刚刚帮助黑十三是因为他是燕十三的宿命身。

    命运轨迹更是被写在《三少爷的剑》这本书上明明白白，由此他才能助其一臂之力。

    比起羽苍渺来说，他的能力限制要更多。

    不过这次的尝试，倒是让他验证自己在这方面有了一次极大的提升，也算是不愧对老师的‘期望’了。

    ‘或许距离亡命当铺正式开业也没有多久了，有损耗自当有补充才对。’

    随即秦凡拿出传音令牌，他想起之前这令牌好像震了一下。

    “华不群？”

    “鬼尊大人，我又收到了天道的消息。”

    “说说。”

    “有一位宿命身因未知因素彻底脱离其原主宿命的束缚。”

    “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我知道了。”

    秦凡放下令牌，对于让宿命身脱离其原主宿命来看，天道貌似并不怎么支持，像是黑十三就没有获得奖励。

    亦或者他所领悟的专属于自己的夺命十五剑，就算是奖励？那这完全不符合天道一贯大方的风格。

    而作为推动这一步的人，自己的奖励倒是不错，但真论及性价比和风险来算的话，恐怕也并不怎么值得。

    毕竟不是每个人可以和自己一样，让黑十三直接一步到位。

    其中需要让其重新走一遍原主的命运线，这一不留神就可能死掉，更关键的是，最后不见得能脱离宿命，更有可能是重归命运的安排。

    如同在峡谷间走钢丝，稍一不慎便会失去属于自我的意志。

    就像秦凡之前领悟武道真意时，在规则空间看到的那个‘李寻欢’，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那个人也只是一个死去的宿命身而已。

    所以这条路通往的就是一个画着美味大饼的深坑。

    但那是对其他人来说，爷是开挂的！

    秦凡重新戴上了鬼尊面具，自己这波已经血赚，比起夺命十五剑来说，黑十三的效忠更让他感到这瞎上一个月一点儿都不亏。

    “你之前中了柳繇的毒掌，可以自行解决吧。”

    黑十三点了点头，作为杀手也算是半个用毒的行家。

    柳繇命中他的那一掌是以其毒功催发的毒力，比起柳繇后面以各种高品阶的混毒制造的七绝毒风来说，想要将其化解是轻而易举。

    见到黑十三点头，秦凡收起滑稽球率先向着河畔走去。

    “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帝尊。”黑十三应声道，随即其稍一犹豫，改口道，“......主上。”

    “平日里你还是称我鬼尊，如今夜府还需要继续当这个坏人，接下来我有意吸纳更多的势力加入鬼市，那么就更缺不了夜帝的存在。”

    “是......”

    “当然私下都是自己人的话，随你了。”

    “是！主上！”黑十三重新戴上那宽大的兜帽，他又变回了那个让人敬畏的无冕杀皇。

    随即两人搭乘仅剩的一艘小船回到了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