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第一站,无名者之家
灰眼睛大肚子带人溜走后,真正的葛文鑫也登上了一艘宇宙飞船。
虽然这艘流线型的庞然大物,不是最高等级的民用旅行器,但也十分宽敞。
坐头等船舱的,可以带三名仆从。按史前伦敦规矩,分别是贴身跟班1人、负责为主人准备刀叉餐具1人,和为主人开门跑腿1人。
坐商务舱的能带一位侍婢。
就连坐经济舱的,都可以携带一只宠物。
于是,经济舱的机械助理,就看见个穿宝蓝色绒夹克、戴蓝玻璃领扣的少年,来到闸口前。身后跟着个直径2米半的球形飞行器。表皮的白烤漆基本去了三分一,好多被熏黑的地方,也没擦干净。
“我们要去半人马A921行星。”
机械助理转转三棱柱黑玻璃纤维身体:
“呃……乘坐经济舱,只能带一只宠物……请问您的身份是?”
少年身后的老旧球形飞行器,立即发出了个嗲嗲的女孩娇声:“是的。伦家受伤了,必须回出厂地维修。要直飞靠窗的哦!”
说着,它把圆滚滚的身体往前一顶,泰山压顶一样,滚到机械助理的黑玻璃细条身体上。
其他排队乘客也都向后一缩,感觉全身发软,头晕恶心。
“是是……主人的名字是?”
“伦家的少爷家姓费舍尔。”说着,圆球型飞行器又向葛文鑫压过来。他才木吃吃,掏出了属于少尉的银色手带。
没等机械助理来得及核对信息,球形飞行器又滚了上去:
“小哥哥,你已经看清楚了咯?”
“嘀嘀嘀……验证通行……”
“谢谢!”球形飞船保持着美少女的甜美声音,却拿出压路机一样的威力,把通向飞船内舱的路全给清了出来。
其他乘客在后在侧,参观着处于球形飞船宠物阴影下的蓝眼睛少年,都倒吸一口凉气。
“太霸气了!他是谁啊?”
“说是姓费舍尔。看行头和宠物的样子,应该是家道中落的那家吧?”
但葛文鑫感觉还行走在黑暗里。
他从艾戴尔-谢丽-古林贝斯塔医生的全白色诊所出来,就看见这台噩梦号,正埋在诊所所在大厦的中央儿童游乐场里。
它的身边是一堆红黄蓝色的小球,还不断摇晃着给小朋友当防护的白纤维安全网,当秋千。
“啊,‘幸运星号’啊,好久不见!”
医生立即露出个极其职业的微笑,然后猛地缩回诊所门里,消失不见。
葛文鑫眨眨眼,拿出汗的手,擦擦机械助理刚铎给他的芥末色裤子。意识到,灰眼睛大肚子叫他打发的“破烂”是什么了。
“别不知道香臭哈!老子还不乐意陪老鼠出差呢!”
它以为少年会怯懦地哼唧:“我……不会再和你一起旅行”,但是对方却问它知不知道那个在狩猎行星上被杀的厚嘴唇伙计的底细。
“叫你问着了。是老鼠,就都会在这里有个老鼠洞。”
“那……请告诉我在哪里?我有话要替他转达!”
“……”球形飞行器里的大汉动静,半天没有出声,然后才哼道:“别耽误了上船就成。”
说着,它从儿童乐园里咕蛹出来,滚动向前,把葛文鑫引过了小半个R9919社区,进到一条夹在各种小卖部、小饭馆、小公寓和小撞球店中间的大街上。
过于鲜艳和明亮的广告灯箱,让少年从没见过变成浅灰色,还发红的天穹。
一大堆没轮子,只是浮在路面上的蛋型金属大家伙,在路面上横冲直撞。不时,还有人打金属家伙的顶部开个天窗出来,疯狂地甩着头发,好像被什么东西陶醉着。
而路两面乌乌洋洋的行人,则当这些疯子完全透明。
球形飞行器也停止了滚动:
“前面,老子懒得挤。你转左,再转左,到看见一大队老头老太太,就是那种没牙的,都排着大队,就看见个小楼牌,叫工联之家,上去问‘猴子’就行!”
然后,它就好像知道葛文鑫在想什么似的,补了半句:
“你现在是一等人,别“请啊,您啊,谢谢啊”。不然会露馅!”
葛文鑫只得照它的指示去了。
两次左拐后,他闻到了饭菜的气味,但不是在“阿尔卑斯-雪峰”后厨闻到的那种、让人想咽口水想杀人的气味,而是股哪怕吃蛋白质胶囊,也不想戳这餐盘的烦躁。
但一队老爷子老婆婆都穿得干干净净,虔诚地排成一条长龙。还有人自带了块泡沫当凳子,坐在队伍里。看不见队尾。
队伍前头的人,一拿到白色循环饭盒,就会头朝前、急急地走,脸上再摆出副无所谓的睥睨。
而他们贴着站的那片五层建筑里,果然有一家没包任何灯箱,没做任何修饰。门口还很马虎地用破铁皮和其他说不出是什么的金属条片,钉住裂缝的门洞口。
一块看不出是生锈还是本色的梯形牌子,喷着红字:“工联之家”。
葛文鑫低头钻过人堆,进到里面。
扑面而来的,是一个甜兮兮的臭味。如果不是因为他外婆行医,他一定不会知道那是阿芙蓉。外婆搞来这种粗炼的鸦片,是专门给癌症晚期的病人止疼送死用的。
葛文鑫连忙捂住鼻子。
一个高个金发的女人,敞着胸,迎面过来。她看见男孩,就撩了下他的耳鬓:“哪来的漂亮小东西啊?”
“我……我找猴子。”
“猴子?猴子在大条子船上,叫一锅端了。”
“那……他有家人吗?”
女人嘟嘟嘴,样子却一点都不讨喜:“领结挺漂亮,就是玻璃的,不值钱。唉,你上四楼,到402室。”
说完,她就扭着绝不纤细的腰肢,别扭地走了。
葛文鑫爬上原始的镂空黑色金属防火梯,发疯般往四楼冲。
但是到了402室斑驳的铁门前,看着拍门用的狮子头门环,他又愣了。毕竟,他没等带回那块不怎么好看的祖传玉坠。
说不定,听见这个消息,厚嘴皮子的家人会一头扑过来,嚎啕大哭?又或者往后一仰,昏过去?!
于是,他就要拽下脖子上的蓝玻璃领结。
这时,铁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个穿针织灰吊带的细条雀斑脸女人。她看看门口的蓝眼睛男孩,惊讶地扬起画的有点过长的眉毛:
“找谁?”
这时,好几个剃瓜皮发型、穿黑跨栏背心的彪形大汉,也在人流汹涌的街上,奋力拥挤,好像在找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