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拖斗降落的地方，是一片黑黢黢的垃圾海洋。至少从保护罩望出去，是这样。

    拖斗的金属舱门外，正传来电焊切割的“嗯嗯嗯……”声。

    而里面幸存的人，几乎都在黑暗里惊恐地瞪着彼此。女学生和男学生呜咽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奥古斯塔想说服几十个男生组成突击队，得到的答复却是：

    “别扯了。我们又没武器！”

    弗雷希特也叫了几个女生，去大拖斗的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自卫的工具。她们摸着黑，小心绕过地上的终结者3号残骸。甚至不敢看，依琳和尤利西斯大婶从里面，拖出脸上和身上都没块好皮的吕蓓卡。

    但是，只找到了两根成年男人手腕粗的圆头铆钉，和一根婴儿胳膊尺寸的尖头方条钉。

    圆球形状的“幸运星号”滚动了一下，蹭蹭葛文鑫：

    “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伤员？”

    卷毛的埃里希轻声笑了：“当然是按照所有胜利者处置失败者的规矩了。”

    就在这时，拖斗的舱门“吱吱吱”地爆出红色火花，被完全切割开。两支手持光源的白色强光照进来，葛文鑫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捂住眼睛。

    眼前却出现了、编外98号给他强行输入的各种片段。包括，一些穿着黄绿色护耳军装的人，用刺刀把小小的婴儿挂在刀尖上。两个光着膀子，胸前都是黑毛的矮腿男人，举着两柄长长的军刀，在一条很细很窄的石头巷子里比赛砍人的脑壳……

    不过，实际上，他们的面前，是一群面条身材的植物性人造人，就是葛文鑫曾经在“阿尔卑斯-雪峰”后厨见过的那种。

    这些家伙虽然不穿衣服，却滑稽地戴着深蓝色护目镜和白色头盔。

    “@#￥？”

    大家都一脸蒙。

    “你们没人懂人话吗？”一个细声细气、身材比其他人造人都更像根细面的，再一次问。

    埃里希总算接茬了：“我们是出发往……”

    “不要废话，衣服和鞋子。除了内裤和女人的胸衣，其余的都得脱！脱！”细面条们大声呵斥，但挂在腰位置的护目镜，都明显激动地扭动起来。

    五分钟后，全班幸存人马，脱得跟拔毛鸡差不多。

    就连靴子下面的袜子，也被毫不留情地扒了下来。平时一定调笑害羞女生的家伙们，这一刻，也都捂着胸脯，弯着腰，只露着长出细毛的小腿和脚丫。

    接着，所有人就被轰进了、一望无际的垃圾中。

    后面的细条人造人还不忘大喊：“这里是我们的领地，再敢过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葛文鑫回头望了望、也被当物资扣下的“幸运星号”，又看看四周，除了天顶有个明显是弧形的透明保护罩外，只有无尽的垃圾和黑暗。

    这叫他突然想起了大肚子灰眼睛。

    但是“幸运星号”却一个劲地给他打黄色小灯。

    不过，“编外98号”则被慷慨地还给了学生们。理由是，不收垃圾。

    它一路嘟囔：“有没有戴眼镜出门？！垃圾……”

    然后这一路，谁要是敢说一个同“垃圾”哪怕有些音近的词，都会惹得它阴阳怪气。过了两座垃圾山后，队伍前面的倒三角毕业班学长先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水没有资源。”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必须分头行动。这样先跑出去的，才能求救，对吧？”这一刻，他还没忘记自己的面子。

    金发弗雷希特蔑视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巴利尔帮助清点了人数，不算剩下的船员和杂工们，学生还有81人幸存。其中三个人受了不轻的伤，再加上才大病初愈的瓦尔哈拉三楼宿舍长，共有四个人是没法自己走路的。

    不过，四个人的伤势加在一起，都没有二副的严重。

    老船长和大副不敢把他放在地上。但他还是时而呓语，时而眼睛瞪得像个发光的灯泡。稍微碰一下他的脚踝，他的手都会缩缩着，像两只卷曲的鸡爪。

    两片嘴唇，也像从水里捞上来的鱼，那样一开一合。

    艾欧李西的目光迅速扫过他，并停在了11个健壮的男孩、和4个身材脸蛋都很漂亮的女孩身上。

    “我带15个人走。”

    弗雷希特刚要阻止他，就一下捂着肚子，趴在倒三角学长的脚前。

    艾欧李西耍帅地挥了下醋钵大的小麦色拳头，模仿李小龙那样跳了个步，嘴里“嗷嗷”了两声。

    可惜，地上一块金属元件，扎破了他的右脚跟。最后的“嗷”也变成了“呜……”。

    奥古斯塔撞了他的膀子一下，两只很浅的眸子盯着他的嘴唇：“滚！”

    停了半秒，倒三角身材的毕业生耸耸肌肉线条特别漂亮的肩膀，对挑中的人挥了挥手。

    男孩和女孩中响应他的，站到了他的身后。不想跟他走的，则低着头嘟囔。

    最后，艾欧李西-维勒堆着一脸开玩笑的戏谑，一手扯住一个女孩的后脖子，强行把她们从不肯离去的人堆里，拽了出去。

    “走了，走了！”

    巴利尔扭头看着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弗雷希特，但是他却没有抬头。

    葛文鑫张张嘴，就听见一个很陌生的声音从自己的嘴里喷了出去：“她们不想，不要勉强人。”

    艾欧李西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身边围着两个粗糙的“大汉”，还有个举着块飞船舱门的横肉大妈，咧了咧嘴。然后把嘴贴近、左胳膊夹住的亚麻色头发女孩的耳朵：

    “你说‘不’，不就是在说‘要’吗？”

    “‘不’……就是‘不’！”葛兰-内塔尼亚胡也跟在后面喊。他突然显得比谁都激动，蓝灰色的眼睛，都快瞪出了葛文鑫眼睛的形状。

    女孩也抹着鼻涕眼泪，使劲摇头。另外一个红头发的，则一脚跺在维勒的大脚板上。

    毕业生只好从善如流地另挑了两个女生。

    等这16个强壮漂亮的走远了，金发司库才抓住了卷毛小鸡般细的胳膊：“再用那个‘垃圾’，联系一下学院！现在的情况……”

    “喂，金毛儿……”

    “编外98号”刚要钻过去，就听埃里希用天气预报般的口气说：“出发前，学院提取了大家的基因样本，并测录了脑电波？你知道吧？”

    弗雷希特的绿眼睛刹那变得烂苹果一个颜色了：

    “那只是以防万一……”

    “以往16届大比武都有伤亡。家长之所以会同意孩子来比赛，就是因为学院已经留下了足够的资料。原样复制，保证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唯一缺失的，也只是现在这段不幸的记忆！”

    卷毛说得毫不留情。

    看其他人也不做声，葛文鑫晃晃、好像块膨胀白发胶的小胖：“这是真的吗？”

    “嗯……”

    “那……弗兰茨也可以复活吗？”

    “理论上。但……你母亲说，再造一个出来，也不是‘老大’。”费德勒-威廉叹了口气，里面好像包括了无限的羡慕。

    旁边的葛兰也凑过来：“最多可以换七个身体。”

    没等两个舍友问为什么，就听见弗雷希特用喊破了嗓子的声音，大吼埃里希：“这是一回事吗？我们现在遇难了，必须……”

    但是卷毛却依旧维持着平调：

    “你可以走，就好像维勒一样。最多就是从大比武中除名呗。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大比武中的第一个项目‘野外生存’？”

    弗雷希特眯起了翠绿色眸子。

    确实，每届大比武的项目中，除了阵地战和兵棋推演从来都有外，其余五个项目，都是绝对保密的。而且，严格意义上说，从大家登上“火凤凰0211”，就已经是在大比武的过程中了。

    于是，他朝葛文鑫这边瞟过来：

    “我们是风纪骑士团，必须守护荣誉。现在情况这么恶劣，有必要统一指挥。费舍尔同学，想必你也同意吧？”

    葛文鑫看看漫山遍野的废弃太空飞船壳、空罐头瓶子、电线螺丝，点了点头。

    没等小胖来得及为葛文鑫拉票，金发司库就仗着是自己的提议，还有世族同学里的威望，当选了第一届带头人。

    接着，他就安排葛文鑫带上船长、大副、尤利西斯大婶他们走到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