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澈诧异的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转念一想却又理解了他们的处境。

    孩子上战场三年未归，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粮食断产，牛羊也因为没有饲料而养不了，两个相依为命的老人在这个互换孩子的村庄里，就像是没了根的浮萍，想要寻找零星的心理寄托都是奢望。

    他嘴唇动了动，“我…”

    “老夫一把年纪，该体验的都体验过了，就算死了也不亏，我实在不想过吃人肉的日子了，那种用刀割肉的感觉，疼，真疼啊…”

    望着捶胸顿足的老人，许澈眼睑微垂，“也许你们的生活很痛苦，但我帮不了你们，也杀不了你们。”

    说完就欲扭头离开，他不会指责这些连活着都极为痛苦的人，但也不愿在这个吃人肉的地方久留。

    在角落里的妇人缓缓开口道：“蒙汗药毒不死人嘞，老头子，这碗肉汤我们分了吧。”

    许澈愈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就在他拉开门准备出去时，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娃儿留步。”

    许澈顿了顿，但没有回头：“老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那位背着麻袋的朋友，我们昨晚上见到过。”老人叹息道。

    许澈猛的回头，眼神死死的盯着满是黑斑的老脸，一字一句的道：“他在哪？”

    “他应该是被抓去了至高天，强制充军去了，”老人缓缓道。

    “什么？”许澈愣了愣：“至高天是哪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充军？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端起肉汤凑到嘴边，刚想润嘴却被许澈拦住了，“汤里有蒙汗药，你要是昏过去了我还得等你醒，你待会再喝，先将事情讲明白。”

    “好吧，”老人缓缓放下碗，讲述起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前几天，村里突然来了一伙军士，大概有十几人，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很浓郁，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据说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兵胚，目的是要去一个叫至高天的地方。

    本来他们只是短暂的在村庄里休息几日，可没想到昨天晚上一个年轻人误打误撞的闯进了村子里，而且还被这些兵胚给发现了…

    这个年轻人就是朱三。

    这些兵胚看到他后火冒三丈，质问他为何不保家卫国，本来只是打算让他强制充军，可没想到这小子背了个麻袋，里面居然有足足半麻袋的金条…

    许澈的脸色难看无比，在战争期间能够出现乱窜的兵胚，只有三种情况。

    第一，他们奉前线将士之命回来报信，说白了就是类似八百里加急，但这种事通常十万火急，而根据老人的描述，他们能够在一个鸟不拉屎的村子连续停留两三天，时间可谓十分宽裕，应该不属于这一点，不然回去恐怕立刻就会被砍头。

    第二，前线已经溃不成军，残存的兵将已是乌合之众，只能自谋生路，只是后方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但这个可能性也很小。

    第三，他们是从战场上私自溜下来的逃兵。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好事，许澈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

    这些家伙能够成为逃兵，许澈有理由对他们做人的底线和良知表示怀疑。先不说朱三这个视钱如命的家伙会不会将金子给他们，就算给他们后也很难能平安活下来，毕竟杀人越货都是基本操作。

    但无论如何，许澈都想尝试一下能否救下朱三，因此找到至高天就成了重中之重。

    “老先生，请问您可知道那至高天在哪？”许澈问。

    “知道是知道，只是那至高天非常远，几乎已经在后蜀边界了，”老人面露为难之色：“而且据说至高天极为混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许澈眉头微皱：“混乱？”

    “我也是之前听别人说的，具体不清楚，只知道有很多的“癞子”，这些癞子一会是人一会是鬼，很多人都被他们逼疯了…”

    说的什么狗屁玩意…虽然没有听出个所以然，但许澈还是了解到了一些消息。

    总之，至高天这个地方很危险…

    谢过老人后，许澈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向西，试图能够追上这群兵胚。

    老人说过，至高天就在西边的尽头。

    可刚到树林里没多久，他眼前的场景飞速变化，他知道自己的意识要回到现实世界了。

    果然，几秒后的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各处传来撞击的疼痛，想必是在梦游中撞到墙所导致的，他捋开裤腿看了看，果然有小片的淤青，甚至就连脸上也有一块乌紫。

    “妈的，看来得给墙还有桌角这些地方上个皮套子了，不然非得撞出什么隐疾不行...”

    胃部也伴随有阵阵不适的呕吐感。

    对此他倒是没感觉到意外，孙方明开的药物中有很多种都是刺激胃的，有点呕吐反应也是常事。

    “以往进入梦境中最多不过七八个小时，而这次的时间明显比之前长了…”许澈喃喃道，同时看向了床头柜的闹钟。

    果然，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足足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了。

    “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拿起手机给王柔回了条消息，表示自己没事后，焦虑的许澈重新打开电脑，百无聊赖的看着投出去的简历，基本是石沉大海，小说也没任何动静，甚至连评论都没得一条。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条被垃圾广告和公众号群动态刷下去的消息，居然是张经理发过来的，是让他明天来公司一趟，听意思是要和自己谈谈。

    许澈想了三分钟，也没能想出来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好谈的。

    电脑砸了，疯也发了，难不成要让自己过去复刻癫疯名场面？

    “兴许是让我去收拾东西滚蛋的，可我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拿的啊…”

    他留在公司的无非是工牌工装还有抽屉里小零食什么的，最值钱的也不过花了八十块在万达买的玻璃保温杯…

    “许澈啊许澈，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说话怎么比以前还狂了？八十块钱的保温杯都看不上了？要知道你以前有个纸杯都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做人不能忘本啊…”他喃喃自语。

    好不容易熬到了白天，许澈洗漱后来到了公司楼下，望着比较熟悉的高楼，他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此去一别，就可能是永别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