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意识里的最后一句话是：

    “啊，脑子也快冻僵了……”

    ………………

    …………

    ……

    本该是这样。

    在经历了熬夜打游戏猝死之后，从一个陌生的树林里醒过来，然后又独自在黑漆漆的夜里慢慢冻死。

    之后呢？

    再经历一次其他什么方式的死亡？

    还是会在我的电脑桌前突然惊醒过来？原来都是一场梦？

    不知道。

    无所谓。

    没有了意识的人就是死了吧……

    但是我还有意识。

    我还能思考这些问题。

    也许这说明我还活着？得救了？被什么人在第二天发现送到医院里啦？

    活着的话说明，可以试着睁眼吧。

    这样想着，原本一片漆黑的脑子里突然明亮起来，仿佛睁开了眼看到天堂一样。

    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却不合理的丝毫不刺眼。

    我抬头望着，企图看清那光的来源。

    “……”

    好像从光里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没能理解，没有听清。

    那声音很温暖，很让人安心，感觉没什么是好纠结的，一切都很自然。

    听着声音，我想说话，却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嘴。想伸手，又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就像，只有意识漂浮在这天堂一般的光的笼罩里。

    很安心，很平静，就算现在听到有人宣布我的死讯我也不会感到丝毫困扰。

    这种安心的感觉里，我仿佛又听到刚才的声音。

    “……赫蒙……”

    “……赫，蒙……”

    我跟随着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然而一切都在转瞬间，所有的光像是被吞噬了一样，又急速的转化为黑洞般的黑暗。原本好像飘在云上的意识仿佛突然被人给加上了千斤铅球一样拉着脖子，从云霄使劲地往下坠，往下坠，或是去深海，或是去地狱，带着我人生中全部的罪恶的重量，又变回了人，一只加速地往深渊坠去。快得我喘不上气，快得仿佛要压塌胸膛。

    下一秒。我猛地从地面上坐起来！癫痫一样的大口大口地胡乱地吞着空气。

    “扑簌簌……扑簌簌……”

    几只鸟儿从我身上飞出去，羽毛像某种鹦鹉那样亮丽。

    惊魂未定的我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是昨天晚上我倒下的地方。那片树林。

    但是现在有阳光从茂密的树冠里漏下来，应该是第二天早上了。即便还是同一片森林里现在也不像晚上那么恐怖了。

    人就是这样啊，一样的环境，有光就不会怕了。

    抬头。

    “……”

    眼前所见的鸟类，大抵上就是刚才在我身上的鸟类，不同于我所了解过的任何鸟类。

    鲜艳的羽毛、孔雀一样长的尾羽，头上有两根金黄色的对称的弯曲羽毛，是，眉毛？鸟站在树枝上的大小从我这里看大概和我坐着一样高，然而那两根眉沿着鸟喙的方向从眼上滑过，又直挑向天，然后末端又打了个弯。似乎还在发光？

    “这是……凤？还是……”

    这种看上去完全是为了装饰、好看的羽毛和过大的体型，再一次让我脑子里充满了各种问题。

    它和其他两只没有飞走，只是在我身高够不到的高枝上看着我。

    说起来，刚才我醒过来的时候，它们好像都在我身上？

    难道是以为我死了打算吃我！？

    想到这突然背后出了一身汗，然后瞬间变冷，冷到脊柱的那种。

    “我去。差点被鸟吃……了嘛……”

    我瞪大眼睛盯着它们，虽然很好看，但是如果打算吃人的话还真的是恐怖。

    一边想着，一边和它们“对峙”，一边慢慢地往后挪动。

    “怎么办？拉开距离以后就跑？这么大的体型可能是鹰那样的猛禽。正对着它们，正对着它们它们应该就不会攻过来。”

    “嗯？”

    突然背后碰上一个什么东西。

    那种触感，就是好比开门碰到什么东西，凭感觉你就知道它不是墙或者树那样的硬的东西。

    我慌乱之下也忘了继续瞪着那三只不知名的鸟，“唰”地回头！

    一只，纯白色的，高傲的，长着动画里才能看到的那种分了很多支的鹿角的鹿，它高傲挺起的结实的胸膛被一个人类，被一个我给撞到了。然而它抬着头，目视前方，顶着仿佛闪烁着灵光的完美鹿角，挺立在这个满身是泥土的人类面前。

    而这人类，懵了。

    ………………

    …………

    ……

    微风偶尔会丛林间吹过，带着阳光的香味，青草的气息，吹动着树叶、鸟的羽毛、动物身上的每一根毛发、人类懵逼的大眼睛，仿佛正画出一幅祥和的森林图画。

    “鹿？”

    我的吃惊程度应该不亚于发现自己心跳过快的时候。

    就这样僵持了2、3分钟？这只鹿缓慢地低下头，朝我伸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天呐！要挨到了要挨到了要挨到了！

    它的鼻子触碰到我脑门儿的一瞬间，脑子里映出一个黑漆漆的场景。

    三只长着发光羽毛的大鸟趴在一个面朝地趴在地上的人类身上，旁边是像荧光一样的巨大鹿角，那只白鹿徘徊在这个人的周围，像是在保护着他。

    再笨的人经历了这个也能反应过来大概是什么情况了。

    昨天晚上我的确被冻得够呛，是这三只“凤”和这纯白色的神奇的鹿救了我。

    反应不过来的除非是那种故事主角，作者不让他反应过来，才会说什么“啊！我不相信！”

    我信了。

    总之，昨天晚上的事都是真的吧，从那会儿到现在我一个人都没见到，现在又出现了我的“救命恩人”意义的几只神奇动物。现在我选择无条件相信它们。

    就算我面前这只好看的鹿突然开口说话我也不会太惊讶了。大概。

    然后，它把鼻子从我头上离开，似乎确认了我的心思。然后又昂起头，侧过身子。

    它没说话，也不算是失望吧，本来以为它会说话的。

    它微踏几步，侧过身子对着我，然后轻轻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啊？是，我，让我……”

    大概是要我骑上去的意思，这个姿势很明显。

    它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动物可能发出的吟叫。只是看着我。

    真的不好意思。

    手试探性的摸上了它的背，挺结实的。

    “我，上去？可以嘛？我……挺沉的，能骑……嘛？有人骑过你嘛？”

    自己都感觉尴尬了，于是我突然干脆的跨步坐了上去。鹿角太大了，或者说“茂密”更合适。上去以后手不知道往哪放，情急之下我弯腰从鹿角丛下贴着它的背部钻过身去，然后用手搂住它脖子。

    于是，它跑了起来。

    能听到后面三只鸟扇翅膀的声音，大概是要一起送我去什么地方。

    呼啸着，奔跑着，我把脸贴在鹿的背上，它的前蹄用力的时候，结实的肩膀都磕得我脸疼。大概，到达目的地之后我脸会肿起来吧？

    在它们停下来之前，我忍不住的一直胡思乱想。动物通人性我听说过，但是刚才发生的那种事，已经远远超过“正常”范围了吧？发光、能在我的意识里形成画面，或者记忆？这种情况，如果一直都有的，不可能没被报道过吧？再说了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的森林？难道我现在不在我熟悉的地方？我不在本土？这是哪个国家？刚才是魔法吧，难道我到哈利波特世界了？先是熬夜猝死，然后就来到了这里。穿越？

    想道穿越之后脑子就卡壳了。

    穿越题材的作品我看过不少，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从一个时间穿越到另一个时间，从一个人身上穿越到另一个不知道什么生物身上。

    原本坚信客观唯物主义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穿越”的想法挥之不去。

    停下来之后，我小心翼翼的爬下来，抬头向前看去。

    “……”

    和期待的任何场景不同。不是神秘的湖畔、不是森林深处的宫殿、不是霍格乌兹学院、也没有什么神秘人等待着我。

    一条大路。

    这样描述非常合适。但是不是沥青的或者水泥之类的那种，而是，土路。不算太宽，也就比一辆车没宽多少。而且很明显的，因为是土和石头、泥之类的，路上有很多车辙的痕迹，还有无数马蹄样的坑，仔细看也有人的脚印。

    路对面也是我这边一样的树林。

    所以这意思是，就是帮我走出这个树林而已嘛？

    回头发现“神奇动物”已经不见了。快速地上下左右寻找了一遍，它们已经看不到身影了。有心追回去，又怕走错路自己再迷路。那么就这样吧。

    走出树荫，大路上非常安静，两边都看不到车或者行人的影子。

    既然这样，我蹲下身来，确认路上的车辙痕迹，脑子里面出现了老滚五的经典开头。

    “You，youfinallyawake！”

    马蹄、马车痕迹、难道我真的穿越了？看来不像是科技发达的社会啊。

    还有这个人的脚印，居然也是没穿鞋的？话说我也是没穿鞋的。等等！还有这个类似靴子的脚印呢！还不少。所以经过这条路上的人有不穿鞋和穿靴子的两种？而且靴子鞋印没有鞋底纹……

    抬头看看天，一个太阳……有云……好像，没什么奇怪的。最好还是晚上看看星座，晚上看星座就一切都知道了。如果是穿越，星座必然会有不同。如果只是到了地球上某个神秘的地方，大概也能推断一下方位。

    现在的温度应该还是早上或者说上午，看太阳的位置我是从西边的树林里被鹿送出来，来到了这条南北走向的大路上……

    突然，从路另一头的背后传来异样的声音，不是树叶也不是风或者鸟鸣，是，有人？

    总之，先过去看看吧。

    抱着希望我向着那边走去，走过前边的弯就知道是什么人了，也就有救了。听着不是一个人，当然不是汽车。

    但是下一刻我就楞住了。

    拐角处先看到了两匹马，并排载着两个人，或者说“士兵”，看过电影玩过游戏的一见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和佩刀以及那个显眼的头盔就会说：“这是士兵”，如果是穿越我就应该马上躲起来，如果是拍戏我也应该躲起来。不幸的是，看不到摄像机和机组人员，而且这两匹马之后还有更多的人：紧接着后面依然是两匹马和两个士兵、然后是马车，看起来和老滚五开头那种一模一样的用马拉着的，上面坐着4、5个“平民”，当然也是从布衫上看出来的、然后后面……

    “喝！”

    糟了！还没看到再后面的队伍就被发现了！

    尼玛拍戏绝对不会这样！怎么办？要不要跑？进树林躲起来？还不知道语言通不通……先前骑马的两个人已经走到近前。

    如果是穿越不可能一上来就给我弄死吧。

    下了决心，我站住脚立好姿势，看着过来的队伍和领头的两个兵。

    但是他们，从我的两边过去了……骑着马……

    只是低头看了我一眼。

    没我的事……是嘛……

    正这样想着，从马车后面跑过来两个士兵，不由分说把我拉到队伍旁边。我有心问他们想干嘛，但是考虑到自己的睡衣和身体状况一定敌不过人家的盔甲和收在刀鞘里的刀，只要不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我就先别反抗吧。

    被用粗麻绳绑住了双手，还好是在前面，然后叫停了第二辆马车，让我坐上去。车上其他坐着的人也是双手被绑着。然后队伍继续前进。

    嗯？所以我就是出来被抓住？背景交代呢？任务说明呢？这难道也是鹿和那三只鸟的安排？

    既然已经这样，队伍里也没人说话，只是马车的车轱辘和马蹄的声音。我姑且好好看了一下队伍的情况：排头四个骑马的士兵，后面两辆马车，或者说囚车？前面那辆上面做了6个人，我这辆加我坐了5个。马车后面跟着十个走路的士兵，再往后，是一队衣衫更加破烂的“囚犯”，瞟一眼大概20多个人，都用一条长长的粗麻绳绑着手，跟在后面光着脚走着。最后有两个走路的士兵看着。

    所以，这应该是一队押送犯人的军队。神奇动物，还有这种明显致敬某经典游戏开头的路子，我已经可以接受穿越的事实了。猝死然后穿越嘛？好吧。信不信的，就这样吧。

    回过头来看我这辆马车上的其他4个人，个个也是面容愁苦。不过衣着和前车一样，倒是比后面那些走着的好很多。有心问问旁边这个男人，发现他正偷偷盯着我的脚。

    我光着脚，他穿着一双布鞋。

    那个眼神仿佛挑刺一样。即使是当了囚犯也不愿意和没鞋穿的人坐一辆囚车嘛？哼。我心里冷笑一声，不知道该可怜他还是讨厌他了。大概刚才那两个士兵是看我的睡衣像是高级材质做的才让我上这辆马车吧？不然我现在可能在队伍的最后走路跟着了。感谢睡衣，感谢穿越神！不管你是谁！

    一路颠簸，居然到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才看到远处的城门。那种游戏里的欧洲城风格，但是是木门，如果我能有现代武器……

    “开门！法师要的人！”

    排头的士兵冲上喊。语言相通？算了，穿越要是再语言不通什么的，这种细节就不要纠结了。法师？果然有魔法存在的嘛？那头鹿……嗯……

    没看到大门上的士兵，但是大门打开了。队伍顿时开始有点骚乱。

    “你这身衣服，你到底是什么人？”

    旁边刚才看我脚的那个人终于忍不住问我了，看来他非常在意这个穿着和身份的问题。

    我当然不打算说实话。

    “你是什么人，请表明你的身份。”

    他先是一愣，然后又皱起那个挑刺的黑眉头，

    “你说话真奇怪，你也是平民吧？但是看你这身衣服不像，手和脚也干净的不像平民。我是个商人。”

    “商人怎么会被抓起来？”

    “呃……我是刚到他们这个村子两天，本来明天我就要起身出发啦，谁知道碰上这些到处抓人的士兵！”

    “哦？到处抓人？这么说，他们抓的都不是犯人喽？”

    “嘿嘿，大人，你~你说，你是犯人嘛？”

    说着话，这个“商人”开始挤眉弄眼地冲我笑起来。真有印象里商人那种“滑”劲儿。居然突然就改口叫我大人，我就顺着装下去吧。

    “我当然不是，我，是出行的时候马车迷了路进了树林里。”

    “那，您怎么不跟那些士兵说明身份呢？”

    “……”

    “嘿嘿，您肯定有您的道理，我不多问！”

    这男人，和其他贵族也会这么说话嘛？

    “总之，我有些话要问你。”

    正要多问一些信息的时候，面前这个商人突然背上被人用棍子戳了一下。

    “安静！”

    我和他回头看见一个眉毛要瞪得飞起来的士兵，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商人就抢着说，

    “长官，我在回答这位贵族大人的问话呢！”

    说完还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

    这种情况下，强出头反而会被视出太多破绽。我背过身，脸向前，不再管他们。

    “诶？大人……这……”

    他一下子慌了。但是后面那个士兵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回到后面跟上队伍继续走。可能他也怕我真的是个“贵族”吧。这样的话，我声音低一点赶快继续问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商人转着他那狡黠的眼球，也跟着我的声音低下来，

    “大人？我叫吉克尔。”

    “好的，吉克尔。我需要你知道，我的身份只会在对的时候告诉人们，明白嘛？”

    我自己都不明白。

    吉克尔转转他的大眼睛，脸又靠近了一些。

    “明白！大人。”

    “好了，现在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哪块陆地？这里的通用货币是什么？国王是谁？我们现在要去哪？这些士兵为什么要抓我们？”

    说完这些问题，我认真地看着他。

    吉克尔用他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露出了一个我看不懂的笑。

    “大人，您，坐马车迷路了多远啊？”

    我没有回答，强撑着面子，依旧看着他的脸。然后，他收起了笑，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想必您离您的目的地太远了。通用货币在哪都是金币，当然贵族会有水晶和钻石。国王？呵呵，现在这片大陆上都是那些精英法师在控制着一切。这些士兵到处抓人就是那些精英法师的命令。说实话，具体抓来干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是好事。有什么事会为了抓人不问罪名直接带走整个村子的正常人？”

    “整个村子？”

    “是的大人，我们现在这队就是，离这座城向南两天的行程的一个村子。不管男人女人，只要不是老的病的都被抓来了。我敢肯定如果这村子里有小孩儿的话，他们连小孩也会抓！身份稍微好一点的他们会用马车拉着，后面走的那些都是农民或者猎人。”

    “……”

    “哦吼吼……对对，还有这哪，什么地方？对吧。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陆地，叫做……”

    吉克尔停顿了一下，好像是故意在看我的表情。

    “叫做……什么？”

    然后他又笑了，露出他那几颗发黄的层次不齐的牙齿。

    “伊索米亚大陆，大人。不然，还能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