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是用来捣药的？”

    “对，还有你之前照镜子的那个！”

    “噢噢噢噢！我刚想说那个，真的是啊！”

    “呵呵呵呵……”

    院子里，赫尔和艾瑞卡两个人正在一排和谐的氛围里聊着天。赫尔蹲在那块大石头北边儿小心翼翼地用石杵研磨凹槽里的草药，艾瑞卡半坐在石头边上，挑选着往里放草药。

    鲁尼老人，一脸神色沉重的坐在挪到门口的椅子上，紧紧地盯着我们躲避的双眼。

    我压低了声音提议道：“今天开船吗？要不我们跟着莱卡他们去……”

    “不，两天去一次。昨天去了，今天不去。”

    “那水手们今天干什么？”

    “休息呀。”

    “要不我们就去……”

    “先把这个做好。”

    “啊？这个？我以为你是假装的……”

    “我真的会配制药水，基本的一些只要有材料我还是会的。”

    看着艾瑞卡认真的分辨着手里的一把花草，我突然觉得自己在玩过家家。她不由分说的一整根一整根地放到里面。有的虽然去掉了粘着泥土的根，但是茎叶上还是沾染着一些泥土。

    谁能知道，就像是某知名街头魔术师给你变魔术，而且你是幸运观众。石杵在我的手上，磨出来的草药汁可以算是我的作品。但是超出我理解范围的是，为什么简单的几根花草在石头的凹槽里磨出来的汁液会越磨越多？

    按照我原本世界的经验，是的，我磨过。所有辛辛苦苦磨出来的汁液大部分都会被石头吸走。

    不像是现在这样，大概十来根细小的小花小草居然能磨出这么多？甚至我的手指已经可以粘到了。真的像魔法一样，而艾瑞卡就是那个魔术师。

    “差不多了。”

    艾瑞卡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命令一样，我马上停下手里的动作，犹豫地拿起石杵。我发誓如果以前学化学的时候也能这样做实验，我绝对会对它上瘾。凹槽里已经满满的都是淡绿色的液体，透明度大概80%以上，气味几乎没有，底下稍微有些黑色的沉淀。

    “这就是弱效治疗药水了。”艾瑞卡微笑着，看得出来她的自信，“你要不要试一下？”

    我，试一下？意思是喝掉？全部？

    我看一眼药水，还在石头里轻微的晃荡。看一眼艾瑞卡，“相信我”的眼神。

    好吧，双手按在石头的两边，俯下身去，伸嘴吸了一口石头凹槽里的淡绿色汁液。

    嗯……草的味道还是有的，但是起码不苦。里面有不少细碎的叶子和根茎，但是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还有刚才看到的底下黑色的沉淀。那就是泥土。

    不过……总的来说，还行吧？起码没感觉有什么副作用，身体上也没什么伤了，所以……看不出来功效如何。

    直起腰来，抬头看见睁大了眼睛长圆了嘴盯着我的艾瑞卡，我说道：“呃……还，还不错。我觉得。虽然没什么经验，不过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嗯。你可以教教我。”

    听到我的“评价”，艾瑞卡一脸“啊~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带着不好意思的歉意：“其实……我刚才没说清楚。我想让你看看手上或者什么地方有没有擦伤之类的，抹一下或者……泡一下就行了……”

    我愣了。身后传过来一声轻微的但是坚定的“哼”。

    艾瑞卡马上又说：“啊！我，我可以教你啊！我现在就教你吧！走走！”她站起身来，拉住我的手，往东跑。

    这山壁边角处有一条小道，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有看到。

    从这小路翻过山东边去，是一片开阔的无人沙滩。海浪一下、一下轻柔地冲刷着沙滩，偶尔有些水鸟在海岸边踱步。

    从一条小道下去，我从来都不知道“小姐”走这样危险的山壁小道可以这样灵活。

    看来我们起的确实有些晚了。海面上能看到的太阳显得好像大了很多，马上就要到头顶上去了。现在应该是……10点多钟。

    艾瑞卡轻车熟路地在那根不知道哪里漂到这里的大树干上，示意我在旁边坐下。

    海风不像想象当中的那么凉，稍微有些温度，带着海水的湿咸味道。艾瑞卡脱下鞋子，赤足踩在沙地上，然后歪头看着我。我也学着把靴子脱下去，虽然担心可能有味道，但是幸好昨天好好儿地洗过了。而且好像自“改造”之后就没闻到过自己脚上有什么味儿？

    忍住了想检查自己的脚有没有味道的冲动，我挺直了身子和艾瑞卡并排坐好。

    抬头朝上看，能看到高高的上方弯曲过来的山体，似乎顶子上还有些蝙蝠在飞？也许是我看错了……

    整个儿沙滩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巨大屋檐下的秘密基地。也许这里就是艾瑞卡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地方不错。感觉……很轻松。”我这么说道。

    艾瑞卡笑了一下，没看我，她只是双眼直直的望着海面，望着遥远的远方。那两道碧绿色的光线柔和的照在她的睫毛上。

    ………………

    “赫尔。”

    “嗯？”

    “其实我不是‘执刃修女’。”

    “啊……”鲁尼那天已经吼过了，所以我知道，“那……”

    “我，从很久以前，就迷恋上了阿塔利娅。”

    阿塔利娅。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哪，我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回想自己知道的情报。阿塔利娅，我记得好像是半神。而且她手里握有两把长剑一样的白色兵刃。现在回想起来，艾瑞卡自己做的那把剑似乎就是按照阿塔利娅的兵刃做的。

    “……”

    “我知道，以前周围的所有人就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是不可能的？难道艾瑞卡想和阿塔利娅……？

    艾瑞卡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我只要好好倾听就好。也许我是对她了解最少的，但是正是因为我对她了解最少，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才会比较轻松吧？

    “阿塔利娅的唯一职责就是守护圣光。她坚定、高冷，亲手用利刃惩罚所有的那些痴迷恶魔法术的人类。我是人类，终究无法和神相提并论。而耀光圣堂里有一些女性神职人员，她们也受到了阿塔利娅女神的感召，效仿阿塔利娅的做法，并自称‘执刃修女’。”

    “所以，我也非常想成为‘执刃修女’的一员。但是，我知道……我……我是永远不能成为圣光的神职者的。”

    “为什么？”

    艾瑞卡慢慢的扭过头来看着我，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我的眼睛里。里面满是不甘和伤感。

    “赫尔，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难道就不觉得我的眼睛可怕吗？”这样说着，艾瑞卡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样抽动着肩膀。

    “我……艾瑞卡，可能我这样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说实话：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真的觉得……很漂亮……”

    艾瑞卡安静的看着我，眼睛里的幽光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艾瑞卡……我说过，我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吧？原本的世界里，我从来没见过绿色的眼睛。不，我是说，你这样的眼睛……很好看……很迷人……而且……嗯，我不知道这样的眼睛意味着什么，虽然听你的话大概可以猜到一些。但是，我只知道：你愿意帮助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我。你愿意相信我、帮助我。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善良。所以……不管那双在我看来非常漂亮的眼睛意味着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你这个人。你也可以相信我。”

    生气、不解、委屈、疑惑、然后是失意，艾瑞卡看我的神情一直都在变化，一直都很复杂。我真的不敢想象她的内心在经历什么。

    “……赫尔，你说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

    艾瑞卡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再次抬眼看了我一眼，像是确定什么似的，再次开始讲述。

    “赫尔。你知道亡灵和亡灵法术嘛？”

    “嗯。知道一些。”

    “亡灵法术，可以把已经死去的人的灵魂再次召唤到世上，还可以让已经死去的人的躯体‘活过来’，但是却没有灵魂。这个世界里很多人都不接受这样的法术，认为这样的法术违背的艾雅圣光的意志，是安奈的邪恶魔法。”

    “阿塔利娅也是在惩罚那些研究死灵法术的人。赫尔，你刚才问我这样的眼睛意味着什么。其实，我生下来的时候眼睛就是这样的，我生下来就有魔法，……死灵魔法。”

    “知道我……长大以后，几次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我能够使用一些死灵法术。你还记得丽萨和丽丽嘛？对，她们就是我用死灵法术，让灵魂回到肉体的……虽然她们感激我但是，我不确定我那样做到底对不对……”

    “鲁尼舅舅。他就是一位研究死灵法术的法师。小时候，他还经常教我自己研制各种药水。因为我天生就有这种体质的缘故，我从来不被允许去上学、也不允许和姐姐一起学习体术。只能呆在家里，每天自己一个人玩。鲁尼舅舅经常悄悄的带我学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嗯……后来，瑞恩家族没落了，班提斯帝国也陷落了。只有一部分家族的人带我跑了出来。瑟恩老师、莱卡先生、鲁尼舅舅……”

    “逃出来的过程中，莱卡先生受了重伤。大家都无能为力的时候，是鲁尼舅舅站出来，利用他研究的成果借助我的力量复活了莱卡先生。所以……莱卡先生其实……是个亡灵。”

    艾瑞卡稍微停了下来，我也终于有机会插上一句话：“亡灵……但是莱卡先生，有自己的意识，对吧？”

    艾瑞卡点点头，再次看了我一眼，像是确认我没有因为她讲述的事实而被吓到。

    亡灵……法术……半神……说实话，在知道这里是哪之后，这些都不叫事儿。

    “所以，艾瑞卡周围的人都认为：因为你天生就会‘死灵法术’所以，绝对不可能被阿塔利娅承认、绝对不可能被，耀光帝国里的那些，真正的‘执刃修女’承认？”

    艾瑞卡：“嗯。不管是他们，我自己也知道的。但是……我真的，痛恨死灵法术。”

    赫尔：“可是……你却维护研究死灵法术的鲁尼舅舅？”

    艾瑞卡：“因为鲁尼舅舅他研究死灵法术是为了能够复活死去的人，就像莱卡先生那样。如果莱卡先生可以的话，那么其他人也一定！……”

    赫尔：“……”

    艾瑞卡：“……”

    赫尔：“……嗯……我去了你家，觉得瑟恩先生和莱卡先生之间……似乎有点……”

    艾瑞卡：“……对。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没错。瑟恩先生是为了保护瑞恩家族的安全，而莱卡先生……”艾瑞卡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莱卡先生……自己也很迷惑。”

    赫尔：“我看到他喝酒的时候，好像比平常放松的多？”

    艾瑞卡：“哦，是嘛？”

    我突然想起多莉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和艾瑞卡说一下。也许艾瑞卡可以听到我们之间的交流，毕竟，我已经亲口告诉了艾瑞卡自己的穿越事实。

    艾瑞卡：“岛上有很多人都希望鲁尼先生能继续他的研究，但是莱卡先生却非常反对。我知道，莱卡先生是觉得愧对瑞恩家族，他和其他人一样以前对我父亲发过誓，一定不会把我能使用死灵法术的事告诉外人，也绝对不让我使用死灵法术。”

    赫尔：“但是为了复活他，你却亲自使用了死灵法术。”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头顶儿上，被山顶挡住了光线。海岸边投下的光线很是好看，如果，不是这么沉重的话题的话……

    艾瑞卡：“其实……我是为了和鲁尼舅舅的约定才决定救你的……否则，我可能不会……”

    赫尔：“嘿！没必要这样想的，艾瑞卡。你知道命运吗？我说就是命运让我遇到你的，否则，就是我也不会去帮助一个神经病一样在山上……嗯，不穿衣服跳舞的疯子。”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约定的事情我已经从瑟莉亚那里听说了，现在除了知道艾瑞卡是“亡灵”阵营之外，其他情报并没有使我对艾瑞卡以及这岛上其他可爱的人有任何突兀的看法变化。也许岛上的人彼此之间有些矛盾，但是，时间一定能解答一切！

    “艾瑞卡。”我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平静的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执刃修女’，只要是你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神看的是人的心灵，而不是外表的定性。阿塔利娅也一定是的。艾瑞卡你的心的这么善良，一定可以的！到时候见了阿塔利娅……我给你作证！！！”

    说完，我回头看向艾瑞卡。她双眼的碧绿色幽光中又出现了闪烁的泪光。微风吹过，海浪“哗！”的拍到我们的脚下。艾瑞卡终于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