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瑰与月光

折花在手

    一进门,晴晴就说:“睡吧。”

    “嗯”男人像是被告诉了一个秘密,仿佛回复多一个字都算作是泄密。晴晴下楼的时候穿的本来就是睡衣,那是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和颜色都被水洗淡了的衬衫,这是她以前白天穿出去的衣服,它们旧了之后,就被换岗了。晴晴喜欢买新衣服,但从来也不抛弃旧衣服,她觉得穿得越久的衣服越懂她,陪她睡的自然要是懂她的。

    晴晴径直躺在床上,男人也脱了他的皮鞋。她猜:他平时肯定很少穿这双鞋,一个守花的男人,哪有穿这种鞋子的场合呢。晴晴躺在床的右边,男人在左边。

    其实尽管晴晴床铺大,平时也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经常喜欢靠着右边床的床沿睡,那样,她才觉得黑夜是有边的。

    她今天睡的比平时更靠中间,如果按照她平时的睡法,男人肯定觉得她是在躲着他。男人躺下,晴晴关灯,一切配合那么默契,就像演出即将开始的清场,但隔壁小区的点点灯光还是搭乘着月光一起溜进房间,拭目以待接下来的演出。

    男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是很短的一会,像是猫刚刚进入黑房子里,让自己的眼睛适应房间里光线的时间,然后伺机而同。他一个转身,就将躺在另一边的晴晴搂在怀里,就像他是睡着了,这些动作是他在睡梦中完成的。当他的手向一条毯子那样搭在晴晴的身上,他开始全身微微的颤抖,像是冬天刚洗完澡从热气腾腾的澡堂出来,原来人除了冷的时候会打颤,暖暖的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晴晴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是抖如筛糠,那种激动和兴奋像是一条巨蟒要把她生吞进腹里,以后再慢慢消化。

    他轻声唤着晴晴:“宝宝”,见晴晴没答应,他又改口:“宝贝”,然后像是诗人作家喜欢咬文嚼字一般,又组合出了“晴晴宝贝。”

    他唤的那么的亲热温暖。

    事罢,她和他躺在床上聊天,聊鲜花怎么养护,聊各自是怎么卖鲜花的,又聊怎么可以把鲜花卖给更多的人。她觉得他很好,他懂花,也懂她。“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晴晴心理默默的想着,“但他做不了她孩子的父亲,因为人的长相是会遗传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在样貌上落后于别人。”晴晴上学那会,越是学霸,越长得像恐龙,因为他们都不拼长相,只拼才华。但是在往后这个时代里,成绩越好的,可能长得越好看。因为随着妇女受教育程度的增高,她们了解到基因对孩子的影响,所以在选择配偶的时候,除了追寻自己的爱情,为了下一代,自然也会选择样貌好的。

    尽管跟他聊天很舒服,但他在身边,她就是睡不着。再过三个多小时就早上六点了。他看出晴晴睡不着,他说:“晴晴,你好好睡,我还是回去睡吧。”

    “做完就走吗?”

    “真的不是,我也想留下来,但是我怕打扰你睡觉。晚上没睡好,白天容易没精神。”说完他又紧紧的抱了抱晴晴。

    “你怕不怕明天我就不理你了?”

    “没必要吧”他一脸的苦笑,像是在吃甜甜的葡萄时忽然咬到一粒酸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可以理我,就算你以后都不要我来你家也行。”

    晴晴眯着眼,慵懒的回了他一个“嗯”。

    他先是呵呵的笑了两声,像是刚被长辈夸奖过的孩子:“你不会一出门就把我微信什么都删了吧?”

    “嗯,不会。”她还是侧着脸,枕在枕头上,她左半边脸和枕头因为贴近,彼此挤压得膨胀起来,嘴也嘟嘟的,像是洁白的桌布上放了一盆倒了的多肉。

    “他走了之后就把他删了”的这个想法并非没有在晴晴的脑海里游历过,但后来经过跟他聊天,她觉得这个男生心地确实善良,那就不必如此决绝让他伤心了。

    “好的,那我真的走了哦,晴晴宝贝,你好好睡哦。”

    他给晴晴掖了掖被子,然后轻轻的穿鞋。等他在床尾穿好鞋之后,他又绕到床头,他把自己的头埋在晴晴的被子上,然后又亲晴晴盖的那床被子同时发出那种大大亲吻的声音。“晚安哦。”

    男人走后,晴晴心里不是没有思量,这么晚还要他连夜赶回去是不是不好。但同时她又庆幸他终于回去了,这下,她终于可以睡一个踏实觉了。

    男人关门走后,晴晴抱着被子暗暗的想: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一个不会打扰她不会影响她生活轨迹的念头而已。

    可那个守花的男人并不这么觉得。尽管在他凌晨三点多种开车回家的路上,他觉得这也只是幸运女神对他偶然的一次光顾,就像是中彩票一样,她美好的让他毫无准备,但他也并非赌徒,他知道好运这种东西,就像是移栽到小花盆里的玫瑰,大多数一辈子只有一次花期。

    现在,他对晴晴既感恩又埋怨,不论天气如何,凌晨的夜总是冷的。他想着,明明可以两个人,但自己却要回去那个没有人的世界,如果能够跟她呆在一起,为了不打扰她睡觉,就算睡沙发,睡地板,他都愿意。

    男人也开始回忆自己脱掉裤子后的表现,他有没有让晴晴快乐呢?之前跟晴晴有过肌肤之亲的男生是否更加令晴晴满意呢?

    他的思绪在各处游走着,还好路上根本没有什么车,他也顺利的回到那片花圃。他停下车,也把那些奇怪的念头一起留在车里。

    他累了,他一回家就把自己的外套和鞋子褪去,他关灯,那些奇怪的念头试图从车里挣脱,来他的枕畔与他相伴。他谢绝了它们。守花的男人闭上眼睛,他想:“晴晴是个好女生,不论如何,他都会珍视这经历,把它当做捡来的金手镯,偶尔捧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