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很快结束。

    众人散去，陈宇扯了扯衣领，眼里有未散去的欲望，高岚叶踩了高跟鞋噔噔噔走过来，骂道：“陈宇你就是属狗的！”

    陈宇拽住她：“你都看见了，我也不想顺着朱慧，可是她算计我！要不是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今天老子就晚节不保了！”

    白露一惊，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高岚叶啐了他一口：“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活该！那个张小姐不是挺好看的么，反正你不吃亏，怎么不顺水推舟？”

    “岚岚，别闹了！”陈宇放下身段，语气也软了下来，“我难受的很！”

    接下来便没了动静，似乎上楼了。

    结局不言而喻。

    白露听的很认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偷笑，谷雨一动不动看着她，只觉得这样的白露，比冷冰冰的白露，可爱许多。不由得慢慢凑过去。

    等白露回过神，腰身已经被紧紧箍住。

    隔壁没人，她也没了顾忌，挣扎着骂道：“谷雨，你干嘛！放开！”

    “终于不叫我顾津岩了？”谷雨戏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的名字了！”

    白露见他没脸没皮的样子，像极了讨食的狗狗，又试图挣扎了一下，谁知谷雨越箍越紧，她只要一偏头，脸都能贴在一起。眼见他就要亲上来，白露努力抵住他的胸膛。

    “谷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岚叶他们在隔壁？故意把我引过来？你想干嘛？”

    谷雨一脸无辜：“我又不是先知，我怎么会提前知道呢！再说了，也不是我把你引过来的，是你自己自投罗网！”

    “你……”白露的伶牙俐齿能言善辩，遇到谷雨的无赖，真的发挥不出来。

    谷雨见她又要生气，也不逗她了，解释道：“人如果憋着坏要做坏事，总会露出端倪的。何况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不用事先谋划，临时起意见准时机就可以，不过也因为这种随机性，所以任何一个步骤出了差错，就不容易得逞！”

    白露皱眉：“说人话！装什么高深！”

    谷雨轻轻一笑：“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宇和那位张小姐在说话，朱慧给他们送酒。我只是觉得奇怪，送酒这种小事，何必劳动女主人，你看她像是那种事无巨细的人嘛！所以就多留心了一会儿！然后就看到陈宇不对劲，同为男人，我很清楚，他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看着白露。

    白露突然明白他说的什么，顿时红了脸，啐了一口，骂道：“别废话！继续说！”

    谷雨笑笑：“前后联想起来就能知道，陈宇肯定被算计了。朱慧大张旗鼓搞这场男男女女的相亲宴，不就是为了让陈宇出丑，好拆散他们俩嘛！所以，我就好心地给高岚叶打了电话，让她过来看看。”

    白露上下打量他，一脸怀疑：“你会这么好心？高岚叶刚才那么对你，你不生气？何况，你是怎么知道，朱慧的意图？你对他们家的事很了解嘛！”

    “那当然！我对你周围的一切都很了解！”谷雨随口说道，“我主要是觉得，高岚叶是你的朋友，她怎么对我不重要的，我在乎的是你的感受。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看她伤心吧，更不想以后工作时面对陈宇，就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吧！虽然在生活作风上，我不是很认同陈宇，但我觉得他顶多算逢场作戏，对高岚叶还是很认真的。所以我才帮忙的！”

    “呦，你们才认识几天呐，就开始为他说好话了？逢场作戏？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觉得，只要没动感情，摸摸小手，搂搂抱抱都是正常的？哼，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谷雨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好的，怎么连他也一起骂了？但看她生气的样子，他就是高兴。

    “你这是在吃醋吗？”谷雨凑近了问，一双眼睛亮晶晶。

    白露身后是墙面，避无可避，只能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

    “白露，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我吃醋？你疯了吧！你是谁呀！”

    “你说我是谁？嗯？”谷雨贴过来，紧紧挨着她，见她不做声，拖长了尾音。他真的急于想要一个答案。

    自从上次在他家里把话说开后，这几天他忍着心里的冲动没有招惹她，可是心里很明白，不招惹是不可能的。

    纵然她对他有再多的不满，他也舍不得放手，什么保持距离，什么到此为止，都是放屁。他要是真的能做到，又何必处心积虑，巴巴地从英国赶回来？

    白露穿一件米白色毛衣裙，她能感觉到谷雨身上的温度，滚烫热烈，如火山迸发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灼伤她。

    她被吓了一跳。

    这种反应她太熟悉了，心中却没有从前的甜蜜和渴望，而是恐惧和不安。

    “谷雨！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你过分了！”白露的警告有点苍白，丝毫没有任何震慑力。

    “你别乱动！”谷雨知道，白露心里有结，他心里再有想法也不适合在此时发泄，只得强忍着念头，像个炸毛的刺猬，恶狠狠的说道，“不然你知道后果！”

    白露果然被吓住了。

    五年了，她不曾和异性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和赵忻同交往，他一直很尊重她，最亲密的举动也仅限于牵手。

    谷雨离他很近，近在咫尺。

    他身上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她贪恋和感动，她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鬼事神差，只是本能。

    谷雨浑身的刺因为这个举动，平复不少，他靠在白露身上，就像从前一样，轻轻的说：“白露，我和周欣然，是有协议的。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白露一愣，木然地说：“欣然是个好姑娘！”

    “没有你好！在我眼里，你最好！”

    白露不接话。

    “白露，别推开我了好不好。别再说那些伤我的话了，好不好。”谷雨在耳边轻语，可怜巴巴地说。

    从前他每次闯祸都是这样装可怜，然后软磨硬泡黏在白露身后，非要她松口说原谅才罢休。

    屡试不爽。

    白露不是一个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的人，可是遇到谷雨的事，她就乱了方寸。

    “我不会和她结婚的，等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协议就结束了！白露，你给我点时间，等等我好吗？”

    似乎是怕白露不信，谷雨信誓旦旦地说，很认真。

    白露盯着他：“谷雨，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我们的问题，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她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谷雨还要问下去，白露的电话响了，打断了二人。

    白露挣脱开，拿起电话，是高岚叶。她在那头懒洋洋地说：“露露，我中午喝了点酒，头有点晕！”

    白露心知肚明：“嗯，那你休息吧！我等会儿先回市里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打电话！”

    “又不是十万八千里，你至于这么不放心嘛！”

    高岚叶在电话里情绪稳定，看起来和陈宇已经和好了，白露放下心来，一回头，发现谷雨正含笑看着她。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幸运，你有高岚叶这样的朋友！我很感激她！”

    白露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不住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很幸运！多亏了有她，陪我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日子！”

    谷雨有些内疚：“你这几年，过的很辛苦吧！”

    白露很想挤出一个满不在意的笑容，手机铃声再次打断了她。

    是赵忻同。

    白露的神色瞬间变的柔和起来。她避开谷雨去门外接电话。

    赵忻同刚从邻市参加完一个研讨会，紧赶慢赶回青城，估摸着白露这边快结束了，便打电话问她，要不要过来接她。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了！正准备回市区！”白露拒绝道，“你工作了一天也很累，不必赶过来。”

    “行，那晚上一起吃饭吧！”赵忻同心情很好，发出邀请，他们有三天没见面了。

    白露有短暂的犹豫，想了想，拒绝道：“应该来不及！明天吧！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赵忻同欣然同意。

    谷雨点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冷静地听着白露打电话，见她挂了电话回头，才吐出一个烟圈：“他盯得很紧啊！”

    白露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挥了挥手，驱散扑面而来的烟味，皱了皱眉：“我要回去了！你呢？等江婉宁一起走，还是跟他们一起玩一会儿？”

    谷雨顾左右而言他：“赶回去见他？”口吻突然冷了下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白露见他捋顺的毛又炸了，偏不想顺他的意，没好气地说：“我需要跟你汇报吗？”

    “你刚才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时间问题，那是什么问题？是因为这个赵医生？”谷雨强忍着心里的嫉妒，平静的问。

    白露顿觉无语，再说下去恐怕又要不欢而散，便止住话头：“我不想和你吵，先走了！”

    谷雨没有拦她，坐在沙发上，狠狠掐灭了手里的烟。越想越生气，忽然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午后的环湖公路几乎没什么人，白露将车开的飞快。清凉的秋风顺着车窗吹进来，让她脑子顿时清醒不少。手心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谷雨惯用的香水味，让她有些留恋，却也十分矛盾。

    不是下定决心不再和他纠缠不清么？怎么出尔反尔？她十分鄙视自己，同时深深地懊悔。

    这样没完没了，赵忻同怎么办？他那么好，小心翼翼的呵护。如果说谷雨是暴风雨，席卷了一切，那赵忻同就是春日的和风，润物细无声。

    白露出神，差点闯了红灯，急忙一脚刹车，好在后面没有车，不然一准追尾。

    白露惊魂未定，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却发现后视镜里，那辆眼熟的x5，渐渐靠近。

    她冷眼看着。

    谷雨亦步亦趋，也不超车，就慢慢跟在她车后。白露加速，他也加速，白露减速，他也减速。

    一路跟到了小区。

    白露有些恼火他的不依不饶。下了车也不理他，直接进门回家。

    谷雨没有追上来。坐在车里，看着楼道灯一层一层亮起，又看到她家的客厅亮起灯，迟迟不舍得离开。

    深秋的天黑的快，不过五点多，夜幕已经悄悄降临了。小区里还没亮路灯，黑漆漆的一片。因为是周末，比平时热闹许多，不住传来孩童的玩闹声，伴随着各家炒菜切菜的声音，烟火气十足。

    白露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谷雨坐在车里抽烟，看不清他的脸。

    不知怎的，惹得她鼻梁发酸。

    这辈子，能有一段热烈而难忘的感情，便已是莫大的知足，何况，在这段感情里，他们彼此毫无保留，即使后来沧海桑田，但他们彼此真爱过。

    那便值得永生铭记。

    可是就像她所言，人这一生，不是只凭一腔热血活着，还有许多现实问题需要考虑。当年的丁小满，就是太过理想，不顾现实，只顾当下的内心，才造成了三个人的悲剧。她不想像他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可是人啊有时候不得不跟命运低头。

    命里有时终须有。

    可谷雨这人，偏不信命。倔强的很，只要他认定的事，轻易不会回头。除非彻底让他死心。

    白露长叹一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很平静的说：“你上来吧！”

    谷雨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个狭小的房子，是白露的小窝，虽然不比那些豪宅舒适，可是比起当年他们蜗居的棚户，真的好太多了，白露布置的很温馨，但和别的女人喜欢挂自己的照片不同，白露家里的墙上挂满了油画，只有茶几上摆了一张她的照片。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她大学的时候，他去学校看她，在草地上拍的，那时候的白露，刚刚踏入人生的新阶段，一脸纯真。

    谷雨忍不住拿起来，轻轻抚过。白露端了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他：“喝杯茶暖一暖吧！我有话跟你说！”

    谷雨依言坐下。

    白露已经换了衣服，一身真丝睡袍，领口很低，谷雨一低头，就能看到她优美的脖颈线条。

    手里的茶顿时有些烫手。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有些忐忑，不安的问，白露哪有那么好心，会邀请他上来喝茶，还穿成这样，一定是有事要说，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他其实不想听，生怕这张小嘴里，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白露抿了抿嘴，突然拉低了衣领，露出左心口那枚纹身，轻轻地问：“这个，你还记得吗？”

    谷雨一愣，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摩挲，却没有任何贪念。

    他怎会不记得？

    白露没有躲避，眼里平静无波。心口传来指腹粗糙的触感，惹得她一阵颤栗，却梗着脖子没有退缩。今天她不能怂，必须要和谷雨有个彻底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