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为什么您瞬间苍老了这么多？发生了什么吗？”游睡看着老僧逐渐变得浑浊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时间，在我身体中流动……这就是我的牢笼。”老僧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未见我时，时光变换，万物交错，小僧虽然面容枯槁，但是心依旧青春。而当你们见到我，一切就成了定局，时间的河流恒定了，而老僧也将化为黄土。”

    “什么意思？”游睡问到。

    “小友，可否回答一个曾经共工旧神没来得及回答小僧的问题？”他缓慢地说着，一字一句地说着，就像是在梦吟，眼睛也重新缓缓地闭上。

    “什么问题？”

    在老僧想要说出下一句的时候，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体逐渐变得佝偻而没有力量，整个人都像是在生命和死亡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咳咳……老僧没事……一切都会发生的。老僧想问小友……”他抬手，一片桃花从树上慢悠悠地落了下来，落在他手中之中，“倘若这一棵桃树之上，曾经花开满园，所有的桃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而某一天树上出现了一朵黑色的花朵。”

    “若是不将黑色花朵摘下，消灭，那么整棵桃树都会成为黑色，死气沉沉，而若是将黑色的桃花摘下，那么这朵桃花，救护枯萎，腐烂。如果是你，你会做出什么选择……是留下这朵花，让整棵桃树陪葬，还是摘下这朵花，牺牲它，换回花香漫园？咳……咳咳……”

    老僧终于用力说完了这个问题，睁开眼睛看着游睡。

    “那个，大师啊，你这个问题，在我们那里也有相同的问题，可能你不知道。有一种车，叫火车，车前的两条岔路上，分别绑着一个人和五个人，火车不能停，只能选择岔路的轨道开下去，你猜我会选择五个人，还是一个人？”

    “愿闻其详。”

    “我TMD谁都不选，爱谁谁，我先把那一个人解绑，跟五个人绑在一起，然后车子我最大马力，给我碾过去！哪里那么多屁话。”游睡回答道，“我又不喜欢吃桃子，我直接一把火把这桃花树给烧了，剩下的炭还能烧烤的时候用，好看不实用的东西给爷滚，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游睡才能好看不实用。”

    游睡骂了一堆，他才不管什么哲学问题，什么伦理道德。

    “这……”老僧显然没料到游睡会是这个答案，很显然没冲过浪上过网不太了解，信息量太有限了。

    “这是老僧询问所有的答案中，最暴躁，也是最令我意想不到的。”

    “我不能让所有人都高兴，但是我可以让所有人都不高兴，那高兴的就是我了。”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咳，咳咳…”老僧无言，而后一挥手，一股力量包围了他们，一股浓重的雾气包裹这片空间，给游睡和小胖子展现幻象。

    神力包围过来，游睡看见了桃花树上的幻影，一朵桃花突然变色，像是被墨水染过一般，变成了恐怖的黑。花朵慢慢生长，逐渐变得更大，更畸形，整朵花就像是生长异种一般。

    而紧接着，幻象中，无天无地的宇宙之中，走出了一个黑影，黑影看着桃花，思考着，停滞着，站在桃花树前静静思考。

    起先，他看着黑色的花朵，不以为意，只是现在桃花树旁边，环绕着桃树走着，幻象变换，渐渐的，黑色的花逐渐成熟了，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依旧静静地看着树，随手拂过树梢，就像风拂过树枝。而接下来，树上的桃花逐渐全部变得灰黑，就像是一一滴黑色的墨水，落入了纯净溪流，越来越弥漫，越来越浓重。

    很快的，整棵树都变黑了，所有桃花都变成了原本黑花的样貌，畸形，怪异，丑恶，整棵树面目全非。

    而树根也开始腐烂变质，就像是时间在这棵桃树上按下了加速键，像是一眼千年的变化，枯萎了，最后化为了一抔黄土。

    黑影低头，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抔土，而后，手掌划动时空，星空变化，幻象斗转星移着回归原始。

    一切又变成了原本模样，那棵桃树还是完完整整地生长着，恢复了原本的青春和繁荣。

    但是一切都不可避免，那朵黑色的花又生长了出来，就像是时空必然存在的节点，出现在那里，静静地生长着，变得畸形，变得怪异。

    但是这一次，黑色的声音披着星星，皮肤上映射着宇宙的宏大样貌，而后，他把手伸到了前方，静静地轻轻地，把那朵黑色的异种摘了下来，而后，随手一捻，黑花化为灰尘，化为乌有。

    黑色花的消失，让整片桃树都越发年轻。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岁月变换奔腾，曾经完好无损的桃花树，又突然变得肮脏和黑暗，以另一种腐烂方式继续下去。生命在桃花树中流淌，变换，短短一瞬间，就是这棵桃树的一生，一切凋零。

    到最后，桃树又化为了一抔土，黑色的，与大地合二为一。

    “这就是……时间和岁月的力量吗？就算是摘走了黑色的花，死亡依旧会发生，在结果上来看一切都没有差别，从生死观来看待这个世界，其实做不做决定，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结局必然会发生。”

    而最后幻象世界开始挣扎着，化为黑雾即将消散。而这个时候，游睡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疼痛，是真实之眼，它终于苏醒了过来。

    游睡上次在J县使用了真实之眼，本来以为觉醒之后，可以看到很多，可以在战斗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自那以后，真实之眼就进入了休眠，直到现在，才有所回应。

    而就是这个时候，真实之眼苏醒，他的目光透过浓浓的黑雾，一直像深处看去。

    他看到了雷光万道，看到了熔岩和黑色的山峦，背后的一片虚空，无我无他，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是真正的一片虚无之所，天上的云中下起了雨，这雨是尖锥，云中刮着狂风，风中带着冰凌。

    在云层深处，无限铁链锁住了一个身影，瘦削而僵硬，而在身影前面，是飘浮着的陈甜甜，她手抚摸着那人的头发。

    而就是这个时候，陈甜甜抬起了头，越过那瘦削的身影，一眼就看到了游睡。

    一切快速远去，就这一瞬间的惊鸿一瞥，让游睡的真实之眼又剧痛不已，就像是无限针扎一样，刺痛。

    而真实之眼也进入了冷却，游睡再也不能调动一丝一毫。

    “呃啊！”他吃痛闭上了眼睛。

    而就是这个时候，幻象终于全部崩塌，一切都消失了，桃树依旧在那里安安静静地伫立着。他们回到了原地，游睡也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但是，在他们面前，那个枯瘦的老僧，已经变为了森森白骨，他身上的袈裟也在这一刻，风化，变成碎片了。

    很显然，在游睡和小胖子面前，时间又在老僧身体中流逝了，这一次，带走了他的生命。

    他们俩不敢相信，原本还在他们面前说话安安静静的老僧，竟然在这一刻，变成了枯骨。小胖子直接被吓得逃了出去。

    “诶哟！您老走好是走好，但是这不给小友指条明路，这可要了命了！”小胖子说到。

    桃花片片落在老僧的白骨上，让一切都显得出尘而神圣，游睡仿佛又听到了他的诵经之声。

    游睡站起身来，对着老僧鞠了一躬，他终于离开了这片囚禁他的时间牢笼，离开了他的身体，超脱万界，总归还是印证了所有人的结局——死去。

    游睡真的很遗憾，没有和这个老僧很好地聊一聊。

    在准备让老人入土为安时，游睡注意到，他的手指，正指着一个方向。

    “甲鱼，你看，他最后还是给我们指了方向了。”游睡看着那个方向，标记了一下，然后挖土，把白骨葬下。

    “哇！水哥，天不亡我甲鱼！哈哈哈，设设老菩萨，设设老菩萨。”

    甲鱼装模作样地给老僧的埋葬之所拜了拜，然后和游睡在原地吃了点东西，准备山路。

    一看时间，游睡本来以为这里的竹林已经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了，哪知道其实才过去了十分钟。

    正是老和尚瞬间老去的现象，让他们都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就像过去了三四年一样久远。

    “希望他给我们指的路能够有用吧。”游睡说着。

    “不过水哥，我还真觉得不靠谱，你看他自己都不能从这里出去，困了不知道多久，我们被他压在地上锤，还能出去？”小胖子挠了挠头说到。

    “你别乌鸦嘴，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了，你还不乖乖跟着走？”

    “可是，万一他耍我们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喝了酒叫代驾都要再三确认是不是男的……这世道我害怕。”

    看着游睡斜过来的眼神，小胖子心虚地道：“我年满18了，能考驾照了，别杠，杠就是你对。”

    游睡发现，沿着这个方向，方向和道路果然更加明确了，他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片竹林的套路了。

    其实他们一直在一个迷宫中打转，而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转向了，可能就是因为这竹子的影响，而这一条路，似乎是出了bug，游睡能够感知到迷宫的墙，而感知到了墙，出口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