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雯被他弄醒，皱着眉头问他干什么。他把手机递给她，她看了那条信息一眼，一骨碌爬起身来，仔细看了两遍，又躺下，说，死了就死了吧，关我什么事？我再睡会。

    陈成给她关上门，自己去洗刷、做饭。上了班，同事们都正襟危坐，没有一个人讨论陈副局长的事情。但是陈成明白，除了少数后知后觉的，他们大部分应该都知道这件事了，只不过谁也不公开讨论而已。

    陈成听秦向明说，陈副局长跳楼，和局里的小金库有关。小金库和考试中心又有关。这些事就都联系起来了。

    陈成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脑子里始终无法接受短短两天来发生的这些事情。这世界是怎么了？对那两个人来说，“这世界说变就变”真的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发生在眼前的活生生的现实，相信对他们来说，那种幻灭感、不真实感要更加强烈无数倍吧。对了，有一个已经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幻灭感、不真实感了。

    又快过年了，杨雯和陈成、清雅一块去看望杨雯的叔叔，也就是市委的杨书记。此前杨雯和他约了两次，他都有事，正好这天晚上他有空，于是三个人匆匆忙忙地去了。

    陈成从来没去过这么大领导的家里，有点拘谨。婶子给开了门，陈成他们进门换上拖鞋，陈成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套大约200平的大平层，很宽敞，收拾得很干净，家具还是很高档的。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杨书记从书房里踱出来。

    陈成此前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杨书记。他五十多岁，肤色偏暗，脸上写着的满满都是疲惫。几个人打过招呼，婶子让他们坐。陈成想这可是讲究的事情，坐哪里？杨书记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在主位上坐下来，婶子在沙发另一头坐下，中间还空着一个位置，杨雯推了陈成一下，他坐了过去。杨雯和清雅坐在沙发对面的小凳上。

    杨雯和他们聊天，陈成只觉得坐在那里好像被火烤着一样，实在不舒服。杨雯聊天的间隙看了他一眼，他顿时警醒过来，知道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家人之间的会面，于是坐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杨书记大概察觉到了陈成的变化，问他说，小陈啊，我工作很忙，也顾不上问你们，你现在在人事考试中心工作还顺利吧？

    他的话说得很亲切，陈成忙回答说，还好，还好，挺好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在学校里工作十年了，现在干考试中心这些工作，觉得不复杂，挺容易的。

    杨书记笑了笑说，这就好，这就好。

    杨雯笑着说，叔叔，您肯定听说了，人社局这两天出了点事情。

    杨书记说，嗯，是。不过这些跟小陈没关系，你们也不用关心。对了小陈，在单位上交朋友一定要注意，拿不准的事情不能讲，做工作要讲究留痕，小心谨慎，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陈成忙说，谢谢叔叔指教，我会好好记住的。

    杨书记又说，你们人事考试中心那边，工作氛围怎么样？人际关系怎么样？

    陈成笑了笑说，我觉得挺正常的。刚去了半年，了解得还不算深入。经济方面就算有什么问题，我暂时也没有接触到。不过今天我听说，考试中心和局里小金库之间有秘密的经济往来。

    杨书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杨雯和婶子聊家常。杨书记只有一个儿子，在BJ工作，公务员。杨雯问起这个弟弟的情况，据说发展得很不错。

    扯了半天，杨雯提出要走，婶子又给回礼，然后走人。

    上了车，杨雯问陈成，感觉怎么样？陈成说，滴水不漏。杨雯问，对自己评价这么高？陈成哈哈大笑，说，我说书记滴水不漏，你以为说我自己呢？

    两个月前陈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股票投资，但是这次，没有了齐大士老师的引领，因为，他不再谈股票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2014年下半年，齐老师带领大家做股票，大家都赚了钱，那时候齐老师在学员们中间就是财神爷一般的人物，人人赞不绝口。到了2015年年中，随着股市上风云突变，尤其是六月份齐老师呼吁大家买股票，很多人本来想退出的，又冲了进去，结果赔大了。按理说，愿赌服输，齐老师只是给了一个建议，你跟不跟都是自由选择，赚了不用分钱给他，赔了当然也不应该怨人家。但是人性就是这样操蛋，很多人赚了钱只不过给人家说几句好话，赔了钱就恼羞成怒，把赔钱的责任都推到齐老师身上，有的人甚至想把齐老师告上法院。虽然最后这些人都偃旗息鼓了，但是齐老师也真是伤透了心，宣布再也不谈论股票，以免误导他人。

    没有了老师的引导，陈成觉得很茫然，不知道买什么好。他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当年自己炒股时那股追涨杀跌的冲动再次袭来。那时候，他天天分析这分析那，什么金叉死叉，研究半天后买入，心里就开始做梦，盼望这只股票一飞冲天，自己大赚一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买哪个哪个跌，刚卖了它就开始涨，真他么邪门。

    陈成现在又有了那种冲动，但是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这股冲动压制住了。他知道，那是一条走不通的赔钱路。他再次仔细研究了中国建筑这只股。中建跌了一大波，现在五块出头。齐老师说过，中建在五块上下的时候是非常安全的。另外，招商银行这只股票一直很受很多投资者的追捧，尤其是云蒙，经常在雪球上推荐这只股，现在在二十块钱左右。。陈成把杨雯给他的三十万一分为二，买了十五万的中国建筑，十五万的招商银行。这两只股票，买了就放在那里，根本不用操心，不像以前买的那种股，一天不看都不行，随时准备跑路，那种心惊肉跳的日子，不是陈成能玩得了的。

    可是在股市上，大部分小散却还是在过着那种追涨杀跌的日子，而且欲罢不能。陈成想他们到底图什么呢？再想想又哑然失笑，自己不是也想过继续追涨杀跌吗？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2016年的春节如约而至。这年过年，杨雯特别高兴，陈成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她说，这还用问吗？我都自己带着清雅过了两个年了，今年终于有了伴了。说着瞥了他一眼。陈成说，去年我不是陪着你吗？杨雯说，那和现在不一样。

    杨雯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爱笑，有活力。有一次陈成对她说，你满足了我对女人的全部幻想。

    杨雯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成说，你满足了我对女人的全部幻想。

    杨雯说，你个臭东西，你对女人有什么幻想？说！

    陈成说，丰满，漂亮，可爱。

    杨雯开始边笑边揍他，两个人打闹起来。

    闹完了，陈成慢悠悠地说，亲爱的，我说的是实话。

    陈成没有说谎。杨雯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就像陈成说的，丰满，漂亮，可爱，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