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引

第二章 殇

    群山环绕的一处所在,江水披绿,如一条绵延逶迤的锦带,环绕孕育着一座古老的原始村落。

    一对老年夫妇,男的身躯伟岸,目蕴精光,须发皆白;女的青巾裹头,和蔼可亲,满脸慈祥。

    此刻,他们身披同样的蓑衣,站在一间空旷院落中的茅屋窄檐下。老妇人不时抬头看一眼漫天的风雨和压顶的乌云,和丈夫交换一下彼此焦灼的眼神。

    “啊——”茅屋中传来妇女临盆前的痛苦呻吟,“相公...相公还没有回来吗?”

    “快了,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就快出来了......”是产婆的引导催促。

    看来,这一家人是在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老者放眼远眺,远处的群山中,伴随着电闪雷鸣,隐隐有嘶吼和咆哮声传来,声震千里,威势惊人,宣泄着另一个残酷战场的存在。

    孩子要出生了,却偏偏赶上儿子要去执行万分凶险的任务,这是怎样的一种宿命和无奈呀!

    希望他们可以快点平安归来吧!想到这里,老者不仅轻叹了一口气。

    ......

    “哐——”的一声响,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一个身背长剑、素衣打扮的年青人猛地撞开小院柴门,脚步踉跄地抢入院中。

    屋檐下,男性老者瞬间瞳孔放大,不祥的预感阵阵袭来。他沉声问道:“远儿,你不在村口巡逻,怎么跑这里来了?”

    “不好了,大族长,死了,全死了……”凌远语音发颤,双眼中满是惊惧,直直地盯着胡须花白的大族长。

    老妇人抢上几步,声音发颤地急促道:“远儿,你说什么?什么……全死了?”

    “村子里派出去的精英……风哥率领的‘守护使’,全死了……”骇异莫名之下,凌远口舌打结,仍是不知道要如何描述此事。

    随他话音落地,身后有更多的族人鱼贯而入,暴雨中,一具具怪异、僵硬的尸体被抬入院中,一字排开,摆放在湿淋淋的地面上。

    “咔嚓——”,一个响雷在小院上空炸开,闪电瞬间照亮了这恐怖气氛笼罩下的院落。借着闪电蓝幽幽的亮光,能清楚看到那一具具尸体干涸的面部和突出的头骨轮廓。

    大族长倒吸一口凉气,又是血被吸干了。

    有的死尸的背上仍背负着代表“炎龙一族”标识的长剑,他们曾是这莽林中一等一的天生猎手,是丛林生命的主宰者,也是这处封印所在的守护者。此刻,却变成了三十三具僵硬的尸体。茅屋小院,这本应是迎接新生命的喜庆所在,转瞬间却成了停尸的地狱。

    大族长手脚发颤,这是村落最后一批精英了,也是“炎龙一族”最强大的战力所在。现在,什么都没了。

    ……

    “风儿——”老妇人哀嚎一声,抢前几步,扑倒在居首的体形魁梧的一具尸体上,瞬间昏厥了过去。那是他们的儿子——凌风——炎龙村落的最强者,也是守护村落、完成“炎龙一族”神圣守护使命的希望所在。

    “相公,我要相公......”似乎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茅屋中传来产妇临盆前的痛苦呼唤。

    大族长终也站立不稳,脚步趔趄,他双臂伸出,遥指苍天,任凭雨水浇打在皱纹密布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威岸、健硕的老人瞬间如同苍老了十几岁,他口中喃喃道:“要来了,终究谁也挡不住。天神的后裔,身上流淌着神族的血液,却无法看护住这一族最后的荣耀吗?天神呀,你为何不佑护你的子嗣……”

    更多的族人闻讯冒雨赶来,有女人,孩子,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望着地上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曾是他们的丈夫、父亲、儿子……,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族人们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哀嚎声。

    失去亲人,这是怎样的痛彻心肺呀!

    “大族长,‘封印’再次加固了,它们暂时仍无法突破结界。这次的牺牲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两位族老挤出人群,上前搀扶了大族长,远眺了一下暴雨滂沱下渐趋安静的群山,开口劝道。

    “有什么用呢?每次加固‘封印’都会有族中的精英大批牺牲......”族人中有人战栗地接口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是呀,大族长,这次牺牲的是最后一批‘精英守护使’了。如果再出现异状,我们已没有力量去再次加固‘封印’了。到那时……”又一族老欲语又止,他描绘出的是“炎龙一族”将要面临的可怕命运。

    “是呀......是呀....”更多的族人七嘴八舌地战栗附声道,“大族长,您不是说天神会佑护我们的,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吗?现在,‘炎龙一族’还有希望吗?!”

    ……

    风雨仍在怒号,人们的眼泪和雨水却已经无法区分。

    一批批的族中精英倒下,又有一批批的年青人踏着前辈的尸身和鲜血冲上去,可残酷的现实,无情的击溃了族人的最后一丝信念。

    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号称拥有最强神族血统的“炎龙一族”,竟然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越来越多的人停止了哭泣,小院一刹那间,似乎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产妇的痛呼也消失了。

    即将到来的命运会比眼前更残酷,此刻,族人们已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大家环绕、汇聚在大族长的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德高望重的大族长。这健硕的老者,曾经带领炎龙部落、带领“五大族”的族民,坚强地生活在这异兽横行的大荒世界。

    封印若开,妖邪将出,山川失色,生灵荼毒。人间,将成为邪魔横行的地狱。

    怎么办?怎么办?“炎龙一族”引以为傲的神圣守护使命就这样终结了吗?大族长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它们太强大了,强大到还没有探明它们的真相,守护一族的精英就全部陨落了。

    可是,我们要放弃吗?

    封印若开,它们将横行于世,到时还会有多少的无辜生命会像自己儿子和族人一样,变成一具具冰冷干枯的尸体?

    ……

    “轰——,呜——”,远处的群山间隐隐再次传出不甘的低吼和咆哮声,打破了小院短暂的宁静。是它们在示威吗?还是在宣告不久的将来它们终将突破结界,来到这人世肆虐?

    “呼——,咔嚓——”狂风暴雨倾盆而下,小院里再次变得喧嚣、沸腾。

    众人心头颤栗着,任凭腥风血雨浇下,老幼妇孺眼中皆是麻木的惊惧和迷茫之色。

    望着黑压压的族人,大族长的心在滴血。残酷的现实使这位大荒强者再次意识到宿命的无奈。对,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神族的后裔,我们是被神抛弃的种族,是被遗弃的存在。

    大族长的眼神也渐趋迷茫。

    绝望和恐惧如一把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村落每一位族人的咽喉,令他们呼吸困难,随时感觉到生命即将终结。

    “炎龙一族”的守护使命是要毁在我的手里了吗?大族长老泪纵横,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咔嚓——”一声,一道强烈的蓝色闪劈开重重黑气迷漫的天幕,划过小院的茅草屋顶,亮的格外诡异,炸雷声震的在场族人耳膜嗡嗡作响。

    “啊——”,茅屋中的产妇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痛苦呐喊。

    “哇——”的一声婴儿啼哭从小茅屋中传出,穿云裂石,直冲九霄。

    “生了,生了,是一个大胖小子。”产婆低头从茅屋中冲出,满脸兴奋地喊道。

    回应产婆的,是黑气笼罩下风雨的狂暴呜咽,还有小院中黑鸦鸦的人群死一般的静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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