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百里左右，时至寅时，“鬼市”已渐渐远去，夜凫的大寨慢慢浮现在众人眼前。

    远远望去，高山上，巨石堆砌起来的部落高大雄伟，间或有灯笼的微光射出，在夜幕中犹如窥伺猎物的黑色怪兽，带给这些远方来客沉重的压抑感。

    “大族长，看来‘夜凫部落’中尚有人迹活动的迹象。”三长老道。

    凌正雷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队伍熄掉火把，加强警戒，摸黑赶路。

    队伍沿山路兜兜转转，近在眼前的“夜凫部落”却始终无法靠近。正疑惑间，负责开路的俩个“炎龙守护使”突然停了下来，打出示警的手势，几位族老不由得皱起眉头。

    “看不清是什么鬼怪，小山般矗立在路中央，阻住了去路。”一“守护使”折返来汇报。

    这是一处狭窄的山路所在，也是唯一直达“夜凫部落”的上山通道。不知道什么原因，越往前走却越静的可怕，不复再能听到莽林中的鸟鸣兽吼，连虫语叶落之声也不可闻。

    大族长带着两位长老走上前去，小雨见状也拍马跟了上去。

    一个高大的黑色轮廓，如同一座“小山丘”，足有几丈高，突然出现在古树参天的小路中央。

    就着朦胧的夜色，众人看到“小山丘”上出现了一张怪异的人脸，让人看去感觉莫名的惊悚。要怎么形容呢，便如顶级的画师，用了白色的颜料，在本是白底的画纸上画上了诡异扭曲的图案，遮住了本来的底色，白上加白，却有了厚重感。更可怕的是，夜幕中，那张惨白人脸似乎是一张死人的脸皮，看上去毫无生命的体征，由内而外，渗透着冰冷。

    小雨仅看了那诡异脸谱一眼，就心里直冒凉气。不知道那鬼东西是什么，能带给人这样的震撼？

    那鬼东西就那样矗立在路中央，和淡淡的夜色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炎龙众人，阻住了前进的路。

    炎龙人望向那“小山丘”，就感觉它似乎已在这里存在了上千年，与高山石路融为一体，天地间似乎已无他物。这种诡异、阴冷的感觉令人浑身汗毛倒竖，极端地不舒服。

    探路的“守护使”还欲往前走，看个究竟，他坐下高大的天马坐骑，此刻却如同碰到瘟神一般，哀鸣着踌躇不前。要知道，这些天马曾随着这些修行者驰骋大荒，见识过无数凶狠的猛兽，也未曾令他们裹足不前。

    “有戾气，”三长老低声道。

    大族长点了点头，虽然气息比较淡，有可能被刻意隐藏了。但是，作为和封印中的“它们”抗争了亿万年的神族后裔，族老们太清楚这股味道了意味着什么了。

    四长老挥手示意，他们身后的“守护使”队伍迅速变幻队形，分列为利于集体作战的“人”字形，长剑出鞘，全神戒备。

    小雨似乎感受到背后玄铁剑的一丝悸动，也抽剑在手，凝神戒备。

    看到炎龙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依附于“炎龙族”的一名小族猎手似乎有些不耐烦。本来深夜赶路，就吃尽了苦头，一路上颇有微词。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仗着身高力猛，手拎一柄长杆大刀，摸上前来，也不吱声，冲那路中央拦路的“小山丘”一刀劈去。

    大荒凶险，有着千奇百怪的凶兽，大荒族民多族风剽悍之辈，若是寻常猛兽，在这些身高力猛、经验丰富的猎手袭击下，一个照面，血光四溅，凶兽有可能会瞬间受重伤。

    今天，他预期中的状况却失灵了。不见一丝声响，刀如泥牛入海般插了进去，却没有任何反响，正不知所措时，“啊——”的一声大叫，路边枯树上栖着的一只乌鸦突然受惊，振翅逃离，飞入夜幕之中。

    众人不由得一激灵，小雨清晰地看到，那“小山丘”上的白色人脸嘴角上扬，竟然张开嘴，满嘴腥红，诡异地笑了笑。

    “嗖——”的风声响起，乌鸦栖身的那棵枯树突然活了过来，枯枝如一只无形的手，一把掐住了那名猎手的脖子，他二百斤左右的身躯诡异地被从地面拔起，四肢无助地挣扎伸缩，如同一只被巨网粘住的垂死挣扎的虫子。

    “嗖——”的响声中，探路的“炎龙守护使”果断祭出飞剑，夜空中划出一道亮光，斩向枯枝。

    枯枝应声而断，“啪——”的一声，那名猎手跌落在地，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道道勒痕深入皮肉，血就从伤口喷涌而出，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现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静寂，气氛诡异到令人窒息。

    “树妖？”众人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个词。这幽静的山路俩边，竟然也栖息着这怪东西？

    一击之下，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一名随炎龙族远征的强壮大荒猎手，这怪东西的威力让人着实不敢小瞧。

    小雨他们前面刚吃过树妖的亏，更是看得心惊不已。

    四长老做了个手势，“炎龙守护使”迅速改变队形，将几位族老和小雨等几个孩童护在核心。炎龙人一时如临大敌。

    小雨却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小山丘”上的那张惨白人脸。虽然傍在爷爷身边，小心脏却“嘭、嘭”直跳，浑身汗毛倒竖，直觉告诉他，这座诡异的“小山丘”才是主要对手，会比瞬间取人性命的“树妖”更可怕。

    山路俩边却没了动静。

    一“炎龙守护使”伸手臂唤出一团火球，挥手射向“树妖”所在的位置，“哔剥——”的声音响起，刹时点燃了那棵枯树。火焰澎湃，越烧越旺，大树渐渐被火焰吞没，在暗夜中宛如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把。枯树却不见再有动作，分明就是一棵枯死的老树，和大家所想的“树妖”似乎大为不同。不知道什么原因会突然活了过来，突然杀了人。

    “人，那似乎是一个身躯小山般高大的人。”就着大树燃烧的火焰，三长老仔细观察着那座“小山丘”道。

    小雨听了不由得咋舌。会有长得像小山一般高大的人吗？为何看上去又是那么的诡异？

    “大族长，你看那衣服的纹理……”三长老又轻声对大族长凌正雷道。

    “锦楼贤侄，是你吗？”大族长挥手制止了族老的话，他清清嗓音，双目如炬，注视着那鬼东西，试探地问道。

    “锦楼？是叫我吗？”“小山丘”发声道，“是我，原来我叫锦楼。凌伯父，我候你们多时了……”

    那“小山丘”般的鬼东西声音疲惫而茫然，“它”一边说话，一边缓缓站起身来，这下更显高大，足有几十丈高，比及路边的高大树木也不遑多让。

    原来，“它”一直是坐着的，背向着众人。

    待“它”缓缓转身，背后竟然又现出一张惨白的人脸，这张脸上的两个眼睛大大的，泛着阴冷的黑光，如同两个深邃的黑洞。

    众人这才看清，这小山般的鬼东西是一个身躯异常高大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张脸白得吓人，却偏有两个大大的黑色眼睛，不见一丝眼白。

    那张背后的惨白的、不带生命迹象的脸，是他在后脑上戴着的一个做工极精致的面具脸谱，便如大家在鬼市中见到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脸谱却随他情绪，可以自由地变幻表情。

    后半夜，他一身黑衣，如一座小山般背向众人，盘膝坐在静无一人的路中央，仅留了后脑的可怕脸谱示人，所以让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瘆人。

    锦楼的身躯实在太高大了，身材魁梧的大川，只有他膝盖般高；炎龙的成年“守护使”，在他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夜凫人”竟然可以拥有传说中金甲力士般的高大身躯。

    “是‘夜凫人’的秘术——法天象地。”见小雨、大川和小霞都满脸惊诧，三长老压低声音道，“只是，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修到可以幻化的如化巨大，从来没有……”

    ……

    《山海经》中有山鬼传说，原为赤帝最爱之女，名瑶姬，死后葬在巫咸山南，魂魄化为瑶草，常行走于山间。此处的山鬼，有的大荒族民又称其为山神，传说中为未获天帝正式册封在正神之列的神怪，拥有超强神通。